11、十一、客栈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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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众人睡得正香沉，忽闻一声剧烈响动，陵越、屠苏同时惊醒过来。
陵越按住想要起身的屠苏，屠苏点头，乖乖伏下身子，静听邻间动静。
不多时便听到涵究真人声音道：
[……何事？]
另一边，一女弟子道：
[师伯，有人受伤了！]
正是师姐芙岑。
陵越这才拉着屠苏起身，披上外衣，拿起佩剑来到走廊上。
到外探查的除涵究真人外，尚有芙岑和芙蕖两人，其余天墉弟子仍守在屋内，见机行事。
芙蕖年龄最小，资历也是最浅，留她一人于房中恐有不妥，故芙岑将她随时带在身旁照看。
[[师伯，师姐。]]
二人执过礼后，随涵究往楼下走去。
芙蕖跟在众人身后，水灵的大眼透着些害怕的怯意。
屠苏故意落后了些，拉着她手，轻道：
[不怕，没事的。]
[嗯！…、……不怕……]
这一声“不怕”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屠苏皱了皱眉，打定主意不让这小师妹出事。
[师伯，到了。]
走在最前的芙岑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了下来，涵究点头，推门往里走去。
陵越等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只芙岑转身回了楼上众弟子休息处，示意无恙，其他人暂且歇下。
涵究踏入屋中，见床榻与椅凳上或坐或躺着几名年轻剑客，人人神情涣散，身上大小伤口不一，最严重一人前后被人刺穿，已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涵究皱眉，他已认出这几人身着的正是蜀山剑派弟子服，竟是在登山拜礼前遇到此事——
[陵越，去取些伤药来。]
[弟子领命。]
涵究点头，又对屠苏和芙蕖道：
[且将这些人扶正，与我看看伤口先……至于那一人，伤得最重，莫要随意搬动，先止住血再说。]
[[是，师伯！]]
几人忙活一阵，后又有芙岑帮手，半个时辰后总算将伤员包扎妥当。
涵究一一号过脉后，着芙岑领芙蕖下去依方煎药，继而对几个清醒的蜀山弟子道：
[能否说话？]
坐在椅上伤势较轻的一人点头道：
[多谢相救！]
涵究摆手，道：
[无妨。吾乃天墉涵究，领弟子往蜀山拜礼，未想遇上几位……]
[原是天墉长老，实在失礼！说来惭愧，我等正是蜀山第十五代弟子，月前奉师命下山除妖，却是低估了那山间妖魅，险些丧命，侥幸逃到镇上，被诸位所救……]
他模样虽狼狈，言谈行止却不卑不亢，毫无慌乱之色，令人心生好感。
众人听他言道妖邪作祟，均露出关注神色，涵究手捋长髯，道：
[那妖物生得何模样，小侄不妨道来听听，兴许可有办法除去。]
以他辈分，称那人一声“小侄”，确是非常之看重，难得有亲近之心。
那蜀山弟子亦是吓了跳般，挣扎着想起身行礼，奈何伤势疼痛，被陵越和屠苏一把按回了椅上，道：
[承天墉之恩情，他日必亲身回报。]
顿了顿，又道：
[我名元奕，他们是元晋、元明、元晁。半月前，一樵夫赶来蜀山，言村内每到夜晚便被邪魅侵扰，先是牲畜倏忽不见，近日更有人家突然失踪，望吾等下山除妖，却是问到那妖物生得何模样，竟无人知晓，只道每当妖风拂肆，家家闭门不出，窗口望去也只见一簇簇黑火漂浮空中，情景诡异骇人。]
——黑火？
屠苏眼皮一跳，心生不祥。
偷瞧了眼听得细心的陵越，不知当说不当说。
[听闻黑火，本以为是未成形的孽畜，又或山间孤坟生出的鬼尸，便备了些符咒匆匆下山，于村内盘桓了数日，却不见妖怪踪影……]
[哦？]
众人听到这处，不由互望一眼。
这妖物通人识，猜到村中往来生人乃道家修仙人士，故闭门不出。
元奕等人亦猜到这一层，便装做回山复命离开村庄，伏于村外里地，伺机行事。
[果不其然，我们出村未几天，某日傍晚村中忽而兴起一股妖风，我与其他师兄弟即刻赶往村中，总算在村口截住了那妖精，不想——]
说到此处，元奕不由紧闭双眼，似想到甚么惊骇之事，胸脯起伏，粗喘不定。
涵究睁开半阖的眼，现出一道精芒来——
这小娃儿身受重创，心志亦不曾动摇，带着众师兄弟果敢撤离，光这份决断，同龄人间已少有，如今光是讲到那妖物形容便露出慌张神色，想来不简单。
[不想……甚么？]
说话的是芙蕖。
她年龄最小，平日亦不得机会碰上这种事，见蜀山弟子人皆慌张，不由更害怕起来。
芙岑将她拉到身后，示意元奕继续说下去——
[……不想…竟是个小孩！]
[元明师弟！]
那叫元明的弟子正巧醒了过来。
想到重伤昏迷前的情景，仍露出几分恐慌与……不可置信来。
不可置信？
因对方是个小孩么。
[……孩童，并不可怕——而是……一眼瞧去便知是个不通术法的平常人家的孩子。]
？！
一个小小的孩子，竟可让蜀山弟子铩羽而归，甚或差些丢了性命？
确实难以置信。
[……他手里拿着柄剑……那剑，喷出的黑火……]
——剑！黑火！？
脑海里又快速闪过了甚么他抓不住的东西。
屠苏眼前一黑，差些摔倒在地，不由紧紧抓着陵越的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怎么了？]
陵越轻声道，知屠苏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暗里撑了他一把，小心替他瞒下窘状。
屠苏咬着发白的嘴唇，借着陵越支撑站直了身体，抓着陵越的手在他掌心写道：
“回头与你细说。”
陵越默而捏着屠苏指尖，心里也打起了鼓。
若真如他所想，此事——
或与屠苏灭族之事有关么？
[村里百姓如何？]
涵究问道。
元奕稳住心神，答道：
[……应无恙，我们与那妖孽且战且退，将他引离了村子…只不过受伤至今又过去数个时辰，恐他又会回返……]
[无妨，吾前去会会他。]
涵究拂尘微扫，对身后弟子们道：
[陵越、百里屠苏与我同行，叫上陵端、陵隐、陵卫等人，芙岑、芙蕖留守客栈，看顾好其他人与蜀山弟子，若有惊变，握此符捻诀，吾即知。]
[是，师伯！]
众人异口同声道。
芙岑接过涵究递于符咒，便转去唤陵端等人，芙蕖留下照看蜀山弟子。
陵越见涵究又与元奕说了会儿话，便拉着屠苏走到屋外，问道：
[怎么回事？]
屠苏迟疑，似不知如何开口，犹豫片晌，轻道：
[我亦不知……适才元奕等人言及剑泛黑火，脑海里便霎时掠过甚么物什，却又抓不住……那感觉很像刚才忆起故人时的情景，却……透着不祥……]
不祥。
陵越的心随之一沉，所谓祸福难料，正是眼下情景。
涵究着屠苏跟随行事，总也有看管之意，于陵越而言，倒也算现下最好的情况。
[且不论究竟怎么回事，你定要跟紧我与师伯……]
屠苏点头，涵究恰这时踏出房门，与二人视线对上，道：
[……若是交战，首要夺剑。]
[[是！]]
此战关键是那柄邪剑。
一个普通村落的平凡孩童，不通术法、不曾习武，竟能轻易杀伤蜀山弟子，可见邪剑之威力，非凡人能以承受。
涵究顾忌孩童性命，若仍有生气，夺下剑来，应可施法救为，也可从孩童口中问出该剑来历——
恐的却是孩童不过肉身傀儡，魂魄早被吸食殆尽。
[师傅，不好了！！！]
正说着，廊外传来陵端等人呼喊声。
[何事如此慌张？！]
陵越见状，拉着屠苏手跟在涵究身后往大堂奔去。
说来诡异，这半许多时辰如此大动静，除天墉弟子外，客栈其他宿客竟无一人出来探查。
[小心！]
才到堂口，阵阵阴风扑面而来。
陵越大叫一声，众弟子随之拔剑。
客栈门框上的木板被陵端卸下几块来，昏黑的街景映入眼帘。
道路两旁稀疏的烛火被阵风吹得将散未散，一股浓厚的黑雾飘在空气里，透着窒闷灼烧的气息。
那妖物竟敢衔尾追来？！
[结阵——！]
唰唰唰几道剑影随之而动。
涵究立阵眼，陵越、屠苏、陵端采攻势，陵隐、陵卫等其他弟子采守势。
敌情未明，稳住阵势，决不可自乱心神。
[……师兄……他在…过来……]
陵越听到屠苏声音，转身看向他，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住。
只见屠苏颈间异芒大作，似在与妖风相抗般，风起芒盛，风衰芒熄。
他和屠苏都明白那是甚么——
正是陵越寻来的半块阴阳紫阕。
霎时，一个荒诞的念头在陵越脑中闪过。
这柄邪剑，正倚着自己的意志，往屠苏而来——
[决不可离开我！]
“砰——！”
[[来了！]]
众人高声疾呼。
与此同时，涵究剑芒出鞘。
“锵”的一声，寒芒映出一道邪火，火星落处，桌椅霎时烧尽。
[……！]
涵究竟被逼退半步！
屠苏颈间光芒更盛，几乎照亮客栈大堂。
来人似不堪其扰，挥剑往陵越、屠苏袭来。
陵越“喝”的一声，举剑格挡，他知不可硬拼，遂带着屠苏往旁掠开。
只一照面便激得他气血翻腾，陵越稳住身形，吞下喉头涌上的血啖——
[散开！]
陵越一手挥剑，另手死死抓着屠苏，指挥众人闪躲跳开。
估敌不足，擒拿之阵眨眼被破，陵越挟屠苏往来纵跃，着陵端等人重新布防。
屠苏却不知何故一副恍惚不醒的模样，脑中挥之不去妖剑泛火的情景。
总觉得……总觉得似在哪里见过……
[甚么？！]
陵越虽使劲闪躲，那黑火邪剑却犹如鬼魅般，飘忽便至。
斜斜一剑刺出，陵越侧身避过，面上却霎时多了道血痕。
[师兄！]
血滴溅在脸上，屠苏惊而回神，聚起全身劲力，一剑刺出。
“当”的一声，屠苏闷哼一声，只觉虎口发麻，胸中气血翻腾，连带陵越一同被往后撞开。
[师弟！]
陵越眼见屠苏受伤，目中杀机顿起，横剑胸前，不住催发身中剑气，宝剑铮鸣作响，一招玄真剑蓄势待发。
屠苏勉力稳下跌退身形，紧握手中利剑，欲去虎口疼痛，口中捻起剑诀，虽不及陵越剑术精纶，但二人师出同宗，于剑法配合上自是天成。
那持剑幼童似被他二人联手激怒般，剑身缠绕黑焰猛然暴涨，似一条黝黑暴戾的火龙，往二人咆哮而去。
[休伤吾弟子！]
双方眼看交战，涵究一声厉斥，长剑携雷厉之势，一剑斩下。
一旁搦战的陵端几人，在陵端一声“克火”令下，或捻水诀、或撒符咒，意在逼退邪火烧身。
[看剑！]
涵究脚采奇步，踏踏几声掠至阵眼，手中宝剑化身盘龙，拈挑抹复、或斩或劈，剑术之精妙，看似大开大合，实则杀机暗藏，挟一击弊敌之势，尽显大家风范。
任邪剑如何逞威，也不过凭借幼童肉身借尸还魂，初战时以蛮横剑气格开涵究，现时却被杀得左支右绌，漏洞百出。
[唔…、！啊…啊——]
涵究一剑就要劈下，却听那稚童口中喃喃，周身赤炎忽明忽暗，竟是脱离邪剑掌控？！
众人心惊，涵究眼见剑锋穿透火蛇就要刺中孩童心口，忙避之横扫一剑，剑气挥托，窗棱门柱崩裂倾倒，往他二人砸来。
[[师伯小心！！]]
[师尊——！]
陵端心急师尊安危，顾不得脚下守阵，腾空掠起丈余，落往涵究身旁。
陵越心道“不好”，屠苏已纵身往陵端站阵掠去，妄图弥补陵端空位，却是为时已晚，只听“哐当”一声，火星四溅，黑火如吐舌巨蟒缠往众人身上。
[尔等退下！]
[师弟！！屠苏——！！！]
涵究声音与陵越一同响起，屠苏下意识往陵越看去，却见一道黑影于火势中疾射而出，鬼魅般掠至他身前，屠苏一凛，胸口玉珏寒芒暴涨。
黑雾中伸出只手来，屠苏直觉抬手想要抓住，却不妨被黑滚的浓烟迷了眼，再睁眼时那手已不知了踪影，剩他一人留在迷雾包围之中。
“……与…吾……同来……与吾……”
[谁！？]
一道鬼魅人声，幽幽响起。
□
[屠苏！屠苏！！！]
陵越一手探进黑焰火柱中，却在要抓到屠苏瞬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弹开。
全不顾忌手掌已被炽炎灼伤，陵越咬牙又要往柱身撞去——
屠苏就在他眼前，被那妖孽卷成的火柱锁在了里面，不知生死。
怎可放手！！
此时客栈大堂已深陷火海，滚滚浓烟直窜天际，众人不断咏唱水诀，抛洒降霜冻天符，妄图遏止火势。
[陵越住手！！]
涵究劈开撞向陵端等人的木柱，指尖一道锐利剑气往陵越身前黑炎送去，却不想剑气如泥牛入海，一瞬便被化去。
涵究深为一惊，道这邪物决不简单，不与冒进，见屠苏仍被困火中，一声尖啸，功聚掌心，竟是以气成剑，欲一击而破之。
“……与…吾……同来……与吾……”
半空忽而响起诡异人声，话语断续，却透邪煞。
包裹屠苏周身的火柱随他声响竟拔地而起，陵越探手欲抓，那诡秘力量竟将他也一并提起，人人惊呼中，将陵越往横抛飞数丈。
涵究眼见救屠苏不及，撤掌往陵越疾速掠去。
陵越落势未止，便被涵究接在怀中，捡回一条小命，却全高兴不起来。
眼见屠苏被困在先，又见屠苏被擒在后，虽不过片刻光景，于陵越而言，却如一世漫长。
[师弟，为兄在此立誓，若不将你安然找回，必受五雷殛刑之苦！]
此夜正深，未到蒙亮之时。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客栈惊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