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纪》苏莫末

3、墨向何处（一）

　　BY /苏莫末
　　他脾气向来不好，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会那么没有分寸，当着全公司职员的面，砸了杯子，就摔门而去。
　　回到家，他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蹬蹬”冲上了楼，随后便传来狠狠地摔门声。震聋的响声在暗夜响彻开来，留下她孤零零地怵在客厅，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浑身一软摊在了地上。
　　累了，她是真的累了，他阴晴不定的脾气，她越来越疲于应付，果真是不爱了么？连搭理上一句话也变得多余。
　　第二日，他醒来，习惯性地摸向身边，却是什么也没抓住，空空如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昨晚是没有进门的。从她在他身边之后，他就渐渐地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确认她是否安然地躺在自己身边，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才又心满意足地起身、洗漱，准备上班。
　　慌乱地开了门，寻到隔壁的客房，依然是空空如也。他快速地奔向楼下，在厨房也没寻得她半点影子，只在茶几上发现一张纸条：赵珏，我要试着离开你了！
　　他心里莫名地窜上一团火，将纸条揉成一团，尽了全力朝玻璃窗砸了过去，“嘭”的一声，纸团又反弹到了他脚下。静下心来，他才想起早上是有重要的视频会议要开的，别扭着回到卧室，试图找出上班的衣服，衬衫和领带怎么搭配，都觉着别扭难看，向来是她在打理他的一切，这么几年下来也没学得她半点精髓。终于才觉得颓败，聋拉着脑袋摔到在地上，又最终爆发：苏墨，你有什么资格敢先离开我？！
　　上班，自然是迟到了。他黑着脸踏进会议室，却没人敢议论半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怕是只想卷铺盖走人了。
　　苏墨坐在会议室的最角落，低着头，见着他进来，抬了抬头，又很快低下头，看他那样子，是看见了那纸条的，这样也好，总比当着面撕破脸皮的好！
　　一场会议开下来，已是接近午饭时间，在座各位早已饥肠辘辘，只有他还在上面讲得眉飞色舞，仔细看的话，空中似乎还飞溅着少许唾沫星子，永远都是一副精气神十足的样子。他对待工作向来是来不得半点马虎，不然华泰也不会在仅五年的时间达到如今的规模，令业界跌破眼镜。苏墨坐在角落里，看着从百叶窗散下来打在他身上的日光，恍惚间，便忆起了初见时的他。
　　刚毕业找工作，也只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将简历投到了华泰的邮箱里，没想到隔日就接到了公司的面试通知。她战战兢兢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天花板上一片繁星似的璀璨星光，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窗微风袭来，摇碎一地的星子，波光滟潋，只晃得她头晕目眩。觉得一切还是那么不真实，只觉得轻飘飘，似乎已经飞上了云端，她一个二本院校，普普通通的毕业生，何德何能，怎么就跻身进了这家全市数一数二的公司。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他，一直逆着光背对着她，手在椅子上有节奏地敲打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过了十分钟的样子，他才缓缓转了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从来，她都不敢正眼看他，第一次，也只有那一次，她是完完全全将他看了个够，那么的明目张胆，西装剪裁得体，乌黑浓密的短发，衬着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男生，顾子航成日在她眼前晃，她以为她是对帅哥已经免疫了的，却在见着他的那一刻，心跟着“咯噔”了一下，眼睛舍不得移动一秒，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怕是出了气，眼前人就要凭空消失似的。
　　他终于缓缓开口，带着几分戏谑，“苏小姐，看够了么？”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好呼吸，准备自我介绍，却被他掐断了话头，“苏小姐，知道为何会聘用上你么？”
　　她摇了摇头，确实是不知道。论学历，她不算高，论姿色，也抵不上国色天香，顶多算得上清秀明朗而已。
　　他笑了笑，起身，站定在她面前。他太高了，压得她再次忘了呼吸，那么紧张，双手背到身后交叉握着，怕是再一用力，指关节就会传来“咔嚓”的声音了。
　　终于又背过身去，离得她远了些，她这才松了口气。你看，从第一眼见他开始，她就怕着他，也难怪日后对他的恐惧会那么根深蒂固。
　　他站在办公桌旁，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幽幽地道来：“因为你这张脸！”
　　多么坦白的老板！
　　会议终于结束了。同事们三三两两地从她身边经过，低声商量着要去哪里吃饭，她这才反应过来，肚子早已经饿了，早上为了赶在赵珏之前逃离那栋房子，连早饭也是没吃，现在，肚子早就唱响空城计了。
　　她快速起身，收拾好桌上的资料，计划着待会是要吃糖醋排骨还是酸辣鱼呢，电话就突兀地响了起来，顾子航的声音得瑟地在会议室传了开来。
　　“我是顾子航啊，我是顾子航，亲爱的，来啵一个！”
　　这还是当初顾子航亲自给录的铃声，本来中间都停了好几年了，却在他回国之后，又被他强行得给换了回来。以前，赵珏听见这个就会紧皱着眉头，冷着脸砸了她好几次手机，或许是为了故意要忤逆他，他摔一次，她就又从电脑里将这铃声下到新手机，反正买手机花的也是他的钱。
　　路过的同事又都回了头惊诧的看着她，同时回头的还有正准备出门的赵珏，她觉着窘迫，挂了电话，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张晓琪打趣她“哟，男朋友呢？”听见这话，她瞬间就红了双颊，本打算解释，转念想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跑到楼道转角处，才拨通了顾子航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他慵懒的声音，“大小姐，吃饭没有？我在你公司楼下呢，快点下来！”
　　苏墨“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却在转身的那一霎那，看见站在拐角处的赵珏，黑着脸。那么大个人，站在那里，她想忽略都难，况且是在公司，出于礼貌，她居然就喊了声“赵总！”
　　多么疏离的称呼，自她跟他在一起之后，从来都是没喊过她一声“赵总”的，哪怕是在公司。这样明显，当真是想离开他了么？
　　被他抓住了胳膊，那力道，几乎是想要扭断她的胳膊，她是知道他在生气的，可又怎样？她不想再在他面前摆出小绵羊的姿态出来，杏眼怒瞪，“赵总，请放手！”
　　赵珏哪里会轻易放手，拖着她就往楼下走去，一直到地下的停车库，将她蛮横地揉进副驾驶座上，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就发动了引擎。
　　路过公司楼下的时候，苏墨看见正等着她的顾子航，她拿出手机，想要拨他电话，告诉他自己临时有事不能赴他的约了，却被赵珏一把夺过了手机，扔出了窗外。
　　果真是腐败分子，那可是她刚买的苹果。
　　苏墨怒着嘴指责，“你是凭什么要扔我手机，神经病！”
　　他不回答，只一个劲的猛踩油门，不到二十分钟的功夫，就又回到了家。这个时候的他，她最好是不要反驳的，他从来都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对她更是这样，按他那个脾气，当真是生气起来，怕是连她都会要打的。
　　没等着他将她从车里拖出来，她就自己乖乖的下了车，毕竟是要心平气和地谈谈才能解决问题的。
　　赵珏走在前面，看见在身后磨磨蹭蹭的苏墨，又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还没到玄关处，他就转身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大喇喇地朝楼上走去。
　　苏墨僵硬着身子，明显在抵触，他却是顾不上，漠视着，硬是狠狠地将她扔在了床上。几乎她都感觉大势已去了，却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赵珏，我们是要分手的！”
　　正在撕扯她衣衫的他，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加大了手上的动作，冷着嗓子说：“难怪猴急着想从我身边逃离，日夜叨念的旧相好回来了，是不是就觉得我碍着你眼，恨不得我死，免挡着你飞上更高的枝？”
　　听见他这样说，苏墨只觉得兵败如山倒，他一向这样冷言冷语的对着自己，即使没有半点怜惜，他也应该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却将她想得这样不堪，满心的厌恶瞬间就窜上心间。她极力想从他手里挣扎出来，歇斯底里地哭喊：“赵珏，我们结束了！”
　　赵珏却是半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俯身到她耳边，唇齿间还带着暖暖的热气，声音却是刺骨的寒冷：“你说结束？我的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