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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三 太医署验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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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琪儿意识到了不对,忙在门前跪地堵住卉紫,“姑娘,一切是琪儿不好,琪儿不该,姑娘切不可冲动,后宫不得私授……”琪儿还没说完,被卉紫一把推倒在地。
良平义端坐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卉紫捧进门栓。良平义不是不知将发生什么,只是,她不想躲避。
碧儿噌地站起,展开双臂挡在良平义身前。
卉紫就在碧儿面前停住,毫不退却地迎上碧儿双目,冷冷开口沉声道:“我是新封二品夫人,今日好意探望良姐姐,良姐姐不跪不拜便罢了,还语出不逊侮辱陛下与我。我今日,就好心管教管教良姐姐,以免他日再犯,还望良姐姐理解——”说罢,卉紫几乎是用肩,一点点扛起了门栓。
“小姐几时辱于陛下?”碧儿惊讶道。
“我说有就是有。”卉紫瞪着碧儿,“良姐姐与陛下情意已逝,这在宫中人尽皆知。语出不逊,也是常有的事儿吧?!”
“你!”碧儿忍无可忍,手指在袖下正欲暗暗操作,却被良平义举手拦下。
“碧儿退下。”良平义轻声道。
碧儿诧异地低头看向良美人。
“退下。”良平义轻声道。
碧儿放下双手,缓缓退到一旁,握紧了双拳扭过头不看良美人。
“好,今日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管教得了我!”良平义说着,刻意斜睨着上方的卉紫,不以为意地一笑,充满挑衅的意味。
“美人且少说些吧!”琪儿在一旁喊了句,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刻意激怒卉紫吗?!她想阻止什么,却已来不及。
卉紫肩一歪,门栓借着手力,再加上本身的重量,结实地砸到了良平义后背上。
良平义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咳出一口血水。
“小姐!”碧儿惊呼,脚步却因良平义的一个微小手势止住。碧儿抬头看着再次举起门栓的卉紫,一向冷静的她竟然开始手足无措。
从来没人能伤害良平义,除非她愿意。但是碧儿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良平义真的愿意了。
“姑娘!姑娘!”琪儿爬到卉紫脚边死死拉住卉紫袖尾,“姑娘,不要!”
门栓再次闷声落下。
“美人!”琪儿慌忙转头去看良美人,不小心摸到她唇下地板上的鲜血,举起手惊惧地看向卉紫,“姑娘,别打了!”
“怎么,你心疼了?”卉紫瞪向琪儿。
琪儿被卉紫眼神慑得一缩,瘫在原地竟不敢再多言语。
一棍又一棍。
碧儿痛苦地闭上眼。她知道,小姐此时全身松懈,并未运内力,只怕几棍下来已受内伤。
后背火辣辣地痛着,胸腔内的心肺有如被一只大手在拧着、扭曲,嘴角流血的良平义,终于觉到一阵眩晕袭来,这感觉让她觉得释然,微微地弯弯嘴角,头终于沉下。
而卉紫,似乎并无停手的打算。
“夫人!”碧儿再也忍不住,终于扑倒在良平义背上护住了主子,“是、是碧儿的主张,要打就打碧儿……”
门外突然冲进一个人,在卉紫面前刹住脚步,带来一股凉风。
这股凉气让卉紫猛然清醒过来,门栓也咣当一声坠落在地。卉紫看了看脚下卧倒的良平义,低头看看自己已磨红的双手——这是,她打的。
“夫人请回。”刚才门外的侍卫拱手向卉紫,这次的他语气坚决不容有疑。这良美人虽被软禁,但若打出个好歹,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姑娘,我们回吧……”琪儿流着眼泪哀求。
侍卫拦到卉紫与良平义之间,再次伸手做请。
可是打都打了,能怎么样?卉紫一甩袖子,轻哼一声转身向外走。
见终于脱险,碧儿抱起良美人在怀,一遍遍唤着。突然,她抬头冲着门外卉紫的背影厉声喊了一句:“江离殿的!你给我记住,小姐是为了救你!”
卉紫驻足,缓缓回头看向殿内二人,昏黄的烛火中,碧儿抱着已不省人事的良美人,愤恨地看着自己。卉紫终于想起适才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又为何发疯。
“救我?”卉紫重复道,“我便去寻了证据,来给你看。”说罢,她转身向宫门外走去。
卉紫不知是怎么回到江离殿的,只记得一踏进门,融进房内那熟悉的气息、见到侍婢们熟悉的脸孔后,她像是瞬间被抽尽了力气,栽倒在地。
众人惊呼。浮香忙协助琪儿将卉紫抬回后殿,五儿苏沁左安右顺等人早已乱作一团。既不知该不该报了太医来探,也不知是否该煨碗汤药备上。
琪儿跌跌撞撞地从穿堂回到厅堂,并不显得比卉紫精神多少。她哆嗦着泛白的双唇,对着五儿招手将其唤至面前耳语:“姑娘无恙,莫要声张。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五儿皱皱眉,似是察觉到异常。但她深知此事不该多问,于是转身交代其他人。
卉紫不安地在床上扭动,神志不清地嘟哝着什么。浮香伸手一探,见她额头烫的惊人,忙奔去室外交代熬降火汤,顺便端了盆凉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在卉紫额头敷了又敷。
昏迷,却一夜不得安睡。天刚蒙蒙亮,卉紫艰难地睁开眼,坐起身拿掉额头的湿毛巾,缓缓挪下床。俯在床边守了一夜的浮香被惊醒,慌忙地扶着卉紫。
卉紫甩开浮香,径自走到了墙边的一堆衣箱柜旁,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中,翻出一身衣裳。
那是香芷宫赴宴那夜,她穿的衣裳。那夜的次日,她将这还未洗的衣服收起,决定今后再也不穿。绝不是要纪念,但也不是为了提醒她勿忘耻辱。总之好的,或是坏的目的都没有,只是单纯地想给那天留个记号。
卉紫回到梳妆台前坐下,忙不迭地翻看着手中的衣服。终于衣服的胸口,看到了一片褐色污迹。卉紫伸手抚上那发硬的印记,咬住了嘴唇。
“夫人!”浮香不安地看着卉紫。
卉紫并不理会浮香,只是兀自咬着手指。她分明记得,琪儿喂她喝醒酒汤时,她因酒醉不稳碰翻一身。如今,她就要拿这污迹去太常寺太医署验药。想着,她腾地站起身。
啪的一声,一个粉色香囊应声坠地。浮香捡起递向卉紫。卉紫并未对这香囊用心,只胡乱向首饰盒里一塞,而后行向穿堂。浮香随后跟上。
天色尚早,太常寺的张太医并未到,一个谢姓太医迎了卉紫。
卉紫倒乐得不见张太医。这张太医牵涉到王夫人食谱事件,虽说他当时如实讲明情况属于恪职尽守,但总归卉紫是冤枉的,难免在心底对张太医生出罅隙。卉紫将衣服交给谢太医,说明来意,要验明衣服上解酒汤污迹的成分。
古时没有现代先进的试剂,验药须得望闻、并进行植物动物反应,若遇难题,只怕还要从牢里提了死囚以身验药,因此一时半刻验不完。
卉紫做好了等一天的准备,翻起了室内的医书。但不想晌午不到,谢太医便自验药室出来。他行至卉紫面前躬身一拜:“回禀夫人,此乃解毒剂。”
“解毒?”卉紫愣住,复又质问道,“你验的这么快,会不会验错?”□□乃宫闱大忌,卉紫担心谢太医有所顾忌不讲实话,只得又放宽语气安慰道,“你放心,今日我与我殿上浮香,均会为你作证。你只管讲明,若出了事,绝不会殃及到你。”
“出事?……”谢太医不明就里地歪歪头,实在想不出这一副解毒剂会出什么事。见卉紫不信,只好尾声到来:“回夫人,下官所言属实。数月前,陛下也曾命人提了一罐至此,夫人所验的药水,与陛下所验成分相同,皆属解毒降火药剂。故而下官才得以快下定结论。”
“什么?”卉紫眯起眼思索着,“你说陛下来验过同样的药剂?”她思量起来。刘彻与她思路一致,也怀疑到了醒酒汤。“那当时,太常寺给陛下什么结论?”
“同为解毒汤剂呀!”谢太医道。
“什么解毒汤?怎么个解毒法?”卉紫追问。
“呵,虽说是解毒汤,但成分只含大黄、绿豆、金银花、柴胡等,按日常养生配方调制,用于滋阴降火、清热醒神。夫人来时称其为解酒汤,确有那么一丝功效。但当然,此药并非真正可解烈毒的解药……”谢太医唠叨着。
卉紫跌坐在榻上。其实听到绿豆和金银花,她便知这解毒汤为何物了。平时在家,每逢酷暑炎夏,或心烦上火,家里都会熬些绿豆水、菊花金银花茶来喝,其实是一个道理。只是她不相信,不相信这汤剂里并无其他不良成分。
“那么——”卉紫再次追问,“陛下可曾命人来验食物餐具?”
谢太医略一回忆,点点头:“对。此事陛下本嘱咐秘密进行,但结果出来并无异样,陛下也就不再避讳了。”
“毫无异样?”卉紫确认道。
“毫无异样。”谢太医肯定道。
“你……先忙你的去吧……”卉紫甩甩手。谢太医告退。
“夫人。”浮香蹲坐在脚凳上。她不知卉紫发生了什么,只能柔声安慰。
卉紫的脑子很乱很乱。宴饮的食物、餐具正常;解酒汤——哦,不是解酒汤,准确说来是解毒汤——也是正常的。突然她耳边浮现碧儿的厉声叫喊——“江离殿的!你给我记住,小姐是为了救你!”——救你,救你。
难道——不是下毒,是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