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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终究婚礼 ...

  •   折返卫将军家宅,在平阳的守候下斋戒月余,终于到婚礼这天。大红飘逸的礼服,脸颊飞红的酒晕妆,卉紫在陪嫁侍婢琪儿的陪同下踏出将军家门槛,那一刻她有些迷茫:这¬——真的是她下的决定吗?这可是嫁人,不是吃饭,不是逛街。这真的是她的决定吗?

      这,不是在做梦吧?!

      这一天,喜庆之色红遍长安,整个城池锣鼓喧天。福内外人头攒动忙碌奔走,城里的老百姓也争相打听观望。众人之中,唯独卉紫鹤立鸡群般的平静,心里只希望这场隆重而繁杂的典礼赶快过去,希望自己不再万众瞩目。

      但此刻,她注定还是要承受。披着薄纱红盖,拖着厚重的长长的礼服,被按照礼制列队跟随的喜娘的簇拥着,踏上了车驾。

      马车荣装,车缘镶金,一排排艳丽的翡翠红玉随着车行驶晃动、叮当有声。透过盖头那红色朦胧的视野,轿外是一串长长的仪仗队,两旁是沿路列队撒金花碎的婢女。花碎随风浮动四散、星光闪耀,与众百姓的喝彩融杂出一派喜庆盎然。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如一年前平阳公主婚礼时的仪仗队,只不过婚轿中坐着的人是卉紫自己;只不过规制更加庞大,气势更加豪华。

      仪仗从未央宫东华门角门进入,因身份等级只能由偏道行向前殿。除迎娶皇后外,其他嫔妾受不得百官参拜,因此卉紫直接入宗庙与刘彻拜堂,之后在德殿被册封,二品夫人,号瑞云。

      未央宫乐声阵阵,钟磬和鸣,喜气如潮扑面而来。前殿西侧宴堂款待重要皇亲国戚及臣子,殿外为小官僚和各宫女眷设的流水席直延续到内宫。行过各种礼仪之后已然晌午,刘彻参加前殿主宴,卉紫则要在内宫主要女眷酒席上应酬一番,而后再回装江离殿沐浴更衣等待洞房。

      汉代民风开放,席间醉酒打闹的女子不在少数,此时早已闹做一团。四品以上的宫位所在的上等席座上,李夫人样子微醺,见卉紫行来,兴奋地扑了上去抱住,一脸欣喜地向着桌上的女眷们介绍起来:“这便是新进宫的二品夫人了!”

      “好了好了,妹妹收敛些吧!哪里是新进宫的。”高堂之上的卫子夫对着李夫人开玩笑。

      “卉紫给诸位请安了。”卉紫极力娴静地一笑,弯身一礼。

      “今日便不要客气了。”卫子夫说着,起身走下座来亲自请卉紫入上座坐定,拉住了卉紫手柔声地念道,“如今终于是一家人了。”

      卉紫闻言,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向堂下笑笑算是致意。

      “我等能得卉紫这样的姐妹,实为福分。”说话的是王夫人。

      卉紫先是有些惊讶,继而受宠若惊:“夫人怎么来了?”

      “卉紫大婚,我怎可不到场?”王夫人说着,看向一旁的众姐妹,众人皆附和。

      “我与姐姐不同,我是为了陛下的大婚才到场庆祝的。”微微一声异议,因语意不太友好而显得突兀。众人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开始向宴席间搜寻,不知哪位这么大胆挑刺挑到王夫人头上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吹了吹热茶。不多时,笑声又起。

      卫子夫淡淡地看向席间,微微皱了皱眉,虽神色并不严厉,却很明显是在警告谁。

      卉紫顺着卫子夫目光方向看过去——她听出,这声音曾在上次香芷宫宴席上出现过,是胡婕妤。不过没空去想她,卉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王夫人身上。因食谱一事二人似乎生出了一道看不见的罅隙,如今王夫人的出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让卉紫感到宽心:“夫人身体欠佳,理当在殿中修养,由卉紫主动拜访才是。”

      “假客套什么,不是差点杀了人家么。”又是一声低讽,依旧出自胡婕妤口中。

      “慎言吧。”胡婕妤身旁的女子淡声道,“你我入宫时,除了册封受礼,可曾举办过这阵势的宴席?这瑞云夫人怕是真的不一般。再者今日堂上有身份的,均是向着新夫人的。别逞口舌之快了。”

      这一番话非但没劝住胡婕妤,反而更点起了她心头一股火。但她不敢发作,只能不甘地喝起闷酒。

      稍后,卫子夫热络地带领卉紫去了隔壁房间,将五个公主以及各侯王家的翁主一一为卉紫作了介绍。卉紫这才知道,刘彻的五个女儿,居然有三个是卫子夫所生,都是刘据的亲姐姐,其中卫子夫大女儿即二公主卫长公主,居然与卉紫的“名义年龄”一般大——已十六岁。

      一夜未睡又奔走一上午的卉紫,早已周身疲惫,草草应付了一番,敬完最后一杯酒后,逃一般地向江蓠殿去了。

      “累死我了!”卉紫吁了口气,不理琪儿的搀扶,一头栽倒在新装饰的婚床上。

      “姑娘,当心发髻会乱!”琪儿说着就要拉卉紫起来。

      “别罗嗦了!”卉紫有些不耐地甩开琪儿的手,一把拉过一旁叠的整齐的被子盖住头,任凭周遭人怎样呼唤都不再理人。

      “算了——”浮香拉住琪儿对她摇了摇头,“必定累了,由她吧!提早唤醒她再理头发就是了!”

      琪儿点了点头放手,眼珠滴溜溜地一转道:“既然浮香姐也这么说,那就让姑娘歇息吧!不然只怕夜里也会累……”琪儿说着,神情暧昧地一笑。浮香见了脸一红,嬉笑着掐了琪儿一把,二人推搡着退出去。

      外面琴瑟相和、歌舞壮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卉紫却在这一派热闹中昏昏然睡了过去。

      正殿宴堂酒过三巡,文武群臣们都悄声闲聊着。刘彻斟了杯酒,突然走下座位来到堂中席间,众人连忙噤声,由坐改跪齐刷刷看向刘彻。刘彻一笑,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而后执起酒杯突然站住脚,对着席间微微倾身,似是行礼,又似是简单的邀请。席上那人见状似乎颇为意外,噌地起身而后跪倒在地。

      “怎么跪了?朕只是想敬你一杯。”刘彻一笑,而后弯身相扶。那人抬头。映入刘彻眼中的,是一张俊美却淡漠的脸庞,眼中只有坚定与恭敬,没有一分多余的情绪。

      “去病,”刘彻笑着,再次持起酒杯,“朕要谢你,谢你做仪仗的先头将军。”

      健硕的马匹,高高在上的威武军人,带领刘彻婚礼仪仗的荣誉并不低于带领出征的先头部队。可在这无上荣誉之下,他将原本自己打算带走的女子嫁给了别的男人。

      霍去病抿紧了嘴,而后道:“陛下言重了!”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过了多久,卉紫被浮香推醒。

      “时辰就要到了。”同样一身红装的浮香轻声提醒,拉起卉紫。

      “到了?我才只睡了一会啊……”卉紫不情愿地撑着身子坐起,揉着眼睛诧异地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暗,原来她睡了一下午。“那快洗澡吧!”卉紫说着抬手就要扯掉面前的流珠。

      “慢着姑娘!”浮香连忙制止了卉紫,“不得自行露面!”

      “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我,再说了洗澡总不能带着这东西吧~”卉紫说着抖了抖面前珠帘。

      “就是要戴着!”浮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拉着卉紫站起身来向浴室走去。众人紧随身后。

      行动不便,卉紫只得被人任意摆弄,而后再次被塞回到卧室幔帐中。众人散尽后,她终于得以起身摸索,透过缝隙四处观看。

      江离殿如今已被装修的焕然一新,所有饰物的色调都变成了喜庆的红色,红窗帘,红被褥,红幔帐,就连房梁上的挂饰与风铃都系上了红丝绸。透过遮面,她隐隐看到远处箱柜上摆满了一大堆东西。蹑手蹑脚地摸索过去研究一番,原来竟是各宫宫人亲戚以及大臣们送的各种礼盒。
      偷偷掀起流珠一瞥,卉紫不禁惊喜倒抽了口气,只见满屋子几乎都是这种礼物,一直钻过了珠帘堆到了穿堂。卉紫不禁窃笑——这下发了!

      梳妆台上放着属于卉紫身份的玺绶,印鉴衬在明黄的布上格外显眼,纯金雕凤的四角托盘更显出了礼仪的郑重与受封人身份的尊贵。卉紫心中不禁升腾起了一股异样感觉,她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了一下,瞬间的犹豫后爱不释手地捧在怀中。看起来印鉴像是木制雕刻,但是拿在手中却是沉甸甸的极有质感。印鉴上雕有一只惟妙惟肖的神鸟凤凰,底部是四大俩小——六个小篆,都非生活常用字,卉紫看不懂。

      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传来,卉紫慌忙扔下手中之物扑回床上端坐。一声声问安渐近,刘彻已然入殿。

      许许多多手持灯笼的红装侍婢鱼贯而入,之后一阵木质清香伴着股清风悠然飘来,卉紫突然有点紧张的一颤。盖头外朦胧高大的他,微微笑着蹲身,伸手缓缓抚在她额角,小心翼翼,似乎触碰着稀世珍宝。

      司礼官躬身上前悄声提点,刘彻这才发觉注视了新娘子许久,不禁赧然轻咳一声,站起以眼神示意可以开始。

      跟着喜娘的主持,卉紫懵懂地重复着说词与身旁的刘彻拜着月色天地、拜着对方,端坐在床被人用红枣花生活生生地砸了半天。

      合卺酒,即交杯酒。玲珑小巧的卮内是晶莹剔透的紫色,入口有点酸涩,不太好喝,卉紫不由得吐了吐舌头,隔着盖头捂住了嘴。刘彻见她如此,微微皱眉低笑道:“这是张骞自西域引回的蒲桃所酿而成,尤为珍贵。”

      “不好喝……”卉紫扁着嘴嘟哝,“俗话说葡萄美酒夜光杯,你却拿个破铜爵糊弄我。再说了哪有盖着盖头喝交杯酒的……”话未说完,刘彻就“嘘”了一声示意她闭嘴。接过卉紫手上的卮轻轻放进一旁的托盘中,刘彻轻轻摆了摆手,殿中的喜娘会意,依序熄灭了房内烛火、点燃屋角的喜烛,接着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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