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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三四 日常汇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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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平义一早就候在温室殿内,面前摆着三块小方布,看着上面的文字陷入沉思。殿内除了几个宫娥外再无他人,那昆提早就去宣室殿宫门处候着了。
时近晌午,门外传来群人脚步声,良平义便一伸手将方布揽入怀中,而后起身至一旁跪地等候。
刘彻携张汤归来,其后是杨得意等内侍,最后则是昆提等女婢。几人登门入殿依次见礼后各归各位。
“有事报?”坐定后,刘彻询问一旁的良平义。
良平义已不惧于中朝出现,但依然着男装以示郑重。她看了眼张汤低头应声称是,刘彻会意便不再追问,待与张汤交代事项并令其退下后才又追问。
“陛下欲寻的方士已经选定。”良平义道。
“哦?”刘彻来了精神,“朕只是听民间传闻,当真可行吗?会否为世人耻笑?”
“陛下既已寻人,还怕什么耻笑。” 良平义讽罢,凑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根本未花费工夫。”
“谁?”刘彻点燃了兴趣。
良平义扬扬眉毛:“正是军医方技,齐国人,循翁。”
刘彻一愣:“去病强召之军医?这医者,还懂方术?”
良平义点头:“自然。他是民间神医,必然知上古黄帝内经所载祝由巫术。说起来,医术与巫术本就是同根生。”
“医术与巫术怎可一概而论。”刘彻反驳了一句,但转而却继续追问,“你如何听说,循翁可招魂?”
良平义提示道:“陛下难道忘了,李夫人为何移居至小房吗?”
“当日说因风水、采光、气息流通而移位。”刘彻沉吟一刻,复又问,“难道不是?”
良平义轻笑一声,神秘道:“实际上循翁是在旧寝殿布局、埋下替身,糊弄阴兵。”
“此话当真?”刘彻心里先是吓得咯噔一下,而后认定循翁欺君。但想着李夫人确实一天天好转,才勉强压制住骤起的疑虑与些微的恼火。
良平义摇头:“再者,陛下可知,长公主寻循翁,亲自前往数次不得见,但卉紫却从未扑空。长公主请高人细观过其所居的郊野之地,确定他摆了地遁阵、以障眼之术藏身。法术何其之高以至长公主所寻的高人都无法破解。陛下,非循翁不可。”
刘彻闻言未语,只低头思量一番,才又道:“可他将随军出征,少说也要三五月回来。”
“陛下还是耐心等待。”良平义道,“若当真能再见王夫人一面,三五个月也值得了。”
刘彻犹疑地点了点头。正消化着适才听良平义所说的循翁、李夫人、平阳的事时,忽又想起什么,如孩子般质疑道:“你不会嘲笑朕吧?”
良平义不屑道:“我才不会如此得闲。”
刘彻嘿嘿一笑,摆摆手:“好吧,还有何事?”
“庄青翟——”良平义才说了名字,就被刘彻打断。
“你认为可否任相?”刘彻看着良平义。
良平义有些意外刘彻抛给她一个如此重量的问题。她细想片刻,最终却避而不答:“庄青翟行事规矩、看事透彻、通晓大义,唯独执法重情、时有不足、时有偏颇。若为相,不过也是中规中矩罢了。我倒觉得,他与汲黯有些相似。”
“不似!”刘彻一听“汲黯”二字反应之快令人咂舌,“汲黯这老夫子出身名门、家教严苛,他立身行己、自律甚严、高情远志,凡违背忠义道德礼教之事皆为其不齿。但太过迂腐耿直,即便是朕也怕他。但他也算德高望重,朕怕他三分,却敬他七分啊!”刘彻一副苦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住地摇手。接着话锋一转:“你可知韩焉如何回答?”见良平义摇头,他又道,“韩焉的回答是——可,再无他。”刘彻说着感叹道,“到底是韩焉,永远了解朕想要何物、要做何事。”
良平义见刘彻褒奖韩焉,也不觉不悦,反倒莫名地对韩焉生了一分信服。恍然觉察自己的想法时,良平义有些吃惊。
“还有其他事吗?”刘彻又问。
良平义回过神来,不解道:“陛下有急事?怎地三番催促我?” 说罢神色一转,揶揄道,“难不成是急着见那滇越的女子?”
刘彻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看着良平义:“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良平义扁了扁嘴,才回归正题:“大事。陛下可知中行说?”
“文帝时的和亲使者?”刘彻不知良平义为何提起他,满目不屑与厌恶,“中行说不情愿送亲故而因私损国,若落在朕手里,朕定亲手碎尸万段。但只怕也轮不到朕动手,他早就老死了吧?”
“还活着。”良平义显得有些得意。她已探查此事许久,至挖走鹰隼明卫时才有了眉目,而今方得定论。这是她自己的班子一力探知,将是她交给刘彻的最大的作业。
刘彻警惕起来,他正了正坐姿,慎重问道:“你是何意,直说便是。”
“陛下,刘陵找到了。”良平义话音刚落,便见刘彻的身子抖了一抖,眼中翻腾起纷繁交错的情绪。
没错,中行说虽死尤在,或者说,中行说不是一个名字,而成了一个代号——一个对汉室心怀恨意、投身匈奴的叛徒代号。至于刘陵将汉朝的秘密带去了多少,良平义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元狩二年李广一路遭匈奴左贤王围剿,军师便是刘陵;至于张骞那次到底是因迷路延误会师,还是受人阻挠,也有待再次查确。
“不足为惧。”刘彻在自己百感交集之时,仍然断定地说了一句。
游走于宗亲官宦能人异士中、靠美色敲诈利诱拉拢势力而已,自然不足为惧,何况刘陵其实并不了解如今汉军的套路和实力——良平义心道。她当然知道刘彻不是害怕,想来他此时对宗亲异志存着不解和愤恨,也有一分怜悯,顺便对这位美艳阿姐还存有一丝复杂情感吧——良平义想到这,表情暧昧地看了刘彻一眼——毕竟他与刘陵也曾一夜夫妻。
见刘彻陷入沉默,良平义本还想再说一事,但思量再三决定缄口。她跪地告退,才欲离去,又听刘彻仿佛自言自语道:“得将刘陵带回来!”
良平义闻言愁困一时,但转念一想,这可不是她的任务,便改为同情起卫青和霍去病来。
刚出温室殿,恰昆提待庖厨备的午膳入内,与其交错而过时,良平义侧目赞了句:“味道不错呢。”
昆提并不了解旧事,自然不知良平义的来历,加之良平义长相英气、声音低沉,乍一看就是个美男子。昆提打量了一眼,见其衣着品质与宫内等同高贵,又可随意出入陛下居所单独密谈,便知其身份尊贵不可言。不知是出于为奴的条件反射,还是当真对良平义生了好感,昆提低头一笑,软声称是,情绪粘连暧昧。
良平义面色不变,却是挑逗一般地抬眸看了昆提一眼:“姑娘好气质,与汉女甚不同啊!芳名为何?这膳食,难道是你亲手所备?”
昆提不由得因良平义的称赞一喜,低声答道:“奴名唤昆提,滇越人氏,承蒙陛下与长公主信任,担长御之职侍奉陛下跟前。这膳食可不是我所制,但若有机会,我愿请这位郎君尝试下南国风味。”
良平义闻言做大喜状:“如此甚好!那长御姑娘,改日我便来约你咯!”她说着,手背在昆提肩头一碰,抛了个媚眼,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昆提有一种意外收获之喜,她内心雀跃了一番,便赶紧收整心情,推门入殿。
这头离开的良平义却满心恶趣味地笑开了。两人在门外所言,若刘彻耳朵尖些,室内应该会听到个一二,不知他是何感想?若没听到——那就不要怪她调皮了。但转而,她又敛了笑蹙紧了眉头。
这昆提,还真是吃里扒外。服侍着天下最尊贵之人,却还惦记着其他人选以退而求其次。如此只怕也没少对霍去病有所暗示吧?但只是属意或勾引尊贵男子倒也无可厚非,可是——
良平义想着,加快步伐回到冷宫住所,刚一进门,便将怀中之物掏出、逐个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