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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三二 阿显其人 ...

  •   焉这才觉到眼角的冰凉之意。他睁眼迅速在颊上一抹,弯起唇角回身看向卉紫:“风吹了眼。”

      卉紫看着韩焉还蒙着一层雾的双目,心下不由得微痛,她捧着韩焉的面颊,坚定道:“你不要怕,只要有一天我还有幸能抚慰你,我便不会离开你。”

      韩焉终于发自内心一笑,却是嘴硬道:“你算老几,男儿志在天下,只谈情爱如何够。”

      卉紫极其配合地故作不悦、轻哼一声,目光转至操琴剑上。她禁不住好奇,伸手欲拿过来细看,却不知这剑重似千钧,她竟一下未能拿起,不由得抱怨了一句:“你这得有五十斤了吧?这怎么用啊?”

      韩焉看着卉紫一脸嫌弃的表情,低下头忍俊不禁。心下却回到适才所想,一个念头越发清晰:不是卉紫。刘彻对自己有疏离,卉紫最多是诱因之一,平阳等的挑拨或暗示最多是催化剂。毕竟昔日,刘彻是顶着窦氏良人爱慕韩焉的绿帽子在朝堂招摇也不在意的人,是生母王氏意欲逼死韩焉时暗度陈仓力保他性命的人,他听过谁的话、在乎过谁的意见?他只遵从于他自己。

      这是皇权发展的自然规律,是一个帝王在孤独之路上渐行渐远的必然结局。

      而韩焉也在成长,不过他是从一片赤诚专一,成长为渐渐明白自己终将谢幕。即便他猜了许久也没猜中如今的情境,但他依然不觉得意外。

      韩焉想着,倾身上前,将卉紫拥入怀中。

      “夫人,夫人。”韩焉轻声道。

      卉紫拉着韩焉衣襟的手不觉攥紧,头也深深埋在韩焉怀里。

      “这一去,少则三四月,多则大半年……”韩焉有些哽咽,“你要想着我,要以万一再不能见、你会是何心情,这般想着我。”

      卉紫猛地抬头,心惊肉跳起来。这次韩焉的哽咽,是为了与她的分别。“再不能见是什么意思?”卉紫紧张地问。

      “夫人,”韩焉无奈一笑,“那是征战,不是出去游玩。是战场就有死伤。”

      “不会的!”卉紫先是笃定一说。漠北大战的故事她自小便知,卫青一支并无主副将重大被动伤亡。但她转念又没了底。她想起历史当中,韩焉并不该在此时出现。卉紫敛眸垂首,似是要掩饰眼中忽然流露的没把握。

      韩焉适时转了话题:“如果我就此卸任鹰隼,你觉得,咱们今后如何度过?”

      “卸任?”卉紫也顺势就着话题避开适才的沉重,坐直身子盘算着,“高山流水、清粥小菜——”她嘿嘿一笑摇头,“那是肯定不行的,还是要入世,还是得有肉。隐居世外我肯定不行,会寂寞。不过——”卉紫说着,眼中有了想往,“我想去看看,你曾经住过一年的那个山脚村落,曾经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你若不随军,此番便去了。”韩焉打趣着。

      卉紫笑嗔了一下:“现在说有何用。”

      “那好,就去那里住一阵子。”韩焉轻轻握住卉紫的指尖,一如那年因王夫人食谱之过,卉紫立在大殿孤立无援时,毒舌冷漠的韩焉忽地握住她的指尖那般温暖、牢靠。

      卉紫忽然一念冲动、改为跪立,自韩焉颈项攀上紧紧将他拥在怀里。

      “韩焉,或许我表达习惯不一样,或许我对传统礼教、世俗观念的理解也不甚一样,或许我将此行视为游戏过,或许我自私到从未真正想融入过。”她说着,以侧脸轻轻摩挲着韩焉梳理得利落的头发,“我不清明过,但是,”她微微侧头,在韩焉耳边道,“现在我确定我爱你,我现在有奔赴未知的勇气。”

      韩焉长叹一声,妥协一般地放下了缭绕心头的纠结,微闭双目依靠在卉紫怀中。

      庄京莲令阿显呆在一旁,自己亲手一点点地整理着霍去病的衣物,一下想起这件长衫,一下想起那副靴袜,一点点加成了一大箱。

      “夫人,将军是去打匈奴,不是出巡……这么晚了,你该休息了。”阿显立在一旁,庄京莲不用她插手,她有些焦急又不知该如何劝导。

      庄京莲一顿,收回了正在捋平衣物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她都懂,只是每次不为他做点什么,就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可是不亲手做,便难以纾解心意吧?”阿显脱口道,正中庄京莲所想。

      庄京莲一惊,接着低头苦笑。

      阿显也低头琢磨起来,越发好奇庄京莲的来历。她只听说庄京莲是陛下赐来的南国贡女,可庄京莲似乎用情至深,再观霍去病的态度也不似将她视为优伶玩物,但两人之间又始终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使得看似正常的封建社会夫妻相敬如宾的关系之下,总是有种疏离感。

      “阿显。”庄京莲唤了一声,但阿显显然没有听见,仍在兀自走神。“阿显?”庄京莲回头,扯了下阿显衣袖。阿显这才有反应。

      “啊?怎么了?”阿显茫然四顾问了一句之后,才好似回过神、眼神清明起来,“奴失礼,奴……”她说着便要俯身行礼。

      “没事!”庄京莲赶紧制止了阿显,善念地一笑指了指内室,“我听见嬗儿的声音,你帮我去看看。”庄京莲与阿显相处月余,虽然阿显时不常会犯迷糊、做事反倒要庄京莲教,但态度上勤恳恭敬、谨慎认真,倒也让她信任。

      阿显去内室呆了一会儿,便将霍嬗抱了出来:“夫人,嬗儿尿布干净着,应该是饿了。”

      庄京莲闻言停了手上的事务,将孩子接过,行至一旁解开衣襟哺起乳来。虽说有乳母在,但庄京莲仍然会亲自喂养。她很享受于做母亲的幸福。

      阿显在一旁看着,只见庄京莲已按前些日她的建议垫了软垫侧躺在榻上,身前的孩儿自然而然地面对面吃着奶。庄京莲柔和的目光不停在孩儿身上逡巡,一手轻轻地抚在孩儿背上,一个细小的动作寄托了无限的爱意。

      阿显有些感动,不由得沉醉其中。

      不知几时出现的霍光在二人中间来回看了好几次,伸手在阿显眼前晃了晃:“笑何事呢?”

      阿显吓了一跳,才要责问,待看清来人后神色一敛,略带惊惶地退后两步俯身见礼。嘴上问着安,眉眼则挑起偷偷地瞄着霍光。

      算上霍光将她调来照顾庄京莲那次,这是阿显这个月第五次见霍光。奈何都是晚上,烛火之下竟然一直没能看清霍光的模样。若将霍光丢进孩子堆里的话,她还真是找不出哪个是。还好家中只有一位九岁少年。

      霍光细看才知庄京莲在哺乳,不由得面色一羞背过身去,说话也结巴起来。庄京莲到底还是把霍光当孩子,并不在意。但是考虑到霍光的感受,还是以衣衫掩了一下。霍光本来想看看嬗儿,但见这情形也顾不上,只匆匆告知庄京莲兄长今日不回来了令她别空等了,便要抬脚离去。

      才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驻足道:“阿嫂,借阿显一用。”待庄京莲应声,霍光拽上阿显就出了门。

      才出门没多远,霍光便驻足,转过身背着手仰着头质问道:“我问你,你老盯着我作甚?”

      阿显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低着头,咬唇不言。

      “你莫要做出一副小鸟似的样子,人都说小鸟依人,你这是小鸟惊弓!”霍光直言不讳道,“你几次偷看我,眼神可都是十分大胆。”

      阿显一愣。

      “阿显,你曾是富商之女,难免有些骄纵个性。我说过,忠为首,其他都好商量。你是我提议服侍阿嫂的,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我现在也不讨厌她,你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霍光十分直白。

      阿显顿了数秒,忽地一笑,似是松开了紧绷的心弦。但她仍然微微俯首道谢:“多谢少郎理解。阿显不做不道义之事,却也不会选择愚忠。少郎放心便是。”她话语清晰、态度端正,全然不见小奴婢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神态。

      这次轮到霍光意外了。他虽然那样猜测,但见阿显确实如他所想、并坦然地卸去伪装之时,仍然难以相信:这个阿显,轻易就卸了防备,不怕我责难她吗?“阿显,你多大了?”霍光问。

      “少郎,阿显应该是比你大呢。”阿显一笑,微微思量了一下,“应该是十一岁了。”

      “应该?”霍光不解,“你脑子有问题吗?”

      阿显又是一笑,低头间有些不衬十一岁少女的自信与淡定:“或许是吧。”

      这回答让霍光不知如何接茬。他指着阿显“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尴尬地闭了嘴。忽地,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继续问道:“你老盯着我作甚?”

      阿显眉头蹙起,认真答道:“我好似在哪见过你。”

      “你?”霍光上下打量着阿显,确定自己从小到大都不可能认识咸阳人士之后,嫌弃道,“莫要套关系!”

      “是真的。”阿显辩解了一句,撇过头嘟哝着,“我连刚才的问题都坦白了,这个不至于骗你。”

      霍光一想也是。他左思右想,也抓不住阿显的小辫子,恰凉风袭来,他觉察天色更晚了,只好作罢,“我不过是提醒你,时刻牢记你的身份职责。”

      “知道的。”阿显应声。

      霍光瞥了阿显一眼,不太放心地转过身离去。留下阿显一人在原地。

      阿显还在发愣。霍光——她当然知道霍光是西汉名将霍去病的弟弟。可是,她真的在哪见过。在哪呢?

      忽地,她脑海灵光一现,终于想起来:沪城城隍庙——汉博陆侯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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