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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二十 苍海婚配 ...

  •   朝会尾声之时,苍海郡首——原真番国王朴真印携其女儿——翁主朴相媛缓步而稳重地行走在未央前殿之上。至殿中央,二人俯身跪地、恭谨叩首,以不甚熟练的汉语向刘彻及大汉问好,并令随□□仆献上苍海贡礼。

      刘彻今日戴了流珠冕以示郑重,先收了贡礼,又令人回馈了双倍价值做赏赐。苍海国父女再次感激叩首、歌功颂德一番,这才起身落座。

      一番寒暄之后,便由朴真印与刘彻汇报政事、众臣商讨。那翁主朴相媛觉得无趣,便四下观望起前殿装潢来。她身着朝鲜传统服饰,上身是纯白的则高利,胸前一朵丝绢大花,下身则是大红滚着金边的契玛长裙,一头及腰的黑色秀发结为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脑后,发根处坠着一朵通体彩光的簪,白色半面纱之上,一双灵动大眼好奇地左顾右看,偶有因瑕疵而惋惜之色,但绝多时候是欣喜、赞叹、歆羡。看了一圈,她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殿上最尊贵的人身上——汉朝皇帝刘彻。

      刘彻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侃侃而谈的朴真印。那随着刘彻点头而晃动不已的流珠之后,一双深邃的眼眸既犀利如矩、又透着一丝气定神闲,仿佛世间之事皆为其看透、被其掌握。唇前的一字须显然精心修剪过,衬得其稳重老成又不失干练。

      父王一路上,反复提醒她许将赐婚嫁入汉朝,她不依,还被训斥了一顿。此时她看着殿上的刘彻,估量他也有三十四五,自己二八年华,为何要选这样一个老头子?她想着,瞟了刘彻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侧那个揣着袖筒端坐不语、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不问世事的人身上。只见他面若冠玉、柔和润泽,薄唇始终微微弯着,表面初看好似和善爱笑,但一双微眯的双眼遮盖了全部光芒,如幽潭深不见底。而且……他好似……也在盯着自己看!

      朴相媛定睛一看,果然那人在看着她,她连忙转移了视线,看向对面。

      对面是文臣列,一个个手捧笏板微微倾身地站着,若不是表情各异,她简直要怀疑这些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看向靠自己的这两列武将却是站得笔直,为首的将军与皇帝看似同龄,可次位的却年轻很多。

      她探头再向后看,想着也是一般无趣,却见次位年轻将军身后不远,一个身形高挑、面貌俊朗的小将军正斜望着殿顶走神,丝毫未关注殿上的对话。朴相媛额随着视线看去,却见巍峨高耸的大殿之顶,两只剪刀尾巴的鸟儿正飞进飞出、忙忙碌碌。她一笑,双目微弯:中原的燕子来得这么早吗?这么想着,她微微欠身探头看向那个小将军。

      似乎是察觉到一束目光锁定自己,赵破奴收回视线看去,便迎上了朴相媛那笑弯弯的眼神。赵破奴顿觉新奇,不由得也绽出一抹笑,抬手指了指梁上燕。

      觉出身侧女儿异动,朴真印边汇报边伸手扯了扯她。朴相媛自知逾矩,赶紧在唇前竖起食指对着赵破奴嘘了一声,而后指了指门外,意思是散朝后见,而后便缩回身子。

      赵破奴并未会意,茫然地歪了歪头。

      但这一切,却被韩焉远观在眼里。看着赵破奴大惑的神情,韩焉眼中笑意更重。

      “朕知道了,你所报之事,朕准奏。”刘彻应声后看了看日晷,后建议道,“未央设了午宴为苍海王接风,不若宴席上继续议论此事。”

      朴真印大喜,连忙应声谢恩。

      “苍海王先去歇息。韩焉,”刘彻微微侧身向后唤了一声,待韩焉凑上前后又道,“带翁主四处走走,若是出宫去看看市井民风、欣赏下长安郊外风光,也是可以的。”刘彻说着,递给韩焉一个暗示的眼神。

      韩焉回了句:“大冬天的,哪里有风光可看。”

      刘彻啧了一声,却没计较。

      朝会结束、众臣散去。朴真印携女儿候在未央前殿门口,看着人一个一个离开,自己却是不动。不多时,韩焉出门在其面前驻足,朴真印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大喜,连忙俯身见礼。

      “苍海王客气了,该是焉向你见礼才是。”韩焉侧目看着朴真印,话虽这么说,却不见身动。这陵人的气势朴真印岂会不知,但贵者都有脾气,他便也不计较了。适才见此人一直坐在刘彻身侧,还不时与刘彻耳语,便知他定是权倾朝野的贵相。他正要介绍女儿给韩焉认识,一回身女儿却不见了,往远一看,却是站在两位年轻的将军身边,连面纱都扯了,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给那个子略高的将军说得直挠头。

      “这、”朴真印大感羞愧,无可奈何地指了指女儿的方向解释道,“小女从小如此,贵人见谅。”

      韩焉这时才展露满意笑容,他歪头凑近朴真印低声道:“翁主有眼光。”

      朴真印不解:“这,如何说?”

      “那可是骠骑将军霍去病,神兵骁勇令匈奴闻风丧胆,他身边是鹰击将军赵破奴,是骠骑将军麾下最得力的裨将。”韩焉低声道,“军功赫赫,已获封从骠侯……”他说着,打量着朴真印的神色变幻,补充道,“汉匈之争正是关键时刻,有军功的武臣,远比我等躺在祖上功劳簿上吃老本的臣子,前途要光明啊!”

      朴真印早闻霍去病大名,又见韩焉神色感慨不像有假,便也随着点头。可圣旨让韩焉陪伴,意思十分明显了,又岂容他多考虑?

      韩焉倒也不再理会他,只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便驱步向着朴相媛去了。

      谁知,韩焉才插一句话,那朴相媛便嫌弃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意思是要他快讲,不要耽误她和赵破奴搭讪。韩焉一愣,再看其旁霍去病早就侧了个身回避,便有些忍俊不禁。赵破奴左右看看、尴尬极了,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韩焉看了朴相媛两眼,见其长了一双朝鲜人少有的杏核圆眼,丰腴的面颊上一只小巧高挺的鼻子,微张的柔唇之间,一双兔牙隐约可见,倒也算可人。他笑了笑,提议:“若不然,我们邀请鹰击将军一同前往?”

      朴相媛眼睛一亮,赶忙拍手称好。

      赵破奴哭笑不得地看着韩焉:“上大夫,这,我,霍将军……”

      韩焉顺势在朴相媛耳边补了句:“赵将军旁边这将军,便是那率八百精骑近距斩杀匈奴两千人、活捉王室众臣的霍去病……”

      朴相媛顿时嘴巴长成了圆形,一脸崇拜地望向霍去病:“真番国军队早已奉你为兵神,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霍去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警觉地看了韩焉一眼,下意识退后一步,不冷不热道:“过誉了。”

      朴相媛吃了一鼻子灰,不由得有些怏怏,但她不甚在意,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回赵破奴身上,轻轻摇了摇他:“去否?去否?”

      韩焉见赵破奴有些为难,便绕至霍去病身边道:“不若,霍将军同往?”他见霍去病似要拒绝,赶紧伸手打断他:“我知你们今日准备稍后赴宴、并无要事。那饭有什么好吃的,就不要推脱了。”

      朴相媛点头如捣蒜。

      霍去病想想也是,他向来不喜参与朝中宴会,那些繁文缛节他觉得累。加之朴相媛对赵破奴实在兴趣浓厚,不妨试试成人之美,便点头。

      赵破奴见状松了口气,竟然面露喜色:“成,容我回去更衣!”

      “我也是!你等我!”朴相媛欣喜地看着赵破奴,“我要穿汉衣!”说着,带着婢女提着裙子小跑而去。

      韩焉看着翁主背影,调侃地拍拍赵破奴的肩膀,叮嘱道:“打扮的英俊些,翁主的爱慕之意不能再表了。”

      “啊?”赵破奴愕然,脸红到了脖子根。

      长安城不过如是,韩焉自然已不再新鲜。但耽于公务,他倒也鲜少着着轻便常服、不带一票随行,自在地在长安城内走走。适逢这日是赶集日,各类摊贩密布,早已溢出东西市的范畴,沿宫城根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热闹非凡。

      “今日贵宾到访,难道集市不改日不戒严吗?”赵破奴不解道。

      “你几时知道没戒严了。若不然,这集只怕早就拉到未央东门了。”韩焉没好气道。

      赵破奴扁扁嘴,不再应声。

      倒是朴相媛来了精神,欢欣道:“就不该改日,不然,我怎能看到这光景!”着一身短曲裾的她改梳了堕马髻,打眼一看当真如汉女一般。她一路这瞧瞧、那望望,陶器瓷器、绸缎绫罗、各类秋收产品,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动辄便要掏钱买。不时听见前面更有趣的事物,便拉上赵破奴穿梭过人群过去围观。她一路走走停停蹦蹦跳跳,面色红润倒也不觉得冷。

      韩焉与霍去病跟随其后不远。韩焉眉目舒缓,难得神情放空。霍去病一路少言,但此时看着朴相媛的背影,却不经意地失笑出声。

      韩焉警觉地转头,不假思索地问了句:“霍将军一定不是看上翁主了,那可是想起过去何事了?”

      霍去病眼含笑意,并不回避,反而是落落大方地应声:“嗯,想起旧事。”

      韩焉脸色沉了下来,才要问,恰步伐赶上了朴相媛与赵破奴,见其二人在一首饰铺子上挑挑拣拣其乐融融,便也上前看了一眼。

      “这有何趣?”韩焉问了句。

      朴相媛刚插好一支由海珠穿成的华簪,闻声便忽地转过头来笑嘻嘻道:“韩大夫,好看吗?”

      韩焉打量了一下,只是一笑却没应答。

      朴相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回身向赵破奴,歪歪头道:“阿奴,好看吗?”

      赵破奴细看了看,又取了一支单珠的银簪地给她:“你的模样,雅致些的饰物更显稳重。”

      朴相媛赶忙拔了那华簪,自赵破奴手里接过单珠插到发髻上,高兴道:“就要它了!”说着便要掏荷包。

      霍去病飞快地踩了赵破奴一脚,赵破奴这才醒悟,赶紧拦住朴相媛:“我买,送你!”

      朴梁媛笑颜如花:“真的?!”转头就爱不释手地摆弄起这单珠。悠闲间回头看了看一旁的韩焉,见其正执一柄玉钗迎着阳光细瞧。那钗扁扁长长,一头宽一头尖形如玉带,样式再普通不过,却通体散发着水润盈泽的光芒。她上前道,“水头甚好,上货,韩大夫买吗?”

      韩焉目光移到朴相媛脸上,琢磨了一下,便道:“翁主可否帮个小忙?”说着比划了一下玉钗。

      朴相媛一笑:“试戴?此款定适合你心上人,不必试戴,放心买便是。但——我帮你了!”着着她站上前一步,微微倾头将发髻靠近韩焉。

      “霍将军,”韩焉说着,伸手按了按朴相媛的头顶示意她再靠近些,按得朴相媛直翻白眼。韩焉接续道:“你适才想起的是何人啊?”

      霍去病本不想理会,但不经意抬眸间,却见街角一人望着此处。那人面色震惊而委屈,须臾便红了眼眶。

      恰此时那玉钗插好,朴相媛笑嘻嘻地摆摆头,意欲令韩焉看细些:“怎样,本公主说的没错吧!”

      韩焉不得不信服地笑了。但身旁霍去病久久不语也令他在意,他转头欲探为何,却见霍去病定定地望着门外街角,便也随之看去。目光刚及那人,韩焉面色一白。他当然知道,那人误会了什么。

      “这是你想起的人吗?”韩焉问。

      霍去病依然没应声。

      那年平阳集市,卉紫也如今日的朴相媛一般,任何人都新鲜、任何物都宝贵、任何事都好奇,样样买样样参与,令他不堪负重、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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