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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十六 军营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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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将末,气温渐渐变得温和了些。卉紫迎着阳光蹲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见脸颊上的红血丝散去了些,不由得开心一笑,端起盆子去外面倒洗脸水。不多时返回,开始梳理发髻。几个月来,一直是男装男髻,看着镜子里着装臃肿扮相朴素的自己,她关于过去高贵身份的记忆甚至有些模糊了。
“丫头,拾掇拾掇,就出发了。”循翁自里间喊道。
“啊?”卉紫一愣,“这么快!”
“嫌快就不要跟去。”循翁没好气地丢出一句。
两日前循翁就说这日会出去往甘泉山入住军营,但卉紫没想到一大早便出发。她赶紧回了屋收拾起包裹。
衣物不多,日常换洗的三两套,再就是些过去的旧物和从未央带出来的一点钱和珠宝。卉紫刚紧好包裹,忽然又想起什么,翻了开来。
她举着手,白玉镯在清晨的日光下映出盈盈的光芒。
卉紫不再犹豫,迅速将玉镯套在左手上。
循翁家原本就住在城池以外的荒野,乘着马车向北行进,沿路都是郊外景色。积雪融化,天露春色,格外的风和日丽。憋了一冬好容易又能出门,即便马车颠簸,卉紫也不觉得有异,反而欢快的紧。
奔波近两日,沿路走走停停,不时逛逛青灰的山色,不时又赏赏泛着冰碴的湖光。天色将黑之时,终于抵达咸阳北甘泉山麓军营所在之处。
卉紫率先跳下马车,刚站稳,便被映入眼帘的景象震撼。
眼前的军营一望千里,灰白色的军帐规则地林立,眼前不时有一队带刀士兵走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衬着夜色回荡在远山当中,显得铿锵而肃穆。
卉紫的心里不由得肃然起敬。正在她心里激情澎湃之时,循翁一声责备却搅扰了她的梦。
“光顾着看啦?”
卉紫回头见循翁站在马车上,连忙回身去扶循翁下车。循翁这才扁着嘴略感满意,也学着卉紫站定张望了一番。
远处半山上的甘泉宫若隐若现有如仙殿,主殿灯火通明,尤其宏伟壮观。循翁看得高兴,卉紫却是一哆嗦。循翁回头,摸着白胡子了然一笑。这时一个奉命迎接的士兵走来,带领循翁与卉紫向军营里走去。
卉紫一路魂不守舍。当时自韩焉家离开至城门,守城侍卫逼问之下,见了循翁的她有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也避免了之后几个月的茫然流浪。但她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军营里有卫青,有霍去病,如今——她看了看远处的半山腰——刘彻有可能也在。
“没错呀,”循翁回头貌似幸灾乐祸,“陛下来督军。”
卉紫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说:冬天还没过,跑到北边来多冷呀!
“你且放心,你这样子谁认得出?”循翁摸摸胡须。
卉紫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男装粗布衣衫,不满地朝循翁吐了吐舌头,绕过他率先进了分给她师徒二人的军帐。
虽时下还算寒冬,但军帐严密,里面尚算暖和。卉紫进去一屁股坐在毛毡榻子上,揉捏起自己的双腿膝盖。见循翁晃悠悠地跟进来,卉紫连忙起身迎接:“师父,晚上吃什么呀,啃了两天干粮了。”
正说着,晚膳到了。卉紫兴冲冲地接过来看,一看却大失所望:“粗米饭,煮青菜……只有几根肉丝……”
“若非是方技,别说肉,连菜都不会配给。”循翁倒是接过饭菜吃得安然,“你再不吃,等个把月后大军北上,就只能啃干粮干肉了。”
卉紫扁着嘴,不情愿地拿起长箸,心里嘟哝不已,干肉也比现在无肉强。
两日颠簸,疲惫的卉紫睡得很沉,可还是忽然被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吵醒。她翻了个身掀开厚重的幔帐,见天光未亮,便翻身回去盖上脑袋想再睡,可外头的跑步声震得地动山摇,她无论如何都再难入睡。
翻身坐起,她披上棉衣,手持烛台护住烛火小心地挑开幔帐走了出去。军帐中间空空如也没什么人,对面幔帐内的循翁鼾声不断好似并未受到影响。卉紫持着烛台掀开军帐探头看了出去,只见远处号角响起之处,已整齐列队了黑压压几千士兵,同时不断有几队跑动的士兵加入站定。队伍之前的指挥台上站有数位将军,可是光线太暗距离太远卉紫看不清是谁。
一早就操练呀。卉紫嘟哝着打了个呵欠,缩回头走入自己的幔帐,和衣钻入被窝。
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卉紫收拾好床榻绑好幔帐,见循翁正在堂中捣药。
“循翁怎么没喊我起?”卉紫诧异地摸摸头,“平日懒睡一刻都不行的……”
“见你操劳,休息一日也无妨。”循翁老气横秋,抬头瞥了卉紫一眼,“何况清晨将军率部来慰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便说你微染风寒了。”
卉紫一笑:“多谢师父!”说罢坐下梳理发髻,随手便抽出一根额巾绑在额头,盖住了眉心的旧疤痕,而后乖乖去吃早餐。
早餐后她钻出帐外,迎着日头抻了个懒腰,心情格外地舒畅。趁大军操练,她四处走动起来。
大队粮草兵押运着粮草入了军营,卉紫凑热闹跟过去围观。刚凑上去,便被一个士兵挡开。
“哎,退开退开!”士兵推开卉紫,引着粮草车入营。
“粮草来了,是不是有好吃的了?”卉紫并不恼,依旧笑嘻嘻地问。
“有!”
随着声音,卉紫看到队伍另一头,绕出来一个年轻将领,眉目尚算俊朗,眼底一片明媚阳光。卉紫见他摔众对粮草部队仔细核查了一番,而后与领头兵交代几句,便放队伍继续入营。
他与卉紫站立一旁,看着长长的部队全部入了粮草库,转与卉紫交谈
“这些是自东莱齐赵之地运来的粮食,大军北上全靠它了!”他说。
“自东莱……”卉紫自言自语着,“山东的粮食确实好吃些……”她又看了看队伍后方,“大军数万人,这点粮食够么……”
“自是不够。”那人见卉紫话多,瞄了她一眼,“小兄弟是——”
“我叫刘会,是循翁的徒弟!”卉紫学样抱拳道。
“失敬失敬!”那人一听是循翁的徒弟,立刻笑着抱拳回礼,“行军路途艰苦困顿,还请军医费心照顾。”
卉紫脸一红,连忙摇手道:“我可不是军医,我就是个打下手的!”她说着转移了话题反问道,“不知将军是——”
“哈哈!”他一笑,“我也不是将军,我是曲部军侯赵破奴。”
“军侯……赵破奴?”卉紫捂住嘴巴,眼里似惊又喜。
“哟!”赵破奴见卉紫表情如此不由得一乐,“意外?”
“嗯嗯!”卉紫连连点头。赵破奴自小流浪于匈奴之地,长大后投身汉军,作为八百精骑之一被霍去病相中,行军同霍去病一般果敢勇猛,深得霍去病的倚重。没记错的话,此番行军,赵破奴会先后被封为前锋将军、鹰击将军,以重要将位协助霍去病出征。
“怎么?”见卉紫走神,赵破奴追问。
“没有没有!”卉紫一笑,“久仰大名!”
“大名?”赵破奴显得有些茫然地挠挠头,并不知自己大名来自何处。正要询问,却见卉紫原本新奇的表情变了颜色,瞬间布满紧张慌乱。
“军侯,不知循翁被分随哪一军?”卉紫忽然问。
“这——”赵破奴摇摇头,“此事由长史负责,目前尚无定论。但若循翁愿随我军一部,我倒是可以请命。”
“不不不!”卉紫连忙拒绝,转头见赵破奴奇怪地看着自己,心知自己反应过激,连忙解释,“随军理应遵从长官们分配,哪有只考虑我个人意愿的……”
赵破奴想想点了点头,一笑:“小兄弟你倒是蛮懂事。看你的模样,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小小年纪便能立志随军,不错不错!”
十四五……卉紫满脸黑线。在此的官方年龄已经十八,现代的年龄也有二十五岁了。大概是扮作了男子,个子面容声音都显得小吧。
最后一辆粮草车入军营后,赵破奴带人跟随过去。
“装卸军粮也要军侯你亲自来监督吗?”卉紫自然地跟了过去。
“军粮是备战乃至整个作战的重要环节,”赵破奴边走边解释,“若不趁这两个月整军备战时做好准备,将来行军时很难供应得上。”
“行军也有粮草押运呀!”卉紫追问。
“齐赵是产粮重地,一年四季粮源不断。春日军粮运送的最方便之地便是齐赵东莱,可北上路途遥远,沿途又有损耗消耗,至前线战场时又能剩下多少呢?”赵破奴解释。
卉紫点着头,这时又看到远处无数量马车整齐排列,其上似乎还装有□□,便又问道:“那些个马车是做什么用的?”
“步军战车。”赵破奴回答。
“步军战车?”卉紫不解,“不是说骑兵才是应对匈奴的有力军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