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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十四 李芳华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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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雨诗呆呆望着邢束的背影,不知是否该上前一步。
倒是邢束先发现了身后之人,原本迷茫的双眼骤然愤怒起来,疾步行走至邢雨诗面前执住她双肩吼道:“现如今你满意了?父亲已经出了长安城,你满意了?!”
“这——”邢雨诗没想到邢束第一句便是这样质问自己,难道他已知道是自己举报了父亲要潜逃一事?她越想着,心里越虚,嘴上却仍硬道,“我不知你是何意思……”
“你不知道?”邢束满脸好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由宫中递来的家书上刻意夸大了事情的严重性,劝父亲弃家出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父亲阅后销毁信简?”他说着冷哼一声,“可怜父亲还以为你一心为他好。他完全可以当夜离开,他为何不走?还不是怕你一人在长安没法向陛下交代、担了没必要的罪责?若非如此,你还当朝廷官员能在家中与父亲碰个正着?”
“我……”邢雨诗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会这样……”
“你不知道?你又不知道?”邢束愤怒不已,“我真的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自私这般狠心的女人!那是你我的父亲,是生养你我的父亲!自小父亲就疼爱你信任你,事事都听的意见,你——”邢束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怎如此自私,只想着你的富贵荣华!我若是你,劝父亲自首也不会劝他畏罪潜逃又摆了一道!”
“够了!”邢雨诗终于忍不住,呵斥着甩开邢束的手,“够了!”
“你还理直气壮了?”邢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从小到大,他都在邢雨诗面前矮了一头,今日他真的要代父亲教训这个不孝的妹妹。
邢束扬起的手还未落下,便被邢雨诗捉了个正着,甩到了一旁。邢雨诗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掩饰自己的恼羞成怒:“够了!你知道什么!你可知贩卖官盐官铁是多么大的罪责?你以为自首能减轻多少罪责?你以为能逃到何处?陛下若不是看在我的面上,父亲怎可能有以金赎罪的机会?我只有保全自己,才能让我邢家有机会再翻盘!”邢雨诗越说,心中底气越足。她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恢复了惯常的表情,不屑地看了邢束一眼,“与你多说无益。你只需知道,我都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你是为了你自己!”邢束毫不留情地指责。
邢雨诗顿时不悦,她转身指着邢束的鼻尖道:“你有何资格说我?我倒想问问你,你可知道家中这些事是如何暴露的?你可知道父亲为何获罪?你没有资格说我!”
“你这是何意?”邢束绕到邢雨诗身旁,“你说清楚!”
邢雨诗鼻息微哼,冷笑道:“说清楚?你不如去问问你的李芳华!”
“芳华?”邢束闻言一拍脑门,“这几日竟把她忘了,不知她可从会稽回来。若是她见我成了这副样子,可如何是好……”他说着,略显痛苦地蹲下身子。
“你是怕她嫌弃你一名不文了?”邢雨诗说着,哈哈笑了两声,“你且放心,不会如此了。你这个李芳华,就是害我邢家如此的罪魁祸首,而你邢束,就是名副其实的帮凶!”说罢,她一扭身,携萍儿向院门走去。
“你等等!”邢束连忙起身欲追,“你所指何事?与我说清楚!”
“不必说了,”邢雨诗顺利将矛头搬回给邢束,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趁热打铁道,“你去卫将军家里问问,便是了。”
“芳华在卫将军家?”邢束杵在原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妹妹的意思是说,父亲获罪,与李芳华有关,而这李芳华,又与卫将军有关?邢束想着,忽然脑子一震。他想起,为了要挟父亲同意他娶李芳华入门,他曾将两页账本交给李芳华,托她钻研那些他看不懂之处。他自得知家中这事以来,除了李芳华,未与他人交代过此事。怎就这么巧,刚与李芳华说完,父亲就获罪了?
不,不能妄自猜疑,坏了与她的情分。不如去城北文家看看她是否已归长安,与她当面问清。
邢束至城北文家宅院时,天正将黑。院门虚掩下,房中隐隐透着烛火。邢束心里不由得一喜,匆忙加快了脚步,可随着距离拉近,想着李芳华即将近在眼前,心头又不免泛起了委屈。他真想好好将这几日的家变与李芳华诉说,她那般温文有礼,一定会理解并安慰自己。
行至院门前,他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开了院门便入。
天冷气清门窗紧闭,房内的人并未察觉有人入院。邢束也未察觉不妥,只如往常径直走到房门前,开门而入。
房内围坐桌旁正用晚餐的一家人,诧异地看着忽然闯入的来人。而邢束,看着围坐在桌案旁的房主人老妇和婢女,也同样一脸错愕。
“这——你怎么回来啦?——”邢束语气略带不满。
老妇见是昔日雇主,连忙起身道:“不是邢郎你差家中女婢来我处退了租?”
“我?婢女?”邢束瞪起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原先住在此处的李芳华住在何处?”
“李芳华?”老妇一脸茫然,“是谁?”
邢束有些不耐烦:“就是我租来让她住在此处的女子啊!还有,那退租的婢女是何人?”
老妇一听更不知所以然了:“那不是你邢家的奴婢吗?”
邢束有些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了我不追究了,你快告诉我芳华在何处,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边说着,边作势要往里间闯。
“哎哎!”老妇身旁的婢女挡了上来,“这只怕不合适!”
邢束人进不去,但仍不断向里探头呼喊着“李芳华”的名字,喊了一会儿无人回应,又与老妇纠缠了一番,最终不得已作罢,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门外天已大黑,邢束走出院门回望,脑中仍一片混沌理不清头绪。一阵冷风袭来,他恍然清醒了些,想起邢雨诗提到的卫将军家。
李芳华与卫青?这是个什么关系?邢束百思不得其解,但邢雨诗既然说起,就不会是凭空而谈。焦急中,他不再多想,用身上仅有的钱拦了辆马车搭载了一程,向着长安东北卫青的家走去。
但原本兴冲冲的情绪,在马车止住的一瞬间,也随着戛然而止。他站在卫青家院门前,看着高大的宅门与森严的守卫,忽然心生退却之意。
首先,李芳华与卫青有瓜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其次,纵然过去他邢家也算大户,可如今家财全部冲抵,他又凭何身份闯入将军家要求拜访?
他在门前,踟蹰着不敢行动。
正在他犹疑之时,忽然院门大开,院内辉煌的灯火,晃得他睁不开眼。他本能地举臂遮挡,恍惚中看到院内走出几人,似是主人在与客人告别。他连忙避闪到一旁细看,不料这一看,却让他惊掉了下巴。
主人还未与那两位客人告别完毕,邢束便冒冒然冲了上去。
那客人一转身,见是邢束,也是愣了一愣,但继而又转回给卫青浅浅作揖:“那韩焉便就此告辞了。”
一旁的邢束闻言也是一愣,呆呆地看着三人拱手告别,卫青退回宅门,而韩焉则携着少君,脚步孱弱地向着角落里的马车走去。
“文兄!”邢束冲上前拦到韩焉面前,“文兄,这是怎么回事?”
韩焉原本上扬的嘴角在看到邢束的一瞬间淡漠下来,冷冷的眼神让邢束一愣。他像看着怪物一般看了邢束几眼,而后绕开邢束继续前行,似是完全不认识眼前人。
“文兄!”邢束拉住了韩焉手臂。
少君在一旁握住邢束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其移开,礼貌地一笑:“此乃朝中上大夫韩焉,卿有何贵干?”背对邢束的韩焉闻言,忽然忍不住扬唇,想到此时邢束的表情,他就觉得可笑。
邢束松开手腕,呆呆地看着韩焉的背影。韩焉?他不是剃了须的文太守?是长得太像认错了,还是——
邢束的身体狠狠地打了个冷战,禁不住摇晃着身子后退两步。韩焉在少君搀扶下上了马车,而后驱车离开。马车吱嘎吱嘎的声音叫醒了邢束,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趁卫青院门未关,连忙过去伸手拦住,呼喊着卫将军。
门前的侍卫将其拦住,却拦不住他焦急呼喊的声音。已行向正苑的卫青驻足,回头看去,黑暗中看不清来人是谁,只得返回去。
正苑房内平阳也隐约听闻院中呼喊,还以为是韩焉这头有什么事情,便让素心替自己披了衣服意欲出门。
“你是——”卫青示意侍卫别伤了人,而后问道。
“将军可认得李芳华?”邢束连忙问。
“李芳华?”卫青略一思考,摇摇头。
“不,你一定知道芳华身在何处,你……”邢束话还未说完,便看到拐角处款款走来的“李芳华”。四目相对,邢束与平阳俱是一愣。
她怎么不一样了?不似那个温柔平实识大体的平民少妇,却是这般的雍容大气、高贵从容。她身边,也不再是那个年轻婢女,却是一身紫衣眉目凌厉的姑娘。
可他等不及思考,喜悦便已掩盖了心中的疑虑,欲冲破屏障上前与平阳相认:“芳华,你真的在这里?你何时回来的?为何在此处不去寻我?”
平阳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与邢束作答,更不知事后该如何向卫青解释。
“芳华,”邢束不解地看着平阳,“你怎么不回答我?”他顿了一顿,失落道,“是否因我家境不如从前,你……”
“若是李芳华,”平阳开口打断邢束,“又怎会嫌弃你家道败落。”
“……”邢束不解道,“你这是何含义?”
平阳垂下眼眸,无奈地一笑。一旁的素心开了口:“大汉阳信长公主,岂容你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