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7、五十 凤凰殿秘密 ...

  •   刘彻并未留下过夜。送走他,卉紫便准备就寝。但躺下翻来覆去,仍是久久不能入睡。

      今日在凤凰殿后院的景象,仍旧在卉紫脑海中徘徊。小黄在烈日暴晒下红透的皮肤、无助的眼神和那瘦弱的身子骨,始终刺痛着卉紫的双眼。原本对小黄隐隐的醋意,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么小的孩子,白天受着那样的苦,不停的干活,晚上还要服侍一个男人,身子能受得了才怪。

      卉紫睡不着,还有另一件事。

      白天,她在凤凰殿案几的砚台下抽出了那张药方。一打眼,她直觉上就告诉自己要装作不懂,因此也顺利将邢雨诗骗过。炒丹皮、炒当归、何首乌、丹参、川芳、莲房……这方子用的药,怎么看都是养血生新的补药,大部分还是孕妇忌服的,怎么就敢开给邢雨诗吃,还说是治眼睛的药……等等!邢雨诗的眼睛红红的,莫不是哭过,而不是眼睛发炎?

      她是本就没有怀孕,还是不小心流产了?

      卉紫腾地弹起,为自己的想法一阵阵害怕。虽然卉紫知道,就算是邢雨诗假怀孕或隐瞒流产,都与自己无关,可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会引发混乱。

      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次日天未亮,她便悄悄起了床,披了件薄褂子蹑手蹑脚地出了云景。半个时辰后还要道椒房殿问早安,所以她时间有限,必须要快。

      卉紫在晨光中微微残余的夜色里直奔掖庭冷宫。

      良平义所在的冷宫依然围墙高筑,整个院子被覆盖在一张巨大的铁丝网之下。门前不远处,两个守门的侍卫正打着瞌睡。卉紫上前轻轻碰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肩,在其惊醒后,轻声示意开门。

      侍卫心里纳闷怎么今日江蓠殿的娘娘来的这么早,但平日里就她来得勤,倒也没拒绝,偷偷打了个呵欠转身去开了封在院门的锁。门缝刚一开,卉紫便焦急地闪身而入。

      冷宫殿窗内一片漆黑,卉紫想必良平义还没睡醒。但顾不得此行太早过于叨扰,还是轻推房门进了厅堂。不经意目光落在厅内角落里,碧儿的牌位上的漆在昏黑中闪着诡异的光,让卉紫不禁一骇,而后吁了口气:真不知良平义一个女人是怎么住在这里的。但紧接着一件事,让卉紫觉得比黑暗中看到死人牌位还要受惊。

      卉紫掌了灯,厅里放了一盏,手持一盏向内室走去。边走边歉意地唤着良平义的名字,唠叨着不好意思这么早来。为了平稳灯盏上的火苗,卉紫的步伐慢了些,絮絮叨叨这么多句后,内室里却没什么反应。她将灯盏放在内室陈旧的梳妆台上,反身轻掀起床幔。

      这很没礼貌。可是她很急。

      只是再急也没用。此刻,卉紫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和折叠整齐的床褥。愣了几秒后,她开始疯狂地翻箱倒柜,嘴里碎念着“良平义你藏哪去了……”。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卉紫一无所获地瘫坐在地上擦了会儿汗水,而后无奈地离去。

      门外的侍卫见卉紫这么快就离开,而且一副大量活动后妆容不整的模样,直怀疑她趁良平义睡着了在冷宫里干了啥坏事,皆是满眼疑惑地目送卉紫离开。

      卉紫亦是满心疑云。

      当初这所宫院密封铁网的目的,应当就是想阻止良平义随意走动。起初这里禁止出入时反而无侍卫把守,卉紫还曾从门斗上的空隙翻门而入过。后来刘彻似乎放宽了对待,准许侍卫在此为拜访者开门。但看刚才侍卫的表现,似乎并不知宫院内是空无一人的。

      卉紫望望东方,天微亮。看床褥的整齐度,良平义极有可能一夜未归。

      她去哪了?又做什么去了?刘彻知道此事吗?

      尽管满脑子疑问,卉紫还是不动声色地返回江蓠殿,而后准备去椒房殿问安。对在冷宫所见,缄口不言。

      问安归来,又遣琪儿去请韩焉。不想韩焉竟离宫几日未归,只跟陛下说回家小住几日。卉紫满腹狐疑,虽良平义与韩焉素无来往,但二人突然同时在宫里消失,总让卉紫觉得有点过于巧合。

      整日,卉紫在侍婢们不解的目光下躁动不已,坐立难安。饭后午睡,卉紫翻来覆去,脑子越躺越清醒。思索一番后,索性起了身,整理了衣装带了琪儿出去。

      推说身子不舒服,卉紫带了琪儿直奔少府院。过去卉紫曾为衣着上的药汤痕迹去过太常院检验药物成分,而这次她的目的则是去少府院询问诊断药方。

      已入炎夏,中暑时有发生。所以才上午,太医们便有一半已经出诊了。这里鲜有后宫的宫妃登门拜访,因此殿内的人见了卉紫纷纷觉得意外。太医署的谢太医正在此商议配药之事,这谢太医便是上次替卉紫检验醒酒汤的人,见卉紫再次到访,倒也不觉得意外,恭敬地询问此次所为何事。

      “此次便不是验药了。”卉紫笑着答道。

      “那自然是求诊了。”谢太医说着,热心地为卉紫引见了当值的朱太医。

      与朱太医寒暄客套后,卉紫便隐晦地表明了此番验证药方的来意。

      “我也对中医略知一丁丁,虽然天气炎热,近日却觉得体寒虚弱,故而自己行方想要配药。不知此方可否?”卉紫说着,示意旁人拿来毛笔,沾了沾茶水在桌上挥笔疾走。每写成一味药,朱太医便将其暗记心中,待下一味药写成,上一味的水迹也都干了。

      待卉紫将记得的药材全部写完,朱太医便躬身恭敬道:“确为活气补血之良方,只是这方子于夫人来说,补得有些过了。脏腑虚弱元气外泄,伤及本源者,才行此方。若夫人不介意,臣可为夫人改方。”

      “伤及本源——若是流产呢?”卉紫问。

      “胎漏胎滑者,行此方不为过。”朱太医解释。

      “那若是有孕在身……”

      卉紫还未说完,便被朱太医急急打断:“有孕在身万万不可用这些个药材!”朱太医说着,似乎是以为卉紫可能因怀孕而身子不适却不自知,反而以为自己气血虚弱故而自己行方补血。这么想着,朱太医急了起来。“不如臣为夫人诊脉,仔细查看。”

      卉紫推不过,便伸出了手。

      垫上丝绢,朱太医细细诊治。可是怎么听,面前这位夫人的脉象都很强壮,且并未怀孕。朱太医有些纳闷。片刻后,他疑惑不解地退步弯身拜道:“臣愚钝,夫人的身子在臣看来,好得很。”

      卉紫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笑叹:“那便好。许是这几日没睡好,才会多疑身子有恙。”
      朱太医一听,点了点头。

      解开药方后,卉紫再聊了些闲话,便找借口离开。经过此番交谈,卉紫虽不知邢雨诗是一开始便假怀孕还是后来流产了,但是能肯定的是当下邢雨诗肚子里是没有孩子的,如此便是欺君之罪。

      卉紫可没想到,此番交谈被出诊归来的一个太医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此时这个略肥的身影躲在门后的角落里,望着卉紫离开的背影,腿肚子哆嗦不已。

      “咦,冯公,你怎在此不进去?”出门欲离去的谢太医突然道。

      被称作冯公的冯太医一惊,转头看是谢太医,连忙扯出个笑脸:“刚要回来,突然想起凤凰殿该复诊了,所以便打算离开。”

      “这可是大事。凤凰殿的邢夫人刚刚有孕在身,正是保胎养胎的关键时期。冯公真是辛苦了。”谢太医道。

      冯太医望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真挚的脸庞,心里不由得愧疚不已。亏这后生还称自己一声冯公,自己却做出这等欺上瞒下的事。可这由不得他,谁让他做生意的儿子在长安惹了祸端,若不是邢雨诗突然出现暗中相助,早就行了刑夺了命。他也曾怀疑过为何深宫之内的邢雨诗能如此清楚地知晓宫外之事还及时出手相助,但无奈以他的力量难以摸清暗中的事实。为保儿子,他只得受了要挟。

      到了凤凰殿,冯太医将卉紫至少府院询问药方之事一五一十地向邢雨诗汇报,并将卉紫所言的药材克数全盘托出。

      邢雨诗听了先是一惊,而后冷笑着叹了句:“我还道这真是个粗野村姑,没想到还是有两下子。仅一眼便将我这方子记去了大半,脸上却不动声色。”

      “夫人,若她先将此事告诉了陛下,可就……”萍儿一脸担忧。说来也是可怜,邢雨诗确确实实是怀了孕,就在告诉刘彻后没多少日子,□□便莫名其妙地流出一滩污血,孩子也顺带着没了。忍受着巨大痛苦的邢雨诗首先想到的却不是传太医调理身子,而是在剧痛之下托人将话带出宫,最终寻得了冯太医的把柄,这才将其传入凤凰殿诊治,并要挟冯太医不许将此事泄露。

      邢雨诗不是不敢将此事告诉刘彻,而是她不想。她想起刚得知自己怀孕时刘彻的喜悦劲儿,想起他因这个孩子许给自己的荣宠,更想凭借这个孩子压下李夫人的风头。若这是个皇子,她更有机会直逼卫子夫的地位。

      但她也知道,这样僵持着下去,总有一天此事会败露。

      邢雨诗举着那张写满药方的布帛看了看,递给了萍儿:“交代下去,烧了吧。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如今证据毁灭,只要你我坚决否认此事,那刘卉紫又有什么办法证明她所言非虚?”说着,邢雨诗扫了堂下一眼,见跪拜在地的冯太医依旧满头汗珠,不由得啐道,“慌什么!若出了事,多半会是因你的胆怯走漏了风声!”

      “臣不敢啊……”冯太医连忙告饶,“只是夫人不在现场,实在是不知、不知这云夫人真是精明的很……此事已瞒下十数个日子,已构成欺君之罪,若云夫人先去报、报了……”

      “她先报?”邢雨诗重复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好,那不如让她先去报。”说着,她微眯的眼中闪露着狠毒的光芒,“萍儿,差个不认识的人,去宫外把云夫人问的这几味药买回来。”

      萍儿称诺,而后将药方夹在几件废衣物里,交给一个信任的侍婢,交代她去后院烧了去。侍婢捧着衣服到了后院,刚生了火,便见小黄端着个大大的衣盆走来。

      将近正午,小黄又要被罚烈日下洗衣。

      “姐姐,这日头毒,”小黄放下衣盆,走到烧火的侍婢身边,“不如交给我吧,反正我也是要在日头下洗衣的。”

      那侍婢见小黄如此说,让也不让,站起身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昂地将火棍递给小黄道:“那便有劳黄顺常了!”她说着,语调全然没有了刚才在萍儿面前的卑微感。虽然小黄被刘彻提了顺常,地位远高于这个正烧衣物的侍婢,可在这凤凰殿中,最大的主子邢雨诗却是不认小黄这顺常身份的,加之这些个侍婢嫉妒小黄的姿色和运气,便也不给她好脸看。此时小黄好心,那侍婢丝毫不知感激,反而心安理得地离了去。

      见侍婢走远,小黄蹲下身,将火盆旁的废衣物一件一件捡起扔入火盆中。突然,她抬起头四下打量起来,见远处凤凰殿后窗那里并无人影,便转了个身背对凤凰殿,悄悄自废衣物翻找起来,却一无所获。情急之下,她连忙搅动火盆,自火堆中提出一块已烧残边缘的白布。还好衣物难着火势不旺,这张药方只烧去一角。她也不顾白布上火苗刚息的热度,急忙将残布塞入怀中,而后才全身放松地按部就班地烧衣服。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