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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三七 心中的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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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邢雨诗后,卫子夫躲进卧室,躺下轻轻闭目。邢雨诗人虽走了,可说过的话却犹在耳边。卫子夫不禁想起了文帝之窦太后,景帝之王太后,皆是废了正主后来居上。包括自己,身前也是有个陈阿娇在位,虽说当初废陈皇后的不是自己,可这也说明即便是坐上后位册立了太子,这地位也不是固不可摇的。现在自己年老色驰,刘彻虽仍旧关怀自己饮食起居,却极少再与自己谈情说爱,也不常来看望,就连今日偶然的出现,也是冲着李夫人而来。
与刘彻的浓情缠绵已是过去,缠绕眼前的,却是刘彻对其他姬妾的宠溺、爱慕和谈笑风生,历历在目。
若这李夫人十月后当真诞下一皇子,会不会威胁到据儿?自己虽无心争夺权势,可是若自己失了后位,据儿将来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真的,不能让李夫人势头再高了。
念头一出,卫子夫腾地坐起,惊出一身汗。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带着繁杂的思绪小睡了一会儿。
清醒过来的她按了按额头,不由得苦笑连连。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妥,像是真的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一样,她心底泛起了一丝丝的不安和愧疚。
李夫人不善谋算,是个透亮的人。自己若以诚相待,便也不怕她会算计自己。何况她将来即便诞下皇子,也与据儿相差八岁,好好的培养据儿,又有卫青这个弟弟和平阳长公主做后盾,又何苦担忧?
卫子夫自我安慰着,吁了口气。
卫子夫下午到椒风殿时,刘彻并不在那里,看来是早上送完李夫人便离开了。她行至殿门口,抬头望了望殿上的匾额,又叹了口气。这椒风殿原本无名,只因那年将李夫人纳入后,特改名椒风。从前卫子夫并无他想,今日却觉得这是为了让这殿内的主人能与椒房殿里的自己媲美抗衡。
卫子夫也是难得到访,椒风举殿欢迎。
“这是小厨房特意制作的甜果子,带来给妹妹尝尝。”
李夫人笑眉弯弯,连声道谢。自从怀孕以来,她便突然爱吃甜食了。但有王夫人消渴症的事在先恐吓,她吃起来有所控制,所以吃得不很尽兴。今日见了这新做的果子,难免高兴。
“妹妹是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我是喜欢女儿的。”李夫人笑着说,“女儿贴心,又不用理这朝堂之事。给她觅一户好人家,这一辈子也算是安稳了。”
卫子夫闻言似乎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陛下想要个皇子。”李夫人淡淡笑着,“他说皇子能学文武,学齐家治国,将来能与陛下分忧。”说着她看向卫子夫,“也自然是能帮到据儿的。”
“那如今可知这是皇子还是公主?”卫子夫略显急切地问。
“这——”李夫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卫子夫的表情,“哪能断定呀……”
“那是我急了些!”卫子夫有点尴尬地一笑。
李夫人闻言笑开了:“到底是姐姐,跟陛下的反应一模一样,陛下也是这样急地询问。”言下之意是卫子夫与刘彻格外地默契,可卫子夫听在耳中,在意的却是刘彻为何这样急切。
我这是怎么了?卫子夫的身子忽然一凛。怎就突然变得这样多疑了呢?王夫人诞下刘闳之时,自己也未曾这般焦心,反而由衷为王夫人欢喜。难道是因为据儿刚被册立?怎年龄越长,越发不见了年轻时的沉稳淡定?
卫子夫不再多留,又关照了几句话后,匆匆起身告别。
“夫人,这——能吃吗?”秋曼见李妍已吃下这么多甜果子,一脸担忧。陛下明明嘱咐,外来的食物一定要验过再用。
“皇后与我皆出自平阳侯家,虽然并未在平阳县共处过,但她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寡言聪慧,是个良善之人!”李夫人吃的放心大胆。
上次你也是这样说云夫人的,可架不住她手底下有人使坏。秋曼暗自撇了撇嘴,却还是转脸一笑附和道,“何况就算是皇后,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做手脚呀!”
“不许胡说!”李妍伸手打了秋曼一下,秋曼嬉笑着走开了。
这日平阳公主进宫拜见,便也顺路看望了卫子夫、李妍和卉紫。下午到了卉紫的江蓠殿刚坐下不久,韩焉居然也登门而来。在平阳的提议下,三人移到了步云登月亭小坐。但不知为何,侍婢们的茶水总是泡的不尽如人意,卉紫只得中途离座,下山亲自泡茶。
见卉紫下山,韩焉看着平阳公主道:“这山头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卉紫这姑娘很有心,你就有话快说,不要拖到她举茶归来。”平阳提醒道。
“这邢坤,长张骞几岁。”韩焉说。
“你莫名拿他二人比较,难道与张骞有关?!”平阳略感惊讶。
韩焉摇头:“与张骞无关。但这邢坤年轻时便颇具眼光决断大胆!他将中原的丝绸生意做到与东北辽肃一带,又将眼光放到了西域。建元三年,张骞出使西域,邢坤中途出现以财物相助,将张骞送至大夏国及大月氏国之远。”
“是何意思?”平阳不懂。
“西北很多盐水湖,因无人开采,盐量远胜于东莱等海岸。”
“他便是这样参与到盐市买卖?”平阳问。
“这我倒不敢肯定,只是目前包括长安城盐铁局在内,竟然时常要受制于西域的货源。因国中丝绸在西域乃稀有之物,而湖盐在西域又太过平常,故而可以低成本收入按市价卖与官局,取其中差利。”韩焉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听闻,良平义曾以贩卖私盐一罪胁迫早年的赵姬溺死亲子,足可见贩卖私盐罪过之大。”
平阳公主深深看了韩焉一眼:“你果然知晓许多事情。只怕良平义与我的关系,你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韩焉也是在其位,谋其职。”韩焉假谦虚道。
“不过本公主的目的很简单,至于韩大夫你,可就说不好了。”平阳冷笑着。
“韩焉是爱钱爱权,当然也爱女人。这世间享受之事,我都是想要的。”韩焉坦诚道,“只是够用就好,绝不多贪一分。”
“你不贪,是因为你原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拥有一切。”平阳笑着。
正说着,卉紫端了新泡的梅子凉茶上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桶冰。如今天气渐热,无论是喝茶水还是果汁,加些冰都很舒爽。见原本聊得热闹的二人同时住了口笑看自己,卉紫不禁好奇地问了句在聊什么。
“聊好东西。”平阳公主说着,掏出手包,自内里掏出一个包好的丝绢展开,“前些日,我从皇后那里得了这个,你可知是什么?”
卉紫边斟茶,边看着白丝绢里红红的干花丝,不假思索道:“红花。”说着抓了一两根扔入茶碗。
“那——若有孕之人饮下这红花汤——”平阳公主试探地问着。
“这可不能喝!”卉紫连忙打断,“这红花舒经活血,哪能给孕妇喝。”
平阳一副恍然的样子。
“怎么?”卉紫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砸了下桌子激动道,“该不会有人把这红花送给李夫人喝了吧?”
“这倒不曾。”平阳笑道,“不过皇后倒是送了些别的花到椒风殿,却不是这种红花。皇后自然是知道孕妇不能吃红花的。”
听了这话,平阳对面的韩焉唇角弯起,露初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什么花?”卉紫顺口问道。
“这花色彩多变,形状似碗,大而亮丽,相传是滇国运回。看着赏心悦目,闻着气味甘香,花瓣一落还可泡茶强身。”平阳说着琢磨起来,“说起来,这花确实以往不曾见过。见多识广的张骞,也只说此花似乎在西域见过,却也不曾细究。”
“皇后又是从何处得了此花?”卉紫追问。
“是花房从宫外运入,恰巧由皇后先挑选,所以便得了这奇花。我手上这包红花,也是她一并获得、送来的。”
聊了些时候,三人便下了山,互相告别散去。看着平阳与韩焉共同离开的背影,卉紫不禁觉得奇怪。她一向感觉平阳公主并不欣赏韩焉,今日又如何像老朋友一般几乎共同来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