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莲 荷田田》木渊

4、风荷酿

　　待子昊出门去后，流香先是听到阿企栅门的响动声，之后又是一阵的脚步移动摩挲在地面的沙沙声，想是在同飒飒搬马车上装着紫竹和碗莲的大木箱子。流香本意也是想要去帮忙托个手的，毕竟是那样重的箱子，又是那样些带着些清水养着的植物，委实是不太好侍弄的。遂下了美人榻，走到屋门口却再迈不动步子，只因瞅见了子昊前一阵儿时候送的那盆风荷，风荷虽是难养了些，但其本身却并未有想象中的那般娇弱，即使是在玉门这样风沙匍匐的地域也依旧是长得极好的。风荷花朵稍较一般的碗莲略大些，花瓣上还有些许青色的纹络，盛开的样子极美，萦萦花香更往往显得整间屋子都别有风致。

　　流香向来便是最爱那几盏风荷。但是不知为何，今日见着那几盏花开的明媚模样同子昊那可恶至极的笑容如出一般，委实觉得极不顺眼。一转念，又想到子昊那厮拿了那般婚姻大事只是为来戏弄她，心里便更是闷闷的。瞪着那盆子里的风荷，想要狠心掐了花，却又更是舍不得的。又仿佛是生自己的气一般，甩了袖子回来合上窗子，眼不见为净，索性都不去想。

　　堪堪挨过一夜，一大早起来便不见了酒肆的其他人，只看到屋里边的原木桌子上搁着一碗莲子粥，并着几小碟儿凉食，正疑惑着那两人何时有了这般的勤快的工夫时，便油然从内心蔓延开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粥碗下边压着一张便条。

　　流香随意扫了一眼便条上的留言，差点没掀了桌子。只见纸条上飒飒潇洒的字体书着这样十六个字“零花不足，回家乞讨。携企同路，五日自归。”后边还有一行阿企留的小字“昨晚熬夜把坛子挖出来了，记得送到将军府啊！”

　　“飒飒，阿企。你俩好样的！一个嫌弃我工钱没给够，一个嫌弃我使唤她！你俩这是要逆天啊……”流香顿时无语凝噎，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有些人你越不想见却越是要见的。

　　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流香现在已经坐上了颠簸着去往将军府的马车。拍了拍后边车篷下边两个大坛子身上的泥，隐隐现出了风荷酿三字。突然想起，正是去年的初夏子昊送了那盆风荷来。她还记得当时他说，风荷是种极娇贵的花，却是降温消暑的好物什，是他远房的妹妹知道他要往玉门赴任，特意寻了来送给他的。而他一个男儿家向来是不惧热的，加之又不会饲弄这娇贵的花，便索性送给了她这处，一来女儿家心细想是能将这风荷养得好的，二来女孩子向来是比男孩子贪得凉爽，因此是再合适不过的。只不过有一个条件，便是流香每年都必须得用这盆风荷的荷叶为他酿这样两坛子的风荷酿，而今年正好是约定履行的第二年。

　　子昊送她风荷那时候，才将将到玉门上任一个多季度，他们也不过才认识寥寥两个多月。那时，她也才将将学会酿酒，春风渡的酒也全然没有如今的好名声。尽管并不熟识，子昊却每旬定会来品尝一次她才出窖的新酿，也会在品过酒后给予流香许多中肯的意见，好让流香能在下次酿酒时多加改进。不过当时考虑着过玉门官道关卡要收两钱官府抚恤金的缘故，尽管她在意的并不是这点子钱，但是让她更加不屑让官府白白占了这等的便宜，因此春风渡的设址并不在官道上，每每从将军府到春风渡来回一趟定然是得大半天。可是即便是这样，子昊依旧每旬都来，风雨无阻。为此流香很感激他，也考虑过换址的事宜，无奈春风渡此处设址实在太好，百里内都找不出比这儿水源更好，来往客人更多更杂更无竞争压力的地方，只得作罢。

　　子昊上任并不久，人也年轻没有什么功名，因此刚来时，并没在玉门此地产生些什么威信，只是在旱情日益严重的今日，才堪堪显现出他刚来时的做的那些引流啊，掘井等决策的英明性，也正是应了这些决策，玉门并未有如外界所传的那般人心惶惶，但是匈奴的日渐骚动却是有目可睹的，为此身为节度使兼将军的子昊不得不找寻更好的方法来助玉门甚至西北面的灾民渡过此次的灾情。

　　子昊本名姓风，听说是当今皇上倾点的边西节度使兼任大将军，原是不用到玉门，只需在秣陵上任便是，却是他主动请命镇守最边防的要塞，皇上十分赏识便准了他的请命，特命人在玉门城内修建了将军府，只是子昊更多的时候却是在玉门关的军营中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倒是不常回府上。

　　这也是今天流香选择把酒送到将军府而不是军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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