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渡》糯米甜酒

24、第七章 雨横风狂七月暮（3）

　　一晃两个月过去，已入夏季。离择定进宫的日子也愈发的近了，这阵子侯府上下的眼睛时时惦念着的都是璇英，娴妃特意指了训导嬷嬷来教她宫中一应事宜，即便也嘱咐璇卓一并学着，到底心思不在她上头，便宜她得个轻松自在，虽大娘和爹爹照旧不太许她出来，但挂念在璇卓和贤妃身上的心思远胜于她，只要瞅准了时机，避了他们的眼目，也可时不时的溜出府来玩乐一番，比之从前不知道要逍遥了多少倍。

　　这日便受了佟公子的邀约，与子悠一并被接去了近郊佟家新买下的荷塘泛舟玩。
　　主仆一行六人满满坐了一只小船，也不分上下，围着小几坐了一圈，喝酒唱曲彼此玩笑逗乐。
　　“可惜好好的你们都不愿坐画舫，非要塞进这小船里来凑热闹，倒叫我的一番心思白费了。”佟公子着一白色的长衫拿着纸扇立在船头，河风吹来，白衣袂袂，他眉目清秀，咋看之下，倒颇有了几分浪漫诗人的气质。

　　璇卓正在兴头，端着一壶酒自斟自饮，已有了些醉意，听他说话，便抬起头来笑看他一眼道：“予睿哥哥快别说话，光看着是美男子错不了了，只一开口就成了俗人一个，画舫哪能近水看花，权当是把茶酒铺搬到船上来就是了。”她本就靠船头坐着，说话间拿着酒杯的手往外一挥竟仰身往后靠了下去，那船尾的一截原比她坐的地方要高出些，幸而腰后本塞了个竹枕，垫高了些刚好让她斜卧在了船头，福杏靠过来想要将她扶起，也被她推开了去，只把酒杯递给了她，又俯身去弄那含着苞的荷花去了……

　　“三公子，你快来拉着小姐，她可是有些糊涂了，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怎么好！”福杏急得干瞪眼，只好看向船中间坐着的子悠求助。
　　他拿着一把题了新词的扇子在把玩着，被福杏这么一叫唤，少不得凑过身来。

　　但见美人莲藕般的玉臂与荷叶相映，粉紫的荷尖点缀着她的脸庞，几分的醉意熏得她粉嫩绯红，嘟嘟的忍不住想去掐上一把，青白色渐变的纱裙衬得她宛如出水的芙蓉，远处停着的画舫内传来四柱管乐之声，极是应景的调子，让璇卓也跟着快活的哼起了小曲，这幅画面美得让人心醉，见她这般得意自在，子悠也跟着咧开嘴露出一脸满足的笑来，倾身挨着她边上坐了下来。

　　小船儿在荷塘中穿游，浮萍绕着船桨转着圈儿，高低错落的荷叶时而从少女的额头拂过，撒了她一脸晶莹的露珠，小公子爱怜的抬手帮她去擦，却被少女拣的荷叶勺来的水泼了他满面，愁得小公子咬牙切齿一番却也只好无可奈何的作罢，噘着嘴佯作生气的把身子扭向了另外一边。

　　这柔情蜜意的画面看得另外一头的公子黑了脸，使坏的一翻船桨，引了个船身左右晃动，子悠忙的转身要去扶璇卓，不想一个趔趄反跌到了她的怀中。他的脑袋紧贴在她起伏的胸口，少女呆呆的看着他，一手却还死死的扣住他的肩膀，生恐他一时失足掉了下去，咫尺的距离，瞬息便让两人红了脸颊，她这才松了松手指嗔怪道：“子悠哥哥什么时候才能不做旱鸭子，免得人家一见水就要替你捏出一把汗来。”

　　“我一时心急没坐稳……原来是佟兄捣的鬼！这小子是存心要戏弄我呢！”子悠尴尬的扶着船沿飞快的从璇卓身上挪开，清了清嗓子，朗声向予睿笑道，又转而腼腆的笑向璇卓，“是我不好，让卓儿见笑，若来日习了水性，必头一个告诉你，不让你为这些再替我担心！”
　　小媳妇似的认真又扭捏的情态，配着子悠宽大的肩膀，魁梧的身型，璇卓由不得用绢子一遮，掩面笑了。又借着几分的醉意，伸手在他冠子上乱抓了一番，姑姑隆隆含糊道：“子悠哥哥认真说起话来总这么的可爱，若我万一嫁不出去，便让子悠哥哥收了我，我也是乐意的。”说罢自己也吃吃的笑了，笑着笑着竟眯了眼，任满船听到的人惊了一地的问号，或是欣喜。兀自睡着了。

　　船内一片寂静，隔了半晌突然爆发出猛一阵的笑声，子悠尴尬又欣喜的摇着头，佟公子假作不甘敲着他的肩膀笑闹：“如此，你就赶快凑请侯老爷，从了她女儿的心愿吧！”又转向福杏道：“想不到你们家小姐也有恨嫁的时候，果然是三小姐一入宫，把她给惹急了。”大家都被璇卓此刻醉翻的样子逗乐了，唯只有子悠端坐在她的身边，含着笑意又深深的看着她，一秒也不愿将视线再挪开。

　　待到璇卓醒来，已是夜幕初降的时分，睁开眼只有福杏在旁边打着盹，再往远了看去，朦胧的睡眼中依稀看到是子悠的背影正对着她站在门廊边。
　　“子悠哥哥……”她抬了抬微重的头，隐隐有些发痛，“咱们这是在哪呢？”
　　听到声响的子悠旋即转身朝她走过来，却是一脸的愁容。
　　“还在予睿兄的宅邸呢！你喝醉了，一时也叫不醒，怕回去让伯父伯母担心，便让你在这醒醒酒意再回去的好，哪晓得你像头小猪似的一睡就睡了好些时辰，天……都快黑了。”虽是说得轻松，但那笑意里总夹着一丝的勉强。子悠是不善于说谎的，仔细一瞧就能分辨得出。
　　“那……快送我回去吧！天色这么晚，让大娘和爹爹瞧见我这会儿还没回家，会责怪我的。”璇卓虽有些好奇，但此刻还是先回府的紧要。

　　子悠张嘴本意欲还说些什么，然而终究还是没再吱声，只默默的点了点头，朝她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意，算是答应了。
　　讲不清楚为什么，那番神色让她有些害怕，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焦虑？紧张？……难以名状的味道。隐约觉得像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