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渡》糯米甜酒

2、第一章 满园春色留不住（2）

　　隔天没亮的就听见院子里闹哄哄起来。
　　长姐入宫六年，今年鸿运开来，连晋两级升了个庶一品妃位，昨儿宫里下了旨，连带侯佳夫人也封了诰命。永宁府的门槛子今天都不晓得会不会被这些人踏烂个一截两段的。
　　璇卓早早便起了，拨弄了一回廊上的鸟笼子，又坐在屋里写了会字儿，天就大亮了。
　　字儿还没干呢，就听见门厅那儿闹得厉害，声音还越来越近。
　　“福杏，外边是怎么了？”
　　小丫鬟端了水进来，“是陶三少爷来了，不知道怎么跟二姑爷嚷上了。”
　　来？来退亲了？这愣头呆也太快了点！昨天才提亲，今天便……！这下得掰了！变得这么快，若没个理由，父亲必定知道是有人在背后使了坏，子悠性情耿直，万一一时认真把个昨天花园的事招了个明白，她可就……彻底惨烈了。

　　璇卓眼珠子往上一翻走一圈，得拦在父亲前赶紧先去见过这位愣头呆。
　　还有二姑爷，对！二！姑爷！
　　匆忙的就撵了福杏去先把那位二姑爷想办法支开。瞅着二姑爷散了，璇卓才敢凑过去，才边上一看就傻了！
　　便是昨天陶府送来提亲的那二十来个一色的红箱子。一溜得被抢开散了一地，还没在礼房放热呢，这又抬出来做什么？
　　璇卓讶异了半天，手指着只哆嗦，两眼飞梭的打量着两边府上下人们，一边是要抢着放下，一边是要抬着扛走，乱了乱了……

　　“这是……？”
　　“我差他们来抬走些！抬走了我就去向令尊大人赔礼，妹妹别急，我答应妹……”妹还没出声呢，就被璇卓一手给捂了，横瞪了那些下人们一眼，又飞快的收回手，“子悠哥哥，这边来说话！”
　　便一手扯着他直奔花园子去了。也不管小公子还意犹未尽的在盘算着那些要拿回府去的箱子。

　　“卓儿，你拉我做什么？妹妹不高兴我娶旁人，我便赶早的来退亲了，这下怎么反倒又要把我拉开？我好不容易跟哥哥争了半日才抢得那些东西出来……”眼见璇卓的眉毛扬成了倒八字，子悠的声音才渐渐放缓，“我着急，说话声大了，妹妹可别生气。”
　　“你好好的来抢什么东西，去跟我爹爹说了就是，那东西还怕我们家占了你们的便宜吗？也不怕下人们笑话！”
　　笑话其实是没关系的，反正左右笑的也不是自己，她担心的是这一闹，二娘下不来台，一撒泼，需等得父亲那儿点头答应便更麻烦了。执意问下来原因，子悠憨憨直直的，迟早会把自己给供出来！

　　做了亏心事，人心总是虚的，哪怕一点子不打紧的事，也能让自己多慌张几分。心虚的事璇卓是做多了的，于是也就愈发的小心。
　　“倒不是因为贵重，只……只是那里收了我本想留着给妹妹的东西，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说起这个，子悠喜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欢悦，又有些腼腆，配上那高又壮的个子，看着有些傻气的可爱。
　　璇卓白了他一眼，道，“胡说！提亲的对象既然是姐姐，哪里还会有给我的东西放在里边，把我做三岁的小孩子逗着玩呢？”
　　“不是……不是……”璇卓一气，子悠便急，春日头的，汗都冒了出来，“我要娶……娶的，本就是璇卓妹妹。”
　　抬眼看了看璇卓，见丝毫没得表情，又急急的接着道，“娘先前哄我，选妻是随我喜欢的，我才为妹妹备了东西，哪晓得父亲临了说的却是三小姐……”说罢眉头微皱，一副苦恼的样子，“父母之命，且当着令尊的面不好争执……便只好先认下了。”一番解释下来，汗也粘了一身。

　　听着听着，方才气呼呼的璇卓才慢慢倾过身来，语气也软和了些，“是真不知情才选的三姐姐？”
　　还没等得回答，却又抽回身负气一声冷哼，“无非嫌我是没娘的孩子。”
　　一时话毕，也不再有先前的气势，脸色顿时敛住冷了下来。
　　见她这般光景，子悠也跟着有些难过，璇卓自幼没了娘，这总是她的痛处，他自幼晓得，却又知如何安慰，便只弓了背弯了那高大的身子下来，低着头去瞧她，“卓儿，都是我不好！你别想那些…我娘亲她本是无意…”说着便忍不住想要去抱，抬了手又想起如今彼此已经长大，不再能像儿时那般亲昵了，那手便上下抬落着，不晓得该落在哪里合适，最后只得作罢。

　　“算了，子悠没错，是卓儿无福，你肯为我退亲，卓儿心里很高兴了，只是……二姐夫跟你争执起来，你是不是将昨日……都告诉了他？”她倒没见着他的不自在，那脸上捎着一抹绯红，只为惦着昨天自己在花园里放肆的事，关心是不是被二姐夫听去了。重点在这里。
　　万一自己使坏的狐狸尾巴一不小心的就见了天，退亲不成，遭来父亲和大娘不满，没了他们的庇护，日子一天都没法过下去。想到这儿便不由得一阵心酸，哎！
　　只是，这暗自伤怀、抹泪哀叹的，并不是璇卓的做派，她也没得闲空白矫情。

　　“昨夜回去跟爹爹求了半日也没得他答应，哥哥骂我，必定是得了他的信，不许我……胡闹，要把我骂回去……”子悠神色有些讪讪，到底是难违父母之命。
　　子悠向来听话，乖巧不惹事，平时虽有些不同常人的痴心傻气，家人也只当是他心思单纯，善良仁厚，又因为是幺弟，都对他格外珍视，极少逆他的意思，只在这婚姻大事上，到底是父母要替他拿主意了。
　　顿了顿，他便又道，“骂回去我也还是要来的，所以想先把那些箱子挪回去，再去讨令尊原谅，万一不成，我苦求就是，总之……总之……答应妹妹的，我就一定会做到。”
　　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又将胸膛挺了挺，像鼓起勇气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