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渡》糯米甜酒

19、第六章 城下烟波春拍案（1）

　　又过了半月，不经意间才发现已近初夏。这一日午时过后，璇卓在屋里和福杏打着络子说话解闷。
　　“一早长姐姐就从宫里着人送了家书来，大娘看得一脸心事，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她手上的线上下颇是灵巧的走动，眼角却早已经往窗外璇英的屋里望了去。
　　家中有事，她是没份头一个知道的。侯门虽惯已四女为名，但大娘嫡亲的女儿只有璇淑和璇贞，但凡有了什么事，即便两个姐姐出阁多时，母女之间也依旧是彼此照拂往来频密。她和三姐璇英到底是隔了一层。三姐和四哥或者还有姨娘可以指靠，可她……

　　就算得爹爹偏爱，大娘也说得上顾惜，……在这家中……她始终觉得，侯佳·璇卓就同那屋后莲塘里的那些浮萍一般，无根无基像是总也找不到着落。

　　福杏并没有留意璇卓此刻有些复杂的表情，埋头只顾着手中的玩意顺口接了句，“若是好的，早该让大伙都知道了，若是坏的……咱们家这会儿能有什么坏事呢？”
　　说着拿着络子并在璇卓手中那个一起比了片刻，这小东西青碧色丝线根根交错，经纬分明，纹理均匀，甚是玲珑可爱。她嗳了一口气：“小姐的手生得也太灵巧了些，才学的手艺打出来就能这么整齐好看，只是……这个色不似你常用的，反倒像公子哥们的喜好了。”说罢抬眼盯着璇卓一脸狡黠的笑意。

　　璇卓回过了神，瞅着她促狭的表情，笑着啐了一口：“这都能让你给瞧出来了，可见你真是个猴儿精了。”
　　“可是个扇坠？给陶三公子的？”趁着她说话的功夫，福杏打她手中抢过去翻来覆去的瞧了一番。
　　这蹄子那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问得是颇有韵味，璇卓飞快的拿了回来，点了点头柔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愣头呆前阵为我费心办事，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即学了这玩意就做一个借花献佛吧！”

　　兀自低头梳理了一番那络子，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抬手捻着福杏的脸一脸的坏笑：“若早些知道我这么灵巧，也该跟着三姐姐学起刺绣来才是，兴许我的手法还能比她更妙，可惜可惜了！福杏你这般精明，怎么就没正经发现你家小姐的这些灵气，光想着消遣我了，我要问问大娘去，这可是不是该打？！”

　　福杏吊着一双水珠子似的大眼，吐了吐舌头，“小姐最心痛我的，为这么一句话，哪里值得。不过，论聪明灵巧，五小姐比着三小姐可是绰绰有余的了，只是她年龄比你略长些，到底心眼要多许多。”
　　这丫头又凑过来换了低低的掐笑，“早先我都不知道，她们屋子来来往往那么些人竟是找来帮工的，咱们可真是死人，在这眼皮底下都被混过去了。”

　　璇卓白了她一眼，假作恨恨：“去！区区一件睡袍，这点心思又能算得上什么，我早晚也是要长这么大的，若到那时，自然比这要更好，你个没见识的小蹄子，就乖乖等着吧！……璇英？她想要的只在个称心如意的小王爷，能往那富贵的宫墙里住，我侯五小姐可比她出息多了。”
　　少女的唇角儿翘上了天边，那眉眼也一甩一甩的向上飞着，语气颇为神气。虽是玩笑，但她那时却笃定的相信，往后的自己定是最能为侯佳氏添光加彩的那个了。

　　“咱们家出了个‘妃’，就已是到了顶的荣耀；四公子若考个功名入朝为官，也算是长脸；我就盼着小姐您能像三小姐那般指望上个小王爷辈的就算是顶顶好的前途了。”瞧着她正儿八经的端个脸子说得夸张，福杏只乐得打趣，“比这更出息的，你倒告诉我是什么？女孩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哪里还有更好的去处？”
　　“更好的？”璇卓不禁摇头一笑：“你能想到的去处就只有嫁人了吗？”
　　“不然呢？”福杏歪着头，这答案在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窗边那满塘的荷花苞含羞待放，就像待嫁的少女般映入了璇卓的眼帘，她默了片刻，半晌才自叹了口气，“也是，成年女子能有的去处似乎也只在此了。”

　　正还要说什么，忽见子悠拖着四哥允一急急忙忙的撞进了门来，连气儿都来不及匀一口，他便一伸手将璇卓捞了过去，死死的扣着她的手腕，眼里像含了火一般定定的看着她。
　　通红的脸滚着密密的汗珠，和着额角的头发缓缓的往下流着。许是一路疾走，使得他抑制不住的大口喘息，宽厚的肩膀随着呼吸费力的耸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异样陌生的感觉，璇卓一脸茫然转头去看四哥，他早已像一堆烂泥般摊在了凳子上，斜眯着眼只求歇息片刻。

　　“好好的是怎么了？”这愣头呆是哪根筋不对了？璇卓扭动着想要挣脱出手来，子悠却死死的扣着一动不动。他素性倔强，想来一时半会也是不会随意撒手了，无奈的叹了口气，璇卓只得顺手拿绢子帮他擦汗，“大日头底下的，你们是去做劫匪了吗？”
　　“嗳……我倒真是被你的子悠哥哥半路劫了陪他进府的。”允一此刻换了个姿势，总算阴阳怪气的哼了句话。
　　听得允一这么一消遣，子悠才如梦初醒一般，将视线挪向了璇卓身后的允一，一个劲的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允一才知趣的拉着福杏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