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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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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嘉陵关。
入了夏,北方的气温总算也开始节节攀升,七月,地农们已经不会在正午下地了。
正午时分,通往嘉陵关的官道上,一匹赤红宝马正飞快地向前跑着,马上的人一身白色锦衣,腰间挂着一块腰牌,虽然带着斗笠,汗水却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也不知他已在这酷暑中赶了多久的路。好不容易到了驿站,他下马问驿站的官员讨了口水喝,便又再度上马,想要继续赶路。
「这位大人,今日太阳毒辣辣的,还是在这里歇息一下再走吧,您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驿站的官员担忧地看着白衣人出言相劝,虽然这位大人的腰牌显示并不是多大的官,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人很是不凡。
白衣人昳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他一拉缰绳,并未下马,而是看着那官员问:「我没事,对了,你可知道前兵部尚书叶瀞珽的家在哪里?」
「原来大人是来找叶大人的?那可真是太巧了,下官正巧和叶大人是街坊,下官这就给您画一张地图。」那官员兴致勃勃地回屋画了地图又送出来,白衣人接过后向他道了谢,可又在行前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这半年过得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那官员面上浮起一丝难色,抬手挠了挠脑袋,讪讪道:「叶大人回来后在城里开了间私塾,每日教孩子读书写字,看起来倒是过得不错。但是,下官有好几次回家时看到叶大人独自站在村头望着南面出神,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的神色看起来很落寞。」
那官员说到此处,眉心皱得死紧,想了想后问白衣人道:「大人,您既然与叶大人相识,可知道他究竟在京城出了何事?半年前他回来时,似乎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那之后在家足足闷了一个多月才出来活动呢。」
听闻此言,白衣人呼吸一窒,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朝嘉陵关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答话,直接策马奔了出去。
驿站门口,被抛下的官员看着他绝尘而去的方向大瞪着眼睛,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白衣人一路策马狂奔,按着地图,很快便来到了叶瀞珽住的城镇。远远的,他便看到了修葺得颇为雅致的叶府大门,叶家是书香门第,在嘉陵关当地是极为有名的大户人家。
只是看到大门匾额上的「叶」字,他便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改变了,心底深处热切的感情一拥而上,几乎让他禁不住颤抖起来。
「吁——」到了叶府门前,他匆匆勒停坐骑,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地敲响了叶家的大门。等待应门的片刻光景,却让他觉得分外紧张,只要一想到来开门的兴许就是那人,他心头便闪过了千百个念头。第一句话说什么好?又或许应该直接将那人拥入怀中?剧烈的心跳在胸膛中不住回响,有生以来,他头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也会有这般紧张无措的时候。
终于,眼前的门被人打开了,白衣人微微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用紧张的神色看向来应门的人。不是,不是他!虽然有几分相像,但眼前的人确实不是他。明明也是在情理中的事,可那一瞬间,白衣人还是感觉到了明显的失望。
「你是……仲默先生?」开门的少年愣愣地看着门外的人,片刻后猛地回过神,诧异地惊呼起来。
白衣人一怔,诧异地看着对方,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了?自从那夜在叶瀞珽府中被揭穿身分后就再也没有了,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却彷佛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真的是你,仲默先生,你终于来了!我哥一直在等你!」叶瀞瑄激动地又补了一句,与叶瀞珽极为相似的眼睛里射出熠熠的光辉。
容寂听到这话,心头一颤,极力控制了表情,这才答话道:「瀞珽可在?」
「哥他现在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很快就能到,仲默先生,快进来,我带你去哥的房间等他。」叶瀞瑄说着,一把拉住容寂的手,将他拉进了大门。
叶府不愧是书香世家,屋瓦楼窗无不典雅别致,回廊上挂着好几幅名家的字画,处处都透着书卷气。叶瀞瑄一路带着容寂往内院走,一面笑着说:「今日爹娘正好都不在府中,所以哥才要早些回来。仲默先生,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叫下人泡茶。」
将人带到叶瀞珽的屋中,叶瀞瑄咧着嘴角留下这话,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容寂站在进门的地方眨了下眼睛,脑中还在狐疑叶瀞珽这弟弟为何不知道他是当朝天子,却知道他就是仲默。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因为他看到里屋临窗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上的人是他,他撑着青竹伞站在洛河边,面无表情地凝望着河水,那应该是他第一次以容寂的身分出现在叶瀞珽面前时的事。画上的他栩栩如生,眉眼嘴角,无不真实,甚至就连神色,都彷佛是真正的他站在眼前。
容寂看着那幅画出了神,这应该是他们分开后才画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在瀞珽心里留下了最深刻印象的,竟是这一个画面。画的边上,还有一幅字,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是叶瀞珽当年当着他的面撕掉的那八个字。就如他所预料的,那些字被仔细地拼回了原样,若不是宣纸上残留着的折印,那几乎会让他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
屋外的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以为是叶瀞瑄回来了,容寂反身往外走。不管怎么说,主人没有邀请,这样自说自话走到里屋总是有失礼节。
「瀞瑄,你又到我屋里找什么?都说了,你写给宛如的诗不是我……」屋外的人走得颇快,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也夹杂着一丝调侃。
容寂听到那嗓音,垂在身侧的拳倏然一紧,下一刻,他已与那人在屋门口对上了。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时间彷佛静止了,他们大睁着眼睛,惊诧欣喜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对方身上。容寂到此刻才发现,先前在心中准备过的无数言语,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在重新见到叶瀞珽的这一刻,身体比理智更快行动,回过神时,他已将那人紧紧抱在了怀中。
「仲……默……」叶瀞珽瞪大了眼睛,喃喃吐出这两个字,此刻是梦是醒,他已然无法辨析了。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被银魔施了忘情诀,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瀞珽,即便是为了让我活下去,你那日所说的话,也实在太过残忍。」容寂用力收紧手臂,按着他的脑袋轻轻摩挲,口中却忍不住吐出了这句带着责怪和抱怨的话。
「你……银魔难道没有对你施忘情诀吗?你怎么会……」
「情至最深处,即便是忘情诀,也无法彻底将你从我心中抹走。」
「我是在做梦吗?仲默,若是梦,请你不要叫醒我。」
叶瀞珽终于伸手回抱容寂,紧闭的眼眸中也禁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是梦吧,一定是他心底泛滥的思念让他产生了幻觉,一定是。
容寂将他拉开一些,凝视着他湿润的眼眸道:「不是梦,瀞珽,忘情诀救了我的命,也给了唐颜足够的时间为我解毒。对不起,我花了这么久才彻底冲开忘情诀,我……」
容寂说到此处,似是说不下去,虽然知道以他素来冷静的性子此刻应该把持住奔腾的情绪。可眼前那双泪目实在让他太过心疼,他什么都不想说了,低头重重吻上了那自恢复记忆来便朝思暮想的双唇。
叶瀞珽被吓了一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放大了数倍的俊颜,心底深处,羞赧和激动一起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