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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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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崩的事当日便传遍了洛州,以宰相上官正行为首,那日在重阳宫被皇上召见的重臣们宣布了遗诏:立二皇子容寂为太子,朕逝,则太子即刻登基。
唯一那时也在重阳宫却缺席了此事的人,便只有一个叶瀞珽。
皇上驾崩当日,宰相以顾命大臣的身分找他进宫,他便告了病假未能到场,那之后一连数日,甚至连新皇登基大典,他都抱病未能参与。
大典之后,容贤、容烨前往叶府探视,这才知道叶瀞珽生病的事并非虚假,他确实病了,而且是大病一场。
「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日从重阳宫回来后便心事重重,当日夜里我听到他房中传出隐约的嘶吼声,便赶过去看了看。谁知少爷见到我后,神色突然变得很古怪,接着就晕了过去。他半夜发起了高烧,我连忙去请了姚大夫过来,结果姚大夫说少爷是急怒攻心,加之郁结于胸,是心病,他也束手无策。少爷的病来势汹汹,之前别说是上朝,就是清醒的时间都少,一直到昨日才好不容易退了烧。」
叶府的管家向两人说着叶瀞珽的情况,一边担心地朝叶瀞珽看了一眼,烧虽然是退了,但是他的情况看起来还是很糟糕。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就连双目似乎都凹陷了几分,这模样看起来,竟有些病入膏肓的味道。
容贤和容烨对视一眼,两人看着叶瀞珽的眼中都布满了担忧,叶瀞珽虽然是个书生,可身体也算强健,认识他这几年,从未见他病过。
如今在这样的时机突然病倒,他们不得不将他和先皇的病联系起来。
叶瀞珽在这时缓缓转醒,那双本来特别清亮的眼睛此刻浑浊一片,竟让容贤和容烨同时一惊。「管家,谁来了?」他似乎很是疲惫,只睁了一会的眼,便又闭上,声音虚弱如蚊,几乎听不清晰。
「少爷,是惠亲王和八殿下来看你了。」管家俯到叶瀞珽耳边低声道。
听是容贤和容烨,叶瀞珽再度睁开了眼睛,吃力地看向两人,对管家道:「让我单独和他们说会话,你先出去守着。」
「是,少爷。」管家答完话,朝容贤、容烨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容烨立刻在叶瀞珽床边坐下,拉着他的手问:「瀞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是有人害你?」这几日朝中风云突变,皇上突然撒手人寰,他母妃莲贵妃也跟着病逝,他觉得这里面疑云重重,可正欲打探,容贤却找上门来,叫他算了。
他从容贤语气中听出了什么,可容贤却说,他不能说更多的了。所以容烨此刻脑中一片混乱,只想有人将所有真相都告诉他。
容贤立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叶瀞珽和容烨,重阳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他即便没有亲眼所见,也能猜个大概。可那样的事,要他如何向容烨开口?更何况,容烨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比较安全,若知道之后冲动之下做错什么,恐怕没人保得了他。
容寂从开始便只针对容怜,似乎并没有要动容烨的打算,这种情况下,他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容烨去自讨苦吃。何况如今容寂已经荣登大宝,他们再做无谓的挣扎,也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叶瀞珽听到容烨的话,失神了一瞬,微微摇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皇上怎么样了?」他这几日昏睡时多,清醒时少,外面发生了什么自然是全不知道,管家见他没有精神,也就什么都没和他说。
容烨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沉声道:「父皇已经驾崩了,如今的皇上……是二哥。」
其实就连容寂登基,容烨也觉得奇怪,就从父皇之前的态度来看,他明显不喜欢二哥,既然不喜欢,又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二哥?虽然他知道二哥文韬武略,又是治国的良才,可以父皇的个性,此事却怎么也说不通,但那几个顾命大臣个个言之凿凿,他不信也只得信。
叶瀞珽听闻容劲风驾崩,容寂已经登基,愣了半晌,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苦笑,「真没想到,我不过病了几日,便已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瀞珽,你老实告诉我,那日父皇在重阳宫中召见你们,到底是立了谁当太子?」容烨显然并不死心,用力握住叶瀞珽的手。
容贤却在此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手拉开,低喝道:「老八!你现在还问这些做什么!二哥已经登上皇位,你还在胡言乱语!」
容烨听了这话,顿觉一股怒气直冲心头,他回头一把拍开容贤的手,失去理智般冲他吼道:「三哥你才是古怪!自你与月敏成婚以来,对二哥处处退让,连皇位都不要了。二哥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让你如此惧怕他!你真的相信皇位是传给了他?
「还有,父皇身体一向强健,为何突然病危?我母妃也是,前一日我去给她请安时她还好好的,如何父皇一驾崩她便跟着病死?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为何二哥独独不放我四哥出来,这一切的一切,你叫我如何不去怀疑!」
容烨吼完,气息不稳地看着容贤,他目中惊怒,叫人触目惊心。
容贤面上却神色如常,淡漠地答话道:「二哥本就不是大度之人,老四之前那样陷害他,他怎么会轻易放老四出来。老八,你向来进退有度,应该明白三哥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怎么,你怕我揭穿二哥的真面目,他怒极之下会杀了我吗?」
「你以为他不会吗?」
「三哥,你终于承认了,你是被他恐吓的,是不是?」
容烨此话一出,容贤面色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他咬紧了牙关,一把扯住容烨衣襟,正想说什么,他们身后的叶瀞珽却挣扎着坐起了身。
「王爷,住手,让我说与八皇子听。」他虚弱的嗓音传入耳中,容烨、容贤俱是一震。
「当日重阳宫中,皇上确实是立二皇子为太子,八皇子,此事你便不要追问了。至于莲贵妃的事,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贵妃娘娘与皇上情深义重,想必皇上崩逝,娘娘伤心过度,这才会随驾而去。八皇子若真心为娘娘着想,便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这样娘娘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叶瀞珽一席话说得很慢,缓缓道来,却句句实在。
容烨咬紧了牙关,听到叶瀞珽也说父皇是立了容寂,他只觉心头一股寒意袭来,失望透顶。他确实从不曾想过要争皇位,可为了帮容贤和容怜,他也付出了很多,可这一场失败却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彻底。
但是既然叶瀞珽也如此说,那他除了相信,没有其他选择。他怔怔又看了容贤一眼,推开他,径自走了出去。
屋外北风肆虐,呼呼的风声吹得人心头都凉凉的,容贤轻叹口气,走过去关上门,又回到叶瀞珽床边。两人相对沉默,却是谁都不知如何开口。
许久之后,叶瀞珽才低声道:「王爷,对不起。」
「瀞珽,你我都是知情人,还提什么对不起,过两日我便打算向皇兄提议要了南方的封地,离开洛州,你呢?今后有何打算?」
经过这阵子,容贤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就像之前容寂曾对他说的,他得封亲王,又有两位如花美眷,人生应当无憾了,接下来的事,他不想再掺和。
叶瀞珽扯开嘴角苦笑了下,点头道:「我也打算等病好便辞官回家。」
「如此,以后我们一南一北,再见面就不易了。」容贤轻轻拍了拍叶瀞珽的肩,打趣地说道。
叶瀞珽被他逗笑,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许多,微笑道:「日后一定会有机会再见的。」
「说的也是,离开了洛州,哪里不是天堂,瀞珽,好好保重。」
「嗯,王爷你也是。」
容贤笑着点了点头,最后用力握了握叶瀞珽的肩,起身走了。
叶瀞珽望着他的背影,望着这个本应执掌天下,如今却要远去南方的男人,心中几多悲哀,几多无奈,竟比知道容寂真实身分时更让他觉得难受。
这便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吗?即便有天命眷顾,仍只能臣服于别人的武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