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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几近崩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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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韩亦那边,梓晨的人找到崖底,说崖下是急流,掉下去肯定是必死无疑。而我心里当做他还活着,只不过被派去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一直在想过去的事,想花府想师父,心念的都痛。
我与梓晨说想回花府看花家二老,最终也未能如愿。他说,我的身子已经不允许再经受任何颠簸,只怕我走到半路,人就西去了。
宫里走得近的远的都差不多散了,想不到最后陪着我的是梓晨。我对他有诸多怀疑,甚至最后梓丕之事利用了他,可他一字未问,每日都过来陪我,讲些开心事儿逗我。
其实他心里也有苦,却一直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对他我有诸多愧疚,唯有来生再还。
某日下午,慕晴过来说有人想见我,我让她将人带进来。
“二皇妃。”
“姑姑怎么有空过来了?”我还记得那日是戟轩将她带来,而今只有她一人。
“戟轩有封信让我交给你,”我接过信道:“麻烦姑姑特地走一趟。这信可是窦大人给你的?”
“无妨无妨,皇妃,可曾后悔未听我那日劝?”她道:“窦大人痛失爱子,已有辞官打算。”
“不曾,路既然已经走下了,又哪里来的后悔。”
“希望皇妃记住今日的话,信我已送到,还请皇妃日后珍重。”
“姑姑要去哪里呢?”
“从哪里来回哪去。”
等她走后,我将信拆开,戟轩的字清晰在目。
谨年:
当你读这封信时,就代表我赢你了,我在你之前先走了。哈哈!大爷我先去给你开路,占个好位置,到时投胎,咱们一起投个好人家,只不过我听说位置难找,我得好好和下面的人打通关系,可能要一段时间,所以你先要好好活着,过个七八十年再过来。
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梓晏,所以我现在也不逼你什么。你不要怪梓晏薄情,至我所知,对你,他是有心的,只不过背负的太多,如果我没猜错,其实他和我们想的一样,踏进这个宫门,就没有想活着出去,苏家就只有一个他了,不论如何你都要护住他,让他活下去,我答应过他哥,我现在没办法实现只有靠你了。
如果你日后知道真相,梓晏对你做的一切,是受我威胁,也请不要恨我,如果你无法原谅我的欺骗与利用,那……提前捎封信给我就是,好让我下辈子偿还。
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爱屋及乌吗,你不是那个乌鸦,我喜欢的人是梓丕,瀛国真正的太子,只不过二十年前被皇后所杀,梓晏是他的弟弟;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他;若我死了你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自己身上,我会笑你的。别太难过,聚终有散,我其实早该死了,若不是放不下梓晏,这世上早就没了窦戟轩这个人。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陪着梓晏,带着他一起出宫。
宫里人心险恶,谁都别信,皇后那边你要提防,恒帝那边更是,他多次想杀你,都是梓晏救的你,你要多加留心。如果有的事情不能应付不要一个人硬扛,去找梓晏,现如今只有他能救你,还有罗韩亦,顾铭蚀,这两个人我也查过,可用。
你如果哪日想通了要离宫,我早让人给你安排了处屋子,在齐国,你可以去那里,位置我写在信封上,你读完烧掉包括这封信。还有,如果你实在想我,我们梦中相见,最后替我照顾好我爹娘,你做不了窦家媳妇,就做我们窦家的女儿吧!
戟轩绝笔。
来生见!
戟轩到最后都一直在为我和梓晏着想,即使如他信上说,又能否活多久,但绝对不是现在终结,有些事情如果可以重新来过那该多好,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让他发生……
“主子?”
“嗯,”我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的慕晴。
“您又在哭了?人死不能复生,窦大人如果看到您这样,怎能安心上路,”慕晴蹲下来,握着我的手道。
“嗯,不哭了,”我擦了擦眼泪,挤出笑对她问道:“你可知丠匁有座寺庙,叫做南山寺。”
“奴婢未听过,若不然奴婢给您打听打听?”她又看着我手上的信道:“您手上的信?”
“不必了。这信是之前的,我拿来看看,”我将信踹入怀中,怕被旁人看到。
“对了,您要不要躺会?我看那师太走后您就一直坐在这,身子吃的消吗?”
“没事,身子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就好,主子,那师太您认识?”
我看着慕晴,不知她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她答道:“主子,奴婢不是探究您什么,只是……只是奴婢怕她连累到您。才奴婢听宫人说,那师太离开东厢后,不知怎么遇到皇上,之后、之后未多久底下就议论说那师太要行刺皇上,被侍卫给杀了,奴婢怕皇上到时候会查到您这里。”
“死……了”
“对,所以奴婢才会这么问您的。”
这就是皇室……姑姑出家到底是为了那枉死的男人还是为了躲避这宫廷之间的杀戮?她的人生从宫里开始最后也在此落下,终究于此,她还是没有放下,最后这个她自小生长的地方,同一己出的哥哥给了她答案,这次……可以安心了。
姑姑走后几天,皇陵开启,只道宫里有人去了……
最近天晴,宫人也陆陆续续的换上夏裳,春困也起了苗头,慕晴见我整日与床为伴,一直劝我出去走走,今日终于念不住她的唠叨,与她出了门。
“主子,您现在这样就是少动,若您日后愿意出来多走上几步,这病不多时必定会好,您看您,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对您也好的。”
“你看我这都陪你出来了,你还这般说我,”我笑道。
“看吧!主子您才笑了,这都多久没看到您笑了,我这不念叨您,您会出来吗?”
“好!好!以后每日都出来走走可好?”
“好,主子可要说话算话。”
“嗯。”
因为我身子问题,慕晴扶着我在宫内慢慢挪步,“慕晴,你有没有听到小孩哭声?”
“好像是有,皇妃您也听到了?”我点了点头。
“这奇怪,听宫女说,宫里许久未添皇子了,怎么有小孩的哭声?”慕晴也是狐疑。
“我们去看看吧。”
“是皇妃。”
朝着哭声越走越近,只见梓晏掐住一个婴儿,那哭声就是从那婴儿口中发出,不远处跪着一个妇人。
“二皇妃、二皇妃,求您救救我的孩子,”那妇人跪着向我爬过来,一脸的惶恐不安。
“二皇妃,求您了,求您帮我替二皇子求情,”女人抱着我的腿声泪俱下,我看着梓晏,他虽无情但再怎么也不会一个孩子下手,难道?这是他在宫外播的种……这女人找到宫里来,所以……
“放了这孩子吧,”本以为经历了生死,感情早已看透,但是想到这孩子是梓晏的,心里的痛不言而喻。
梓晏看着我,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后如破布般甩到那妇人面前。
那妇人看着断了气的孩子,紧紧搂住他,之后嚎啕大哭。
我看着那女人,心里有着难隐的欢喜,原来在这深宫之中我早已如他们一样……
“你们两个会遭到报应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一口一口吃掉!”妇人遭受丧子之痛,整个人有些疯癫,红着眼如恶鬼般地瞪着我和梓晏,嘴里各自叫骂。
梓晏原先已经转身离去,听到她的叫骂声后,转身出剑,妇人声音戛然而止,一命呜呼。
那妇人死时,怀里还紧紧搂着那孩子,等到最后宫人赶过来搬运尸体时,也未能将他们分开。
死在宫里是很平常的事,对于梓晏来说杀人更是。那妇人死后,他就离开了,而我直至妇人的尸体被搬走才离开,我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仿若看见那血就好似从我身体内流出,那般令人厌恶。
而后我得知,这孩子是何善的……
“谨年。”
“嗯,梓晨,你什么时候来的?”回到东厢,我的心里五味具杂,心里似乎有那么一丝后悔,耳边也一直盘旋着那孩子的哭声。
“才来,怎么没用晚膳?”梓晨看到冷在桌上的饭菜关心问道。
“不饿,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的心里堵得慌,在宫里,看不到眼前更看不到明天。
“今日梓晏在宫里做的……听说你看到了?”
我应是。
“那是何善的孩子,那个女人是他小妾。”
梓晨找我来说这些,是否来兴师问罪?何善是他舅舅,他来找我是应该的......
“对不起,”我幽幽开口道。
“不必与我说对不起,这是他的命,宫里的生死我也早就看淡了,他就这么走了或许是好事,权利会将人变成一具行尸,说不定上天会让他投个好人家。”
“梓丕这件事,我利用了你,对不起。”
“无妨。”
满天星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住,“这天好像要下雨了,谨年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走了一半,雨就噼里啪啦地落下,宫人赶紧拿来伞。雨越下越大,夹杂着点点雷声。
“春雷,”梓晨看着我点了点头。
“谨年,”梓晨走来用伞遮住我头上的雨。
“我想淋会雨。”
“你身子本来就弱,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只是……想哭而已。”
梓晨看着我不说话,扔掉手里的伞。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已够坚强,或许说是伪装的很好。之前有戟轩,不管做什么都觉得自己有退路,即使做错也会有他替我收拾残局。
是何时这么依赖他的?不得知。
到最后戟轩走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却又一直在想,假如他还活着我们会怎样?这种感觉就像将人凌迟,等待生还又希望快些终结。
梓晏。之前,不管他做任何我都能拿失忆做搪塞,这一骗又要骗多久?我又能在宫里多久?我还能再等两年吗?不管我与任何说梓晏多无懈可击,其实……我又比任何人都担心他,我怕会有那么一天,即使那时我已化作枯骨......我也不敢去想象。
如果说同情不算爱,那我现在对梓晏又是什么?这是爱吗?失忆前的那个他越来越少的出现,反倒是现在,就算想着心痛,却又那么的念,可我又能念多少?
他与我选择了不一样的路,就算某一刻的冲动,想让他带我走,可是……我又能否与他说?不能!
这一切都是梦,就算我每日从噩梦中惊醒,又必须独自去面对,我告诉自己要去坚强,因为最后剩下的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头上的阴霾无人为我撑起,即使再害怕也能当做没事。有的时候,谎言不去捅破不是我不知道,只是我比自己更爱你。
因这场雨,身子着凉高烧不退,梓晨喊来太医,都束手无策。东厢这处已在帮我准备后事,只是到最后阎王那边没有收我,鬼门关走了一圈又活了过来。
“谨年,这些人之中我和你是最早相识的,对吗?”虽说活着,但倒也过着有今日无明日时的日子,梓晨来东厢也更加的勤快。
“嗯,”如果不算梓晏,我确实是和他最早相识的。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有多惊讶,谁家的小公子这么俊俏,当我走近才发现原来你是个女扮男装,我当时心里好欢喜,忍不住地想要逗你,看你气鼓鼓的我越发高兴。当我知道你是花家小姐,我想看见你。我让父皇向花家提亲,可是你最后却选择了梓晏,我生气,如果当时我不因为你的拒绝而妥协,你会不会嫁给我?如果你每次有危险,我都能第一时刻出来保护你,如果能及时告诉你我的心意,如今会不会就不是这样?可是我只会一味地逃避,看到你在宫里四面受敌,抵上性命去守着梓晏,而我只能看着,想着以后,以后还有机会,”原来这只是几年之前的事,为何我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不知轮回多少次,梓晨的回忆,流于指尖的眼泪,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回忆。
“梓晨……”
“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不能自己,我嫉妒梓晏,嫉妒他拥有你的一切。现在我愿用拥有的一切去换你,就算你和梓晏一起,只要你平安,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可是……”梓晨死死的压抑着情绪,声音哽咽在喉中到最后整个人都在颤抖。
“梓晨,我现在不还好好的,离开并不代表结束,不管我去哪里,我都会记住你,那个爱笑的太子,天底下心地最善良的太子,”我抱住他,这宫里能为我流泪的人,只怕就他一人……
“我明日让梓晏过来看你,最后的我来守护,你和梓晏一起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们的,就算拼上我的性命,”他抱住我道。
“不用了,就这样吧,就让我无牵挂地走吧,只怕到时看到他会舍不得投胎。”
“我知道你很想他,这几日昏迷你一直都喊着他名字,去见见他吧。”
我要了摇头说道“不了,就这样吧,就这样让我想着就好......想着就好。”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你越逃避一件事的时候,心却来越来越在乎越是想做。对梓晏,我口口声声说不见,可是心里好想再去见他一面,我怕哪日就这么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了,心里想着溢发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