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话三千（穿清）》莫逗墨豆

80、守灵

　　初冬的雨虽不大，却寒到了骨头里。我倚靠在门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听着不断传来的悲痛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安静的等候。如果是以前应该早就冲出去了吧。“姑娘。”一个久违的称呼在耳边响起，寻声看去却是绾起了发的小雪。她提着食盒含着泪看着我。

　　“小雪都已经嫁人了吗？”我对她微笑。等她走上前来我才注意到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了身子的人不老老实实在屋里养着，跑来这儿做什么？”我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很开心可以见到她。

　　“我可是特意求了我们爷让我当这个差事儿的。我这有了身孕，偏属相又与老太爷相刻，所以不许到前边儿去的。听爷说姑娘今儿回来要人伺候，我硬是求来了。”她把食盒交给三儿对我笑道。爷？“小雪跟了哪一房？”我进屋坐下，也示意她坐下。“四爷。”她含着羞小声的答着我，“年前四奶奶说四爷房里人少，只有杏儿姐姐一个，所以要给四爷纳多个妾室。便求了老太太要了我。”四哥？他的侍妾相对其他几个哥哥来说是少了。只是四嫂竟然主动帮四哥纳妾还真难让人理解。

　　“小雪，老太爷是怎么没的？你跟我说说。月初还收到他的信，说身体很好。”这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本来见了四哥就想问。“这事儿说来也神。那天赶上皇上从塞外回来，赏了很多野味，老太爷高兴，那天晚饭竟喝了半斤酒有多。睡觉前还跟几位爷有说有笑的。谁想第二天老太爷竟去了。连与老太爷睡在一起的姨娘都没发现。本以为老太爷还在睡，可过了晌午都没起，这才知道人已经去了。”

　　神？这有什么神的。不知道是什么突发性疾病要了老头的命，一家人还以为是神仙化去了呢。喝了半斤酒？知道他能喝可也没这么喝的，这些人怎么不劝着点儿，由着他胡来。酒喝多了容易得肝硬化，动脉硬化，八成都是突发性心脏病。唉，不提了，我心里不舒服。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四哥来接我。小雪陪了一天也累了，叫她回去歇着。看四哥对小雪小心翼翼的，就知道此时的小雪对他来说挺重要的。想是早就安排好了，这一路行来意然没遇见半个人影。先是去见了额娘与几位哥哥，看着哭得一塌胡涂的老太太，少不了陪着她哭一通。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念着说所有的子女中老爷子对我是最好的，也是最放心不下的。我又何偿不知呢。

　　灵堂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虽然大部分的家具都被套上了白衣，可随处摆放的金山、银山、幡布都扫淡了肃穆的气氛。我恭恭敬敬地跪在老头阿玛的灵前烧香、磕头、焚纸。哭丧是很重要的祭奠步骤，可此时我竟哭不出来了。欲哭无泪吗？

　　“皇上吩咐过，说要等和小主来见过之后才让阿玛入棺，所以……”大哥在一旁卑恭地探着我。见最后一面吗？原来他连这都为我打算好了。我随大哥绕到后厅看着躺在台上穿着整齐的老头阿玛，画着一张惨白的脸看上去很安祥。一直都感觉很高大的阿玛死后竟然象缩了水一样，小小的。我的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看看就回吧。上夜的人就快来了。”一直跟着的大哥劝着我。“大哥，万岁爷只给了三天时间，明天只怕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我想一个人和阿玛呆会儿，你帮我安排一下吧。”我带着哭腔的声音象是在哀求。“好吧，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前儿个宫里已经派人来代祭过，没想到你今儿个忽然就回来了。阿玛的在天之灵应该也安慰了。”

　　要与老头阿玛单独呆会儿，是因为我觉得心里对他有所愧疚。巧儿是他老来得女，又是唯一的嫡女。可这样被我占着身体，胡作非为，我觉得对不起他。灵堂每次出现在电视里的时候都是空空荡荡、阴风阵阵，可实际中的灵堂并不空，也没有风。我跪坐在灵前，在铜盆里燃着死后才可以用的金银财宝。看着一串串用铂纸折成的元宝在火中变为灰，我心里微微叹气，葬礼是给活人办的，而不是给死人办的。

　　这漫长的夜，不是想说点儿什么的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人很茅盾，有时后悔自己照了镜子，有时又庆幸照了镜子。仔细算算，庆幸的时候多过后悔的时候。所以就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本应该替巧儿在二老面前尽孝的，没想到也只是这样每个月通通信解解思念女儿的心。而我呢？总想扮演一个好女儿，可总也演不好。连每月的家书都是找别人代笔。我那两笔刷子实在是太拿不出手。记得唯一一次亲自写的只有五个字‘阿玛，我爱你’，呵，想来，写得还真是丑。虽然练了好多天，可还是写不好。阿玛，你不会对我失望吧。”

　　“阿玛。我求了大哥让我今天晚上来给你守灵。我陪你好好聊聊天。这么多年了，也没认真陪过你老人家。我不哭你不会生气吧？其实我更习惯叫爸的。我跟你说话你听得见吗？我想人应该有灵魂的，以前不相信现在却不得不信，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儿呢。中国的传说，人死后灵魂就被带到阴曹地府接受审判，根据生前的功与过，决定来世转生的时候投胎到哪里。西方的传说，好人死了上天堂，坏人死了下地狱。我觉得中国的传说应该更靠谱，要不天堂、地狱只进不出的话，一定人满为患了。况且好人、坏人如何判断，我不相信好人不做坏事，坏人没做过好事儿。判官儿不知道公正不公正呢？我想应该都有人的本性在里面吧，不然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多烧些给你，下一世投胎在富贵人家。呵，你说真的有头七的说法吗？算算看差不多到日子了，你如果回来探我记得托梦给我，给我讲讲阴间的事儿。等我死的时候，好有个心理准备。哈，想必阎罗王也不敢审判我，我会在这儿，他要担责任的。”

　　“巧儿~~”一个男人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的身体一僵，心跳的速度一定超过五百，可以明显的看见自己的手在抖。阿玛是你吗？我只让你托梦，没让你现身，你想吓死我为你的巧儿报仇吗？天哪，我只喜欢看恐怖片，可不喜欢经历恐怖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