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泪 儿

6、第五章：糖人

　　一处隐秘的丛林中，云飞带着雪翩然而至。落地的刹那，雪只觉得闷热感瞬间爬满她的全身，不禁覆上胸口处，微微喘息。
　　“将这个含在舌下。”应声儿，一颗泛着粼粼水纹的珠子递到了她的眼前。她抬起头看了看云飞，听话地含住，果然身上一阵清爽。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龙珠！就知道你适应不了这凡间的气候，所以特意从父皇那儿偷偷拿出来的！”
　　“啊？那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她担心地看着他。
　　“大不了受罚喽！”云飞看到她一脸紧张的模样，竟得意地一笑，拉过她的手，说道：“开玩笑的！再不走，集市可就散了！”
　　“集市是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城门口，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场面，竟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这样喧闹的场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不停穿梭，不停喧嚷，好不热闹。看看旁边的一位艳妇人，浑身散发出浓浓的香味，正眉飞色舞地对着一众姑娘们介绍着眼前那一盒盒红红绿绿的东西；几步以外的孩童，拉着一位少妇的裙摆，指着前面的一颗颗红色珠子穿成的东西，又吵又闹。在拿到那串东西后，还挂着泪珠的小脸儿瞬间笑的无比灿烂，不顾挂在唇上的鼻涕水，美美地舔食起来。
　　眼前的一幕幕竟无意间轻轻撩拨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隐伤。原来一个世人可以在顷刻间拥有如此之多的神情，原来一个凡人可以活的如此多姿多彩！那一瞬间，她的心底没有来地羡慕起这份自由的气息，和不受约束的喜怒哀乐。
　　她忽然间明白，自古以来为何无数的天人会对尘世留连忘返，甚至被贬罚也在所不惜！却不明白，世人又为何终其一生，甚至愿意放弃眼前拥有的一切也愿华骨成仙？也许历经千百年后，他们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天真地迈进了这如梦如幻的天界！凡人尚有生老病死，轮回转世，而天人呢？一但涉足仙界，就如同走向一条不归之路，任世间如何辗转更变，他们却只能被束缚在天庭的条条规戒之中，受世人的参摩供奉，续而延续着无休止的生命。
　　“想什么呢？”云飞来到她的面前，柔声问道。雪嫣然一笑，摇了摇头，竟有一丝惆怅泛在胸口，蔓布全身。正当她黯然神伤之际，殊不知云幻已早他们一步来到凡间，化作一名商贩，于茫茫集市中默默地将她等待。
　　“卖糖人啦，现捏现卖！齐天大圣、九天仙女……捏的不像不要钱啦！”
　　一个强而有力的叫卖声冲破沸腾的人群，吸引了雪的注意力。她回头一看，一个小摊前摆着几个精致的糖人，好多人围观称赞，心下不禁一笑。这些凡尘中人何曾见过什么齐天大圣或是九天仙女的？又如何得知像与不像？忽然间一阵好奇心牵引着她，想要看看这世人眼中的天人究竟是怎样一般模样？她走过去，说道：“我要一个九天仙女。”
　　那商贩抬头看她，嘴角不觉浮现出一抹迷人的笑意。雪的到来让周围的人声顷刻沸腾，什么好美啊，好漂亮的赞不绝口。一时间雪竟有些糊涂了，不知他们是说糖人捏的美，还是她人长的漂亮？不过无论如何她的心下都是一阵窃喜。几百年来她独居雪莲山峰顶，那里除了她就全都是死物，平日里就只有自己有意无意地去欣赏那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和朦胧虚幻的片片浮云。偶尔的冰镜中，会看到自己模糊的轮廓和素白的颜面，但从未想过自己应该是什么样，抑或美还是不美的。
　　“姑娘，捏好了。”正在遐想间，一支糖人带着些许扑鼻的芬芳递送到她眼前。
　　“姑娘可还满意？”那人含笑问道。雪茫然地点点头，细细端详起来，却觉得这糖人的神韵竟有几分熟悉。
　　“给我看看。”云飞拿过糖人，仔细观赏，眼睛不时地扫向她，淡蓝色的眸子忽地一亮：“我说这糖人怎么如此熟悉，原来捏的竟是你！”
　　“我？”雪接过糖人，仔细看了看，那副神游太虚的模样，不是她又是谁！只是没有想到，一个普通的凡人却可以如此轻易的抓住自己顷刻间的情绪。
　　“可我要的是九天仙女啊！”她将糖人递还那人，不解地说。
　　那人轻笑，不紧不慢道：“姑娘眉目清秀，身姿飘洒，淡然的神情中透着一缕淡淡的忧伤。就刚刚那一瞬的失神，婉若天女降凡，这等神韵岂是寻常的庸脂粉黛所能有的？”
　　雪被那人说的有些懵懵懂懂，也有些飘飘然，这才看清他的长相，竟是个俊美的少年郎。那双眸炯炯有神，湛蓝如洗，如天空一般清透，若没能仔细端详一阵，便很难发现，其实那正是云幻。
　　“雪，这糖人捏的如此活临活现，既然你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云飞说着，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递于那人，那人一笑，轻轻一摆手道：“今日能与姑娘相遇于此，定是天意缘分。小生别无长处，唯以此物送与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这话犹如春蝉吐丝，透着一股子缠绵之意，听的云飞心下隐约有了些不快。他一把夺过糖人，没好气道：“既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罢，瞥了那人一眼，不由分说地拉着雪就走。匆忙中，雪回头想向那人道声谢谢，却见他已消失了踪影，只留那一摊子已成的或半成的糖人，和刚刚围观的一干人等继续着品论。
　　“给我！”
　　“不给！”
　　“为什么不给我？”
　　“那你又为什么要呢？”
　　“那是人家送我的！”
　　“你若喜欢，我就再买一个送你，但是这个已经归我了！”从那摊子前被拉走后，雪就被云飞带到了这个所谓酒楼的地方。对面的云飞翘着脚儿，一脸孩子气地把玩着糖人。
　　“为什么？那是我的！”雪气急，伸手去抢，却被云飞向后一仰，抓了个空。
　　“谁拿到归谁！这可是真理哦！”云飞晃了晃手中的糖人，得意地笑道。
　　“什么真理，明明就是歪理！”雪气的伏在桌子上，不再理他。
　　云飞试探性地推了推她道：“你生气了？”
　　雪伏在桌子上，没有理会。
　　云飞道：“你别生气好吗？不是我不给你……那……我再去买一个回来送给你，好吗？”
　　雪仍不做理会。云飞叹了口气，连连认错道：“雪，对不起嘛！” “雪，别生气了。”“雪……”
　　忽然间，雪猛地抬起头，一把抢过云飞手中的糖人。云飞被她刚刚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直起身，不悦道：“还给我！”
　　“谁拿到归谁！这可是真理！”雪看着手中的糖人，得意地一笑，等云飞反应过来时，她早已冲出酒楼。
　　集市上依旧喧闹不羁，仿佛是尘世间最美妙的乐章。她兀自沉醉，在人群中不停的穿梭雀跃，身后是云飞一阵阵气喘嘘嘘的追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