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泪 儿

29、第二十八章：爱

　　晚风柔和，星空明朗，冷月与柳文絮肩并着肩慢慢地走着，几缕芬芳不时窜进心肺，心神随之荡漾。
　　沿着小荷塘一路走了下去，冷月的思绪一度混乱不堪。这秋林绝非平常人物，定是有什么来头的！若她真是六王之人，那便是六王对她已经起了疑心，不再信任。可又为何没有给她传递任何消息，要她收手返回？而将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安插在自己的身边，无疑是为拿到龙珠多了一分阻碍，六王又怎会不知？若这秋林只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大可不必挑明了身份，难道她是故意而为之，想故添疑虑，乱她心绪吗？又或者，秋林本是江湖中人？此次也是为龙珠而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唯恐龙珠的消息早就走漏在外了，而他们这一路北逃，无疑是凭添了江湖中人玩猫捉耗子的兴致了。
　　不！不可能！柳文絮说过，秋林自幼便卖于柳家为婢，一直侍奉在柳老爷夫妇身边，又怎么可能涉染江湖中事？只怕对于龙珠，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那么六王呢？她又是从何得知六王的？他们之间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难道真是自己行事大意，给她看出了马脚？若真是这样……六王的话忽然闪过她的耳际：对于这种挡路的石子，一定要狠！
　　一阵晚风袭来，池塘内，水波层层荡开，淋漓别致。冷月潜意识一个激灵，一件披风从天而降，将她裹住。
　　柳文絮边为她整理衣衫，边柔声问道：“还冷吗？”
　　冷月摇了摇头：“不了。”
　　柳文絮欣然一笑，撩过垂落而下的柳枝，月光透过浓密的枝头细细地撒了下来。他问道：“认识了这么久，还没问月姑娘是哪里人？”
　　冷月心不在焉，随口答道：“我是杭州人。”
　　“杭州？” 柳文絮笑了笑：“早就听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说，还未曾有机会去见识一翻呢，不过这地灵人杰倒是真的。”
　　冷月轻笑道：“这个季节应该是杭州最美的时候。阳春三月，柳枝成排，驶船停驻在西湖之上，两岸百花争奇斗艳，人间奇景尽收眼底，仿若置身仙境，如梦如幻，美得有些骇人听闻而了。”她的嘴角不觉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沉醉在过往的片片回忆之中。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人间仙境呢，我是越发想要去看看了。不如我们改了路线，直奔杭州，隐于山林，如何？” 柳文絮偏过头，淡蓝色的眼眸闪着异样的光彩，带着份憧憬的喜悦。
　　冷月怔了一怔，赶忙打断：“不行！”
　　柳文絮被她如此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冷月收了心绪，正色道：“向南去，必要先经过长安，那里是天子脚下，官府聚集之地，纵使我们千般小心，恐怕也没那么容易逃脱官府的视线，岂不是陷自己于昆仑！”
　　柳文絮眉头轻蹙，有了些质疑。他感觉到了冷月的反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定要离开这里似的。他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一路下去，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躲藏吗？”
　　冷月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一路北上，先避开官府的追捕再说吧。”
　　柳文絮停下脚步，静静地看向冷月：“那你呢？再不回去了吗？”
　　冷月轻垂下头，叹了口气：“我自幼便是孤儿，流浪江湖，四处求生，能回到哪儿去？”
　　柳文絮心下一阵抽动，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就这样跟着我？”
　　冷月轻轻一颤。跟着他，不过是为了那见所未见的龙珠，却将这满腹的阴谋算计倾加于他，纵有千般不忍，也是无从选择。她别过头，轻声说道：“你我萍水相逢，却得你多次相救，不保你一路平安，我又好怎么抽身而去。”
　　柳文絮眼眸一闪：“月儿……我不要你心存感激，我希望你是一心一意要跟着我走的！”
　　“柳公子……”冷月心下一阵抽痛。一心一意？只怕她的心她的意早就呈给了六王，又叫她拿什么来跟着他啊！
　　柳文絮双手扶上冷月的肩，容不得她半分逃避，目光直射进她的眼底，柔声唤道：“月儿……”
　　冷月瑟瑟抬头，迎上柳文絮期许的目光。那淋漓眼波好似一曳水纹，层层荡开。她的心下阵阵作痛，曾几何时，六王也曾这样凝视着她，轻声唤她‘月儿’……
　　她的心忽然间颤抖了起来，眸子里隐隐地含几缕凄迷。她抬起葱白的手指，轻轻抚平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好似抚过自己心爱的宝贝般那样轻柔仔细。多少次啊，她望向那冰冷的眉宇间，多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将它丝丝化解开来。
　　“月儿……”一声轻唤，黑影带着丝丝芬芳逐渐向她靠近。冷月看向柳文絮，朦胧的月色下，那俊美无铸的面容已然在她的眼前放大，放大，再放大……她秉住呼吸，怔怔地看着他，眨眼间睫毛似乎已经贴上了他的皮肤。咫尺间的距离，暖昧逐渐升腾，交错着彼此的呼吸，让她越发不安起来。
　　“月儿……”柳文絮薄唇落下，轻柔地摩擦着她的。那触感如此青涩笨拙，一股热流窜入她的胸口，让她的灵魂猛然一震。那一夜，月光也是这样柔和，带着迷离的光辉洒满尘世间的角落。六王带着他那不容抗拒的霸气将她拥进怀内，柔进骨子里，那急促的呼吸，温柔的呢喃充满着整个世界。
　　六王？突然间，一张铁青着的脸瞬间窜进了冷月的脑海，一丝凉意顺着她的脊背一路上爬，脑中顿时充满了罪恶感，她一个激灵，猛地将柳文絮推了出去。
　　“月儿！” 柳文絮一个踉跄，倒退出几步以外。空气中凝结着无数的尴尬，纠结成一团一团。冷月只觉头脑浑噩发胀，两颊的温度在黑夜中慢慢退却，心绪却依旧恍惚不宁。
　　“月儿，对不起。” 柳文絮慢慢靠近，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脸上，仿佛一记闪电瞬间将她惊醒。
　　冷月怔怔抬头，那绝美的眸底闪着盈盈光亮，爱，点点滴滴，一寸一寸，夜雨般侵袭。这温柔的怜惜不属于六王，却直击中了她的命门。心跳如洪荒的脚步，黑夜的更鼓，逼迫着她无处躲藏。
　　冷月步步后退，如惊弓之鸟，一份仓促，一份慌乱，猛地转身，奔入无尽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