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月》魔非

8、8、官子

　　官子

　　“‘蚀月’这个药，原本就是母亲那一族的不传秘药，代代只有长子嫡孙才知道配方，几十年前曾一度遗失了部分成药，不过药方并未流失所以也未引起族人重视。母亲是上一代的族长，所以她的孩子天生就对‘蚀月’有免疫力，不仅是我，宇迭，‘蚀月’对你也是无效的。”
　　这一番话，是在悦亲王兄弟俩真正踏上返回西疆之途的半道上，悦亲王坐在马车中无聊时，才说的。
　　皇城在举办完霏亲王的法事之后，紧跟着又要发丧，这回是德妃娘娘与同时猝死的皇四子昭亲王的丧事，而接连的家变令圣上再度卧病。但是在公布这些坏消息之前，皇宫首先传出的是命各地番王返回封地的诏书。
　　“这是当然的，两位皇嗣相继猝死，圣上又病重，这种时候留那么多番王在皇城，岂不是为怀揣不臣之心的人提供了阴谋与叛乱的温床？”悦亲王是第一个启程离开皇宫的，以他为首，两天之内皇亲贵胄聚集的皇城，一下子冷清下来，“除去北境的大军，西疆是朝廷第二重兵所在，没有我这个忠心耿耿的亲王带头平复亲贵们蠢蠢欲动的野心，圣上又怎能安心？”
　　瞧他笑得春风得意，宇迭怎么都看不出来，兄长有丝毫对圣上效忠的诚意在。
　　“陵表哥原本不让你走，既然有人强留，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宇迭缩在马车一角，尽量地扩大与悦亲王之间的距离。
　　“棋下到这一步，局势差不多都定下了，眼下的形势已到‘官子’。”悦亲王抬眼看了一下弟弟，轻笑着把他抓到自己跟前，狭小的马车空间里，躲避游戏根本就玩不起来，何况宇迭全无还手之力，“官子不是攻防战，不论用多少心计，能走出的路只有一条，可是官子容不得半点差错，如今错一步，就是失去一分实地……总之，现在可不是留在皇城的好时机。”
　　“解开我的穴道。”宇迭闷闷地要求，当日若不是一时大意被兄长制住了穴道，他也不会束手就擒地窝在这马车里。
　　“你若能答应我不跑开，好好呆在我身边，我早就解开了。”悦亲王揽着兄弟的手在他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像是在哄婴儿入睡般得轻柔，“母亲去世得早，你又从小在外拜师学艺，这样与你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少之又少。迭儿……你可知道，如果可以拿东西交换，我愿用一切去换与你相处在一起的时间。”
　　这局棋已经下到这个地步，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
　　宇迭伏在悦亲王的胸口，他本想倾听一颗忐忑的心是如何跳动的，可，传入耳中的，是沉稳得听不出一丝异样的心跳声。棋终人散时，他会是胜者？还是败者？被强拉入棋局，即使旁观也必须一同领受结局的宇迭，不由自主地开始预测起最终的局面。
　　“你为了今天的局面，到底经营了多久？”宇迭从眼前的结果向前推算，竟无法确定悦亲王是从何时开始动的手，“比我取代你的身份更早？”
　　当然是更早。悦亲王的眼睛在笑，仿佛是在说，傻弟弟，就连让你玩假扮我的小游戏，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想必你是不知道，秘室里还有另一条路，直通城外，有‘泣血幽林’在我手上，要杀大表哥易如反掌，只需要修书一封将他引来西疆即可。”悦亲王淡淡地公布事实，脸上连一丁点别样的表情都没，不知道那些动摇整个朝廷的大事，在他眼中算是什么，“如果不是德妃坏了事，眼下死的就不是昭，我也不用回西疆多绕一个弯路。”
　　不是昭，那是谁？皇宫里除了那对母子，还有什么人阻碍了他的去路？
　　宇迭不懂，即使费尽了心计，即使曾取代他的身份扮演他的角色，仍是无法明白兄长那深不见低的心里，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明年春天，得和羌族小小打上一仗，不然西疆的兵力，早晚是皇帝心中的一块病。”悦亲王半闭着双眼，喃喃地盘算着，“然后……我想是时候让西疆王府添点东西了……”
　　“你还缺什么？”
　　“一个王妃。我记得皇帝还有一位公主，让她做你的嫂子吧！”悦亲王转过头来看了看弟弟，笑道，“以我的估计，到那时候恐怕皇帝会急着先提出将公主下嫁西疆呢！事到如今，只有稳住了我，陵的王位才能坐得稳，不是吗？”
　　悦亲王府是皇室旁支，想要贵上添贵，亲上加亲，有什么比联姻更好的方式？兄长所说的“添点东西”，要的，不过是个好名分。
　　“你布局那么久，究竟想要什么？”宇迭直觉地认为，皇城中的龙座，不是兄长最终的目的，“难道只为了卖个天大的人情给陵表哥？”
　　悦亲王拂开宇迭脸上的发丝，摇了摇头。如果说使出一份劲便该换得一份利，那么从开始到现在，悦亲王所得到的，远远低于他所付出的，可是他并不在意这些，完全不在意。
　　“游戏？”宇迭找到了适合形容兄长心情的词汇。
　　也许吧！悦亲王把头靠向弟弟，闲适地调整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角度，在颠簸的马车上，为自己找到了休息的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