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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深夜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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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均已离开枫林,那段姓老者才负手从暗处走出,看了看地上的血迹,道:“你可看到是何人动手?”
“我到之时,只见一个背影离去,那汉子却已经死了。”林中的女子道。
老者慨叹一声,返身回林,转过巨石。石后,一个素衣宫妆女子持剑而立,清冷似月,疏淡如菊。
女子见了老者,行了一礼:“师叔,你可曾见到间邪?”
老者淡淡道:“没有。若是真见了,何需帮他隐瞒。”
女子点头,道:“虽说我们不怕他们,但也不必无端卷进争战。此处我已布下阵型,料他们无法闯进谷中。”她顿了顿,又道,“不知道银铃伤势如何,我先回去看她一看。”说罢,向老者礼毕后快步而去。
她沿着长满青苔的碎石小径左传右折,忽听得水声隆隆,一道飞瀑自山崖间直流而下,冲入山下深潭,漾出万朵水花。深潭周围红枫嫣然,枫林深处庭落重重,淡淡药香袅袅散开。
数名青布衣衫的小童肩背竹篓归来,见了素衣女子,一一行礼。女子微微颔首,轻轻走至林后草屋前,透过窗棂往屋内看去。
屋内光线略暗,窗下香炉中点燃一种奇异药草,那种清淡而又苦涩的香气正是自此挥散而出,氤氲如云烟。一个布衣褐袍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窗户,双手翻飞,不住扣击一个少女的后背穴道。
素衣女子屏息看了许久,才见那男子深出一口气,将少女扶着躺下,转身站起,慢慢踱出门来,向女子道:“我已经将她体内的寒气驱散,休息几日便无大碍。”
女子蹙着黛眉道:“方才无痕堡的人要进谷,我已将他们拒之门外,不知道会不会得罪洛云?”
男子一扬眉:“我秦一轩早就不再参与什么江湖纷争,只管钻研各种药理解毒之法,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他无痕堡又能奈我何?”
女子点点头:“想来洛云也不是这样心胸狭窄之人。”说着,她又怀着担忧的神色看了看屋内,道:“幸好你在谷中,否则银铃又要受苦。”
秦一轩追问道:“你可知道银铃怎么受伤的?”
女子道:“是被碧落宫主箫音所震,怎了?”
秦一轩眼里却显出痴迷之色,喃喃道:“一直未见过‘冰域三千’的威力,今日算是领教了……不过却比我于古籍上看到的描绘,更增几分刚韧,倒不完全像是女子所练之武……奇怪,奇怪!”他自顾自说着,也不理会女子,忽然匆匆转身离去。
“师傅!”一边的童子叫道,“你要的药草,我采来了。”但秦一轩却头也不回,直奔不远处的小楼而去。
女子叹道:“你师傅他定是又急着去翻看古籍了。”
“谷主依旧这般性情。”老者遥遥道,“看这样子,不查个明白,他又是不会出来了。就连洛云手下想要进来,他都不愿相见。”
女子走进草屋,坐在银铃床边,轻握了握她微寒的手,低声道:“银铃,你这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苦……”
银铃在朦胧里听见她声音,微微睁开双眼:“姑姑……我怎么浑身无力?”
素衣女子正是慕含秋,她一见银铃回山时的模样,便知仅凭自己之力无法救治,便迅速将她送来落雁谷疗伤。此时她见银铃的眸子虽仍清澈如水,却更衬得脸庞消瘦,道:“秦谷主已将你体内混乱的真气化解归一,只是你自从下山回你舅舅山庄后,便生出许多事情,现在要好好休养才是。”
银铃看着她,忽觉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无奈如滔天波浪般尽涌过来,越是想得到温暖,却越是倍受煎熬,一时间所有的坚忍全都碎裂,眼泪不由滚滚落下。
慕含秋从未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自己也心痛不已,道:“银铃,是不是你舅舅他们怪罪于你?”
银铃良久才哽咽道:“姑姑……是我做错。他们没有责骂我,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回他们那里去了。”
慕含秋叹道:“我听人说了,明珠山庄失败,确实与你轻信他人有关。银铃,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吗?”
“姑姑告诉我,不要轻信,不要总是记挂着别人。”银铃悲声道,“但我做不到。”
她含泪望着屋顶,忽而挣扎坐起,一把握住慕含秋的手,痴痴道:“我几次三番相信他,姑姑,你说我是不是该死?如果不是我,明珠山庄不会损失惨重。如果不是我,那天在玉萝峰下,舅舅他们已经可以把他杀了报仇……可是我,我这次又跟他一起回来了!姑姑,你去把他杀了,把他杀了!这样我就不会难过,不会整夜整夜睡不着……”她近似癫狂地说着,神情忽而低落忽而高亢,泪痕犹在,冷汗直流。
慕含秋被她惊住,用力抓住她不断颤抖的双手:“银铃!你不要激动!你说的那人,可是天上人间的间邪?他确实在这附近,你放心,一旦被我发现他的影踪,一定为你杀了他,这样可好?”
银铃睁大双眼,目光却是茫然,忽又松开手,颓然不语。慕含秋忙安抚着她,让她重新躺下,见她不再激动才悄悄走出草屋。
是夜,月寒影淡,空谷寂静。
银铃从昏睡中醒来,体内那乱窜的真气已是归于平静,寒冷之感也渐渐散去,但头痛欲裂。屋内并未点灯,只有淡淡月光倾入窗棂,冷冷清清。窗外风过云动,树影婆娑,倒映在白纸窗上,好似随意泼洒的水墨。
她默不作声地望着窗户,却忽见窗纸上淡淡映出一人侧影。那人既不走来,也不作声,只是倚在窗前,似在听着屋内动静。
银铃心中一惊,吃力坐起,低声道:“是谁?”
窗外之人似也怔了怔,却并未回应。银铃注视那窗上侧影,颤声道:“萧然”
那人沉默片刻,转身欲走,银铃忽然踉跄着下床奔至窗口,隔窗道:“你怎么在这里?”
窗外的萧然低声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留下来让你们杀了我解恨的。”
银铃深吸一口气:“你,你说什么?”
萧然竟好像笑了一笑:“你好像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既然这样,为什么自己不杀我?我不愿意别人帮你来杀我。”
银铃心知他已窃听到白天她与姑姑的对话,不禁紧握双手,道:“我杀不了你。”
萧然似是抬头看着窗内她的影子,道:“要怎么样你才能杀得了我?”
银铃心如刀绞,拼命摇头道:“你不要逼问我。”
萧然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从此安心?否则的话,令你一辈子寝食难安,岂非是我的另一个罪过?”
银铃颤声道:“我叫你不要追问了!你为什么总要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你不觉得会令我更加痛苦吗?”
萧然静了静,道:“因为你从来没有回答过。”
银铃默默看着窗:“我不想回答。”她停了停,又道,“就算回答了,也不是你想听的。”
萧然无奈笑了笑:“那我以后该怎么办?是不是从此装作不认识你?”
银铃硬声道:“那是你的事情。为什么来问我?你难道连自己都做不了主?”
萧然怔住,许久不语。银铃一直在等待他的回话,却见他最终转过了身,默然远离了窗子。她看着他的剪影在窗纸上越来越淡,越来越远,心头渐渐沉重,竟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要将窗户推开。
正在此时,忽听外面慕含秋一声厉喝,道:“什么人?!”
银铃猛地一惊,奔至门口,才一开门,就见月光下慕含秋衣影一闪,已欺身朝深潭方向急速追去。她略一迟疑,也随之而去。
慕含秋在远处回望道:“银铃,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银铃脚步一迟,慕含秋已隐入密林之间,不见踪影。她独自在林中走着,只觉四周阴冷异常,一弯残月斜挂树梢,月光惨淡而落,将周围一切映得苍白失魂。
清风拂过,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青竹气息,银铃心头一动,悄悄抬头,果见萧然正倚坐于古树之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见她已发现自己,不由一怔,随即转过脸去。
此时谷中人声渐起,老者率领众护卫与药童匆匆过来,慕含秋遥遥道:“师叔,我方才看见一个黑影进入此中,料是那间邪了。”
老者冷哼一声:“他倒是胆子不小,看他怎么出得了这密林。”
慕含秋忖度了一下,问道:“银铃可曾回谷?”
老者道:“没有,我们自她屋前经过,不见她人影。她是否也进了这里?”
慕含秋失声道:“我明明叫她回去的。莫非她被间邪所擒了?”说罢,只听脚步声起,众人纷纷赶往这边。
银铃欲言又止,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萧然看了看她,飞身落地。她迟疑一下,紧追几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