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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盟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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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姑姑淡淡话语却如惊雷在我耳边响起,我快步走前,拉住茉莉姑姑的手,压抑着内心惊慌,缓缓问道:“云贵妃不是得急病去了?姑姑嘴里似乎另有隐情。”
“这宫里得病去了甚多,特别是有些受宠的娘娘,怕也是福薄罢。”茉莉姑姑轻拍我的手背。我自是明白茉莉姑姑言下之意,喃喃问道:“可,可他都不护着她吗?”
茉莉姑姑嗤笑:“你身在天家,还看不透吗?”我怔怔抬头,看着茉莉姑姑满脸嘲讽,眼神却充斥悲意。咬着下唇,却正好碰触到刚才被凌云咬破的伤口,顿时皮又破了,血腥充满口腔,却清醒许多。
缓缓对茉莉姑姑福了下去:“依依早已看透,还望姑姑指点,如何才能活下去。”
茉莉姑姑不扶,反而对我跪了下去:“还请主子收留奴婢这无根之人。”抬头时眼神已是坚毅:“奴婢想同主子一同在这儿活下去。”
茉莉姑姑一向自恃身份,往常在紫宸殿伺候,见着皇帝也不过是屈膝行礼,今日她却冲我跪倒,倒是吓了我一跳。
“姑姑,快起。”我忙去扶她,她倒不扭捏,扶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我轻叹:“姑姑,可是我长得像极了云贵妃?”
她摇了摇头,眼神悠远,似是回忆往事,忽醒转笑道:“奴婢晓得主子心思重。若不分说清楚,怕也不得信任。”我被她说穿,脸不由一红,还未申辩,就听茉莉又说道:“不过若想在这里活下去,凡事确实需要思前想后。”
她见我神色专注,脸上荡起一抹轻笑:“夜深了,主子还是早些安歇。这人前,恐怕奴婢不能这么唤主子,还望主子见谅。”
我脸又是一红:“姑姑千万别这么唤我。我不过小小婢女,”茉莉冷笑打断我的话:“若你只想做小小婢女,何必去学云贵妃的神情,投皇上所好!”
见我脸皮发涨,缓了神色:“奴婢也知道一时半会,怕主子无法相信奴婢。奴婢只这么说,奴婢是云贵妃的陪嫁丫鬟,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我抬头看向茉莉,就见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她是有了恩宠,可她从没想过害人。哼,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不过奴婢一时不查,云贵妃她,她,饮了混有红花的保胎药!”她猛的盯住我,抓住我的手腕道:“若奴婢仔细些,她又怎会喝下去!一尸两命!”
我被茉莉抓得手腕生疼,听茉莉语气凌厉,更让我觉得如临其境,冷汗自背上慢慢生出,又渗入了衣服里,只觉得粘粘黏黏,犹如这长安宫中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我忽从嘴角边绽出一丝轻笑:“茉莉,”我直呼她的名字,“我知道你的痛,想必你也晓得我的痛楚。”
茉莉看向我,眼睛似有荧光一闪而过,我拉近她,轻柔说道:“你有你的血债,我也有我的。如今在长安宫中,起码有你我彼此相知相靠,未知不是我们彼此福分。有朝一日你我都能得偿所愿也未尝不可。”
茉莉恢复往日略有自傲的神情,淡淡点了点头:“确实。”又深深看了我一眼:“只盼所愿早日达成。”
等茉莉离去,我一个坐在屋内,居然觉得浑身力气散了许多。委顿的趴在桌上,只顾看着桌上放着的粗糙茶盏发呆。
茉莉姑姑一向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却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如今茉莉和我达成联盟,不管将来事情如何,就眼前来讲,我还是可以信任她的,也只能信任她。何况若有她帮忙,成事要容易许多。
深吸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将身上外衣脱去,手抚到腰间系得一条纯白腰带,咬了咬牙,还是解开腰带,放在床上。
跪在床边,看着那腰带怔怔流泪,暗自祷告:“爹爹,娘,不是女儿不孝。是女儿要报这血海深仇,为家中洗不白之冤。”又重重磕了几个头,心中终有些不愿将它扔掉,便将白布折好,藏到了衣箱底下。
第二日是我值日,天还未亮便要去紫宸殿候着。昨夜又辗转难眠,起来后,只觉得枕边发湿,想是睡梦中又哭了一通。虽说眼睛通红,好在精神却难得的好。匆匆赶到紫宸殿,晓得皇帝正在早朝,里面应是无人,便慢慢走了进去。
只是刚踏进,就见一个男子正坐在外室的软榻上,依在小桌边,手撑着颚,打着瞌睡。
我心一惊,此处是皇帝歇息的地方,通常很少有外臣来到此处。不知这人是谁,居然在这里大大咧咧的休息,也没人阻拦。不由自嘲摇头,自从入宫,赐了翡翠堂后,就不得恩宠,直到家破自尽重归,其中这一年多光景,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对我倒似一生过完又来一世般,也唯有这三个月我倒是出来走动,之前不过守着翡翠堂等死,又怎曾见过谁,说不准这人是个亲王胄贵。
往后走了一步,本想轻手轻脚退出去,却听那人忽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忙转过身,低头行礼道:“奴婢是紫宸宫的宫女。”
那人“哦?”了声,“抬起头来。本王瞧瞧。”我忍住心中不快,顺从抬头看去,就见他倒是和欧阳凌云长的颇像,脸庞轮廓分明,眼睛狭长,鼻梁直挺,只嘴唇略有不同。凌云嘴唇稍薄,紧抿时不免显露丝许凉薄。可这人也不知有心无意,嘴角挂着轻笑,却甚是温和,连带着眼角都稍稍弯起,越发显得可亲。
他见我瞧得仔细,笑道:“你这人倒真是有趣,胆子很大。”我被他一笑不免晃神,却猛的意识到自己失态,低头道:“奴婢胆小如鼠,请,”一时踌躇,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他见我有些窘态,摸着下巴言道:“怎地连本王都不认识,这宫里的嬷嬷教导无力,该罚。”
我忙分辨:“是奴婢刚来当差,又委实蠢钝,还望王爷勿怪他人。”
“晟睿怎么躲在这里?”凌云从外走了进来,那人也不站起上迎反而懒洋洋的仍坐在软榻上:“臣弟身上四处都疼,哪儿都走不动。”
我跪在地上,又匆忙跪行给凌云行礼,凌云眼角微微扫过,却似没见着般的,笑着坐到软榻上,拍拍他的肩膀“你在外面野了好一阵子,回来连朝上都懒得去了?你这样,太后又要念叨朕没有好好照顾你。”
我跪在地上半点都不敢动弹,那两人却突然静默看下跪在地上的我,晟睿忽轻笑:“皇兄这里的丫头真是伶俐。”
凌云似笑非笑道:“难得听到你夸赞谁,怎么今日转了性。别呆傻在这里,快些下去。”
“哈哈,皇兄倒似宝贝这丫头的很,怎么,被臣弟瞧了两眼,就忙不迭要藏起来。” 晟睿坐直身子似是很有些趣味的,招手让我向前,“你叫什么?”
我站起身,俏生生抬眼看了眼凌云,才垂下眼睛回道:“回王爷,奴婢叫楚依依。”
晟睿击掌道:“总为情痴暗揣摩,两心相换事如何?依依怯怯书将寄,燕燕飞飞春已过。依依怯怯倒是平生一股娇弱感。”他歪头仔细打量我,却忍不住一怔,忽的捉狭一笑:“只不过这人瞧上去倒没这股韵味。”
我心里冷哼一声,仍是低头不语。凌云沉吟片刻:“怕是此时拘谨。”晟睿摇头:“这么个丫鬟,实在不能好好伺候皇兄。皇兄,不如赏了臣弟吧。”
晟睿此话一落,我即刻跪倒。凌云却笑道:“难得你开口求朕,朕岂能不允。不过还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我听凌云此话,连连叩首:“求皇上饶恕奴婢。奴婢只愿永远伺候皇上。”
晟睿满脸遗憾:“楚依依,若你随本王去了王府,在本王府里起码还是个主子。你留在宫中只能端茶倒水伺候,还要被些人作践。何必呢,不如随本王去罢。”
我不及细究他话里的温柔,只顾着磕头,心里却道,若是出了宫,哪里还能有机会报仇翻案。如今唯一能帮我的,只有那个身着明黄色朝服的皇上,欧阳凌云!
凌云轻咳“晟睿可吓坏朕的楚更衣了。”“更衣?”晟睿脱口问道,“那怎么在紫宸殿做宫女的活。”
凌云似有难言,到底还是瞪了我一眼,我即刻连滚带爬的逃出。正巧碰见茉莉姑姑走了过来,忙对她行礼,她略偏身算是不受我的礼,才道:“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我四周一瞧,王棋路和郑仁贵两个公公一人捧着奏折,一人端着茶盘点心走了过来。我往边上略行了一步,才低声说道:“刚碰到王爷”又压低了些声“名讳是晟睿。”
茉莉姑姑点头:“恩,那是皇上的同胞弟弟。如今的睿王爷。”我吞了口口水:“他刚才在皇上面前提要我去王府。”茉莉神色一紧,口气中已有严厉:“你如何答?”
“我说,奴婢此生只愿伺候皇上。”
茉莉似是松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淡淡看向远处,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位王爷素爱玩笑,奴婢也不知他刚才那话是真是假。不过,主子答得却是不错。若是真心要你,何必当着你的面问?悄悄的和皇上提上一句,再放你出去,不是更加容易。要你在皇帝面前表态不是为难你吗?”
我点头深以为然。茉莉顿了顿,提高声音说道:“今日皇上奉茶的事儿就由红蕊来。你今日瞧着毛躁,去院子里将魏紫和芹叶铁线搬到那边回廊上。还有上次我交代你的那些针线,你可做完了?”
我自是知道茉莉的意思:“恩,正在做。”茉莉眼风瞟见红蕊添香正在瞧这里,冷笑道:“今日我必要见着的。”
我忙低头应是。茉莉使了个眼色,我便慌慌忙忙去搬魏紫,走了没多远,就听红蕊讨好的声音:“茉莉姑姑,您别生气。犯不上。有什么事情,让我来做,在家时,我针线功夫可是一等一的。”
我就听茉莉回道:“你家那里是不是都不擅长针线?皇上都在里面了,还咋咋呼呼的,要不要吃一顿板子?快进去伺候。”
我忍不住偷笑,想是茉莉将我支开避开睿王爷。心里一时烦恼,就怕今日这个睿王爷打岔,皇上要宠幸我,怕是又要耽搁。
正要动手搬花,就听身边一声喝骂“死小子!你居然敢躲在这儿偷懒,看杂家不打死你!”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何况宫里这种事多了去了,好好的小公公就能被一些老太监活活打死,折磨死。
我默默摇了摇头,刚想离开,就听那挨打的人哀求道:“公公,奴才昨日天蒙蒙亮才睡的,刚才实在忍不住眯了一会。公公就饶了奴才罢。奴才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