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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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的小径旁栽满了垂柳，此刻正直春季，风一吹过便刮起无数柳絮纷飞在空中，扬满整个庭院。都一年了，去年他去往西边征战时，恰好也是这样的季节。那时候她才十五，人未及马高，仰头看着他身披带甲战袍，威风凛然地端坐在马鞍上，伸出藏在衣袖里的小手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衣角，用着极轻的话语说：“等你回来，我要嫁给你。”话一说完，脸颊充血般的红艳。
原承焕就这样高坐在马背上看着她，忽然就笑了，玉兰般的脸颊也跟着映上明媚的春光，他微微俯身，伸手抚在她头上，“你还太小了。”
“不小了，爹爹说，女子十六便能说人家了。”桑之妤怕他不懂，又赶紧加了句：“明年我就有十六了。”随即红着脸跑远了。她以为，自己将心意和盘托出，便是一种双方达成一致的许诺。
却不见，马上的人微怔的面庞。
一年后，听闻他的归来，她特意精心打扮了番，金色丝线勒出雾花的底裙，外头披了件水红色的单薄衫子，银蔓缀花的紫色肩带搭在她细小的胳膊两侧，垂至脚尖，颜色好不鲜艳。如水的眼眸闪着熠熠光亮。
从桑家去原府，需要穿过三条大街，绕过两条小道，之妤一刻也等不及，无奈从小便被教育着女子步行须缓、碎，不可急切奔走有损颜面。她虽自小不爱听这些教条，自己却是遵循得极好，京都名媛之比她可从未输给过任何人。
香薷一直低着头追随在小姐身后，不料前方的人忽然停住脚步，后面匆匆走过的行人也差点撞了上来。前面就是京都最大的鸿丰酒楼，多是富贵之人协谈论事之所，可此时，她却看到了原承焕的那袭白色身影，旁边还跟着个身着淡绿素衣，妆容精致的瘦弱女子，腰身瘦如柳枝，只怕一握都还不到。
之妤就站在离他们五丈不到的地方，目光死死盯着二人进入酒楼的步伐，原承焕所立的角度本应能看到她，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身旁娇弱的绿衣女子身上，小心地护着她进门。
“她是谁？”之妤藏在袖中的小手早已捏成拳头，心里直冒着酸味。
“之前我也未曾见过，怕是少将军最近才结识的朋友吧。”香薷说话小心翼翼，不敢看小姐的脸色。
之妤与他相识十余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眼里有流露过刚才那般的怜惜，那眼神实在让她心慌。
之妤选了张与他们对面而坐的桌子，这下他可再也无法忽视掉她，原承焕瞧见她，笑意更深，正打算起身往这边过来，旁边的绿衣女子眼中满是疑惑地抬头望着起身准备离桌的人，原承焕又一步跨回她面前，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见那女子清婉一笑，点头默许了。之妤的视线片刻都不曾从二人身上挪开，指尖却在桌下的横木上划得吱吱作响。
当原承焕大步走过来时，她还是没有忘记露出暖心笑容，爹爹曾说，世上男子大抵都喜欢爱笑的女子。
“承焕哥哥，你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她撒娇似的抿起嘴，酒窝浅浅的现出来。
“这几天刚打算去看你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说完仔细将她打量了番，笑着说道：“小丫头真长大了，打扮起来可比以前更加好看。”
这样的赞美之妤是喜欢听的，尤其是能从自己心上人口里说出来的更是珍贵。原先的憋在胸口的闷气似乎也缓了许多，“承焕哥哥，那边坐着的姐姐是谁？”
“她叫绿绮，是我这次从华境带回来的朋友。”华境就是一年前他去的地方。
朋友，他对她的形容只是朋友，之妤心里的最后一口闷气也舒缓下来，“她就是你说的受伤需要照顾的人吧？那她伤好后何时回去呢？”语调有些欢快，她意识到不妥后又加了句：“我只是想在她走前交个朋友。”
“她不会走的。”
“呃？”
“之妤，我会娶她。”他声音温和，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仿佛一块小巧却又坚硬无比的石头，重重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
一时间，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门外进来的人打破了这尴尬场面，一个与原承焕年纪相仿的粗布灰衣少年手里拿着几个深色盒子进来，上面镌有一朵醒目的粉色桃花，之妤一眼便看出那是桃花斋的酥糖。
原承焕接过盒子放在绿绮面前，“这是京都最有名的桃花酥，我不知你爱吃些什么，不过很多女孩家都爱这个。”
绿绮拉过他的衣角，“我爱吃甜的。”
原承焕在盒中拿出一半向绿绮示意，“她也自小就爱这东西，分些过去你不介意吧？”
她笑着摇头。
他果然将那几个盒子都递给之妤，“下次再多买些给你送来。”
之妤不接，涩涩地应了句：“我早不爱吃这个了。”她背对着他坐下，背影看似悠闲地喝着杯里的茶，努力地憋住呼吸，压抑着自己的所有情绪。
原承焕一时愣住，估摸着这丫头是真生气了，不知如何劝解，恰好身后桌边传来绿绮一阵阵的咳嗽声，只好作罢。“绿绮她身子不好，得先带她回去休息，之妤，我下次再来看你。”话虽已说完，他人却没走，站在身后等着听她的回答。
“嗯。”曾经等着盼着想要见到的人，如今却让她觉得，多见一分都是难受。
等原承焕带着绿绮离开，站在门外的香薷自知大事不好，赶紧跑进来。
之妤身子坐的笔直，僵硬地饮着那杯茶，“香薷，我想吃城南的桃花酥，现在，马上。”
等香薷赶去时，桃花斋的店家却告诉她，在她之前，这店的所有酥糖都被人买走了。她知小姐性子，如今再受得原少将军的事儿一刺激，没有桃花酥，她是断然回不去的，只能求着店家再赶做一批，店里桃花蓉也没了，店家本不肯答应，但是听说买者是来替桑家千金桑之妤求的，便应允了再去城郊农家收购新鲜桃花蓉。
鸿丰酒楼里，之妤坐在原来位置上，早已被酒灌得七荤八素，原来在家很少沾酒，每逢佳节才会少饮几口青梅酒，哪经得起这酒楼里的烈酒。
楼梯上一白色人影款款走下，晃过她迷离的眼前，那人身形实在接近原承焕，气质风华翩然，之妤模模糊糊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不明白原承焕手里何时多了把折扇。眼看那人就要走过自己身边，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死死地揪住那人衣衫，用力一扯，将那毫无防备的人带向自己身前。纵使那人再高大，也禁不起她这番无半点预兆的偷袭，向前一倾，险些倒在她身上，幸好及时收住脚步。
男子蹙眉感到不悦，盯着她依旧抓紧自己不肯放开的手，“你这是打算明目张胆地非礼我？”
桑之妤喉间一口气呛上来，禁不住打嗝，一口气尽数喷洒在男子脸上，浓烈的酒气，带着几丝极为清淡的女子香甜，同时溢进他的鼻中。
那人挥扇挡住鼻子，借机与她拉开些距离，疏离而落落，调笑道：“桑小姐，以后还是少喝酒，酒醉伤身，”他顿了顿，笑意更浓，贴在她耳畔接着说道：“不仅伤身，还熏人。”
他本来只是想小小回敬下她的冒昧与失礼，并非存心欺负她，没想到，桑之妤在他贴近自己说话时，不管不顾地就扑了上来，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大声抽泣起来，带着她体温的热泪顺着他的脖颈，一滴滴地淌进衣服里。
“你答应了娶我的，为什么又要反悔……”她吐字不甚清晰，却还是一字不落地进他耳中。
男子轻抿薄唇，所有所思般，“你听谁说我要反悔？”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从来没当真……”
“……还真不知道。”她越哭越大声，酒楼里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二人，议论纷纷，白衣男子有苦难言，却又被她的话语逗得忍俊不禁，于是，大家都看到，紧密相拥的两人，一个哭的凄惨，一个笑的欢快。
旁边有人走上前来准备为白衣男子解决掉多出来的麻烦，却被他伸手阻住了。
桑之妤对当时窘况毫不知情，依旧伤心得壮烈，“承焕哥哥，你不要娶她，你娶我好不好？”她总算肯将埋在男子颈间的脑袋抬起来，努力寻找他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承欢哥哥？男子挑眉，终于仔细看清了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儿，“桑之妤，请看清了，在下容玥，可是你要嫁的承欢哥哥？”
桑之妤晃着脑袋，温热的小手拂过他的眉眼，滑过那坚挺的鼻，“好像不是。”他比锦哥哥的眉毛更浓更深，眼睛哪里有这般勾人的。可这鼻子又分明完全一样，她辨不清了。
她小小的脸颊贴在男子怀里，“承焕哥哥，带我回去，好难受。”像只猫咪一样在他衣服上慢慢滑动蹭着，蚕丝面料光滑得就像她每晚抱着的软枕，淡淡清香萦绕在鼻尖。
他一手撑起她的头，不动声色地抽离自己，向身后的人吩咐，“把她送回去。”
“是。”那人大步向前，打算从他怀里接过这女子，没想到，她拽的紧，一番拉扯中，终于忍不住，俯身贴着容玥的衣服，吐的天昏地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破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