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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郎中 ...

  •   黑夜之中能够在山林中行走自如,对整个山林生物了如指掌,且能无声无息接近他人,是何方高人?但这并不让我感到害怕,如果不欢迎我,那早就是一脚把我踢下悬崖,而不是留我到清晨了。
      伸了个懒腰,在继续寻找思过崖之前,需要先补充我的体力。
      理所当然是梨子。
      因为是白天时间,从山上往山下跑,接近梨林时,发现梨树是集中在一个地方,其他地方并没有梨树。这么想来,到处都是松柏之类的树木,只可观赏不能亵玩,却凭空冒出一片鲜美多汁的梨林,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奇怪。
      正准备爬树,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嚎叫,举目四望,四周一切如常。当我爬上树梢,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原来刚才立在树下,无法俯瞰,爬上高处之后,视线就能接触到不远处的一道斜坡下,大群的猴子正在那儿撕咬。
      这些猴子比我小时候动物园见过的猴子大多了,体型跟成了精似的,摇摇晃晃站起,保准过人腰那么高。只见它们围成一圈,嘴里发出我最初听到的兴奋嚎叫声,最中间一只浑身红毛直竖,不时围着它的猴圈里冲出一只壮猴,扑在它身上一阵乱咬,那些猴子个头大小都差不多,扑在红毛猴身上的同类却被它一个臂力就甩出去了,看得我惊奇不已。
      虽然红毛猴异常凶猛,但依然寡不敌众,渐渐地,它的四肢就直往地下垂,猴圈也发现了它的疲态,开始多个往它身上扑,又是一阵天昏地暗,惨叫连连。
      终于我忍不住了,大吼一声:“连你们也学着以多欺少!”
      那些野猴子长期没接触过人,显然不会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马上被身高马大的人类唬住,我这一声喊,立马让它们把凶腾腾的猴眼移向了我。
      一不做二不休,我跳下树梢,树根处搬起一块五六斤重的石头,举过头顶:”啊啊啊——”杀气腾腾冲它们跑去。
      这才把这些猴孙们吓到,轰地炸开锅,几个举势驱赶完毕。
      红毛大猴一动不动躺在原地,我慢慢接近它,脚尖轻轻碰了碰,没反应,翻过它身体,只见颈项处被咬成烂糊糊,基本出气多入气少了。
      我慌不迭地脱下褂子,撕了几条布,一条按住它脖颈,然后又用一条绑住,穿过腋下绕了几圈,直到不见血渗出。
      它眼睛一直盯着我,在我的注视下,慢慢合拢,我知道这是快不行的征兆,立即抱起它,漫山遍野地跑,直到跑到一块阳光照射的平地,轻轻将它放下,它仍然没发出半点哼声。
      然后我回头开始找水,但跑了这么多路,一户人家都没见过,除了梨子。
      于是只得摘了几个梨子,用布包裹住,带回到红毛猴躺着地方,拿出一个嚼了几口,将梨肉嚼成末,混着汁水吐出,覆在红毛的嘴边,让它吮吸。
      这样来来回回,也不知它吞下了多少,流出嘴边落地表多少,直到一个梨子咀嚼到干干净净,我已唇舌发麻,累得躺下。
      终于明白为什么现在那么多女性选择奶粉喂养孩子而不是母乳了,我才哺了一个梨子就津液殆尽,可见孜孜不倦的哺乳是多么的耗尽身心。
      守着红毛猴一动不动的身躯一直到了午后,我已经将它挪进阴凉之地,尽管我使出浑身解数,但并没有见到它有任何回应。
      我难道要和一条生命失之交臂了吗?
      这让像老朋友一样熟悉的挫败感又回到我身边来了。
      我开始回忆对自己感到失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从师兄那件事,我学会了认命。
      跟所有爱泡师妹的师兄一样,师兄也是开朗大方春风般沁人心脾,至少对于当年脾气火爆的我来说,他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不会被我吓跑的弥勒佛。
      但这只是表面。
      笑脸背后藏着的不为人知,往往都一样阴暗。我从来没有正面答应过他,就是因为我一直对他背后的一面有所觉察,但他身为我师兄,年龄比我大,阅历比我丰富,瞒藏的功力也比我深厚。可我坚强了太久,头一次面对一个人肯低下头为自己系鞋带,为自己打开水,为自己洗衣服,带我去各种我从没去过的地方,在我为不如意耿耿于怀的时候,摸着我的头让我吸气,冷静。
      所以即便最后他会突然撒手离开,即便我也从一开始就有预感,但仍然是被击得倒地不起,甚至连他为什么要离开,我都没有力气来得及问出。
      这就是失败的第一步,我学会了自我否定,等到我以为能在工作中掰回一局,几年外表古井无波、其实内在黑水深深的职业经历,却是蚕食我自信的真正开始。
      “哭什么哭?还没死呢。”
      泪眼摩挲处,一个花白胡子男人冷冷凝视着我这一幕哭戏。他的凭空出现让我下巴都掉了下来,以至于自怜自艾的情绪立即就成了不招人见的苍蝇,被一掌拍死后,随之我又困窘起来。
      “猴、猴子快死了……”天知道我上一次面对陌生人结巴是什么年龄,还以为自己已经油盐不进了,却在陌生地带溃不成军。
      这也不能全怪我,那花白胡子的人年龄大概四十多岁,如果没有胡子,极其可能还看不出年龄,因为他两眼精光闪闪,一见只会被那眼神给震住,其他形貌特征反倒不重要了,只知道,这一定是个难惹的长辈。
      “你过来。”他向我招招手。
      不知怎的,我就跟中了邪似的,脚步不听使唤就移到了他跟前。只见他两根手指慢慢伸出,举到我眼前,下一刻,眼前就黑了。
      失去控制力的时间里,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漂浮在空中,周围一片静谧,下方像是棉絮托住我让我着不到底,但我知道没有棉絮,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空。这种失重很好,我的身心都停顿了,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动弹,只想一辈子就这么漂浮下去。
      可是一种眷恋的力量还是一下子攫住我,让我一下子睁开眼,就看见花白胡子男人正托着红毛猴子喝水。
      “它醒了?”我一骨碌爬起来,爬到红毛猴子身边,“它没死?”
      男人瞄了一眼我的激动,淡淡道:“照看好你自己。”
      “它不是快死了吗?为什么突然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我癫狂的行为打动了这男人,他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葫芦,眼中划过一丝怜悯:“本来这猴子就只是皮外伤,只要放它回安静的地方,让它自己舔舐伤口,静养些时日,皮外伤就会好。哪料你将它抱来抱去,血液倒流,冷热同受,再加上你大动干戈,还将它抱在胸口,让它与你一同燥火攻心,本来没事也该有事了。”
      我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反应:“所以你才把我放倒?你是中医吗?”
      “中医?”
      “就是医生,大夫、郎中!”
      他眯起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几乎在我以为自己肯定猜错了,他慢慢答道:“也不知你是装疯还是卖傻,要真疯了……你就当我是个江湖郎中吧。”
      我立马跪在地上叩谢,救一条命,就是救全世界。
      “受不起。”他丢下这三个字。
      眼看他脚步一挪,我立马抱住他双脚:“大叔你慢,我有一事相求。”
      “大——叔?”他慢慢转过身,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他样子有点像要抽脚踩我。
      我赶紧诚恳地把问题问了:“您知道思过崖怎么走吗?”
      “你去那儿干什么?”
      “您知道宁中则吗?”不等他点头,我就将岳不群把令狐冲关思过崖上的事说了一遍。
      他一听完,先是皱眉:“你怎么跟恨不得把华山派的丑事能每个山头都知道一样?”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好一句’徒儿有错师父同罚’!简直前所未闻,华山派未闻,五岳剑派未闻,整个江湖也好久未闻!好,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带你上思过崖!”话刚落音,他人就在一丈外了。
      我看那红毛猴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想跟着走又爬不起来,想起它对战时那么凶狠,此刻像个孩童一样依恋,心底平添一抹不舍,于是走过去正要把它抱起,一丈外一声断喝:“畜生!才说完的话又忘了!十月怀胎如此纠缠都会落个孽儿懦女,更何况一只猴孙!”
      他的一声喝犹如雷打耳边,震得我耳膜隆隆作响,本来对红毛猴子还很眷恋不舍,立马眷恋情绪就给吓得断然无踪,赶紧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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