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都老了》银海拾贝

5、第四章 找回原来的我

　　春天，我迈进了冰帝校园，凭借着国中三年未落前三名的成绩和迹部家的关系，我没有经过考试就被冰帝高中部录取了。
　　开学第一天，小景就拉着我向校园深处走去。
　　“小景，我们这是去哪？”
　　“本少爷有东西要让你看。”
　　“呐，小景，我不想……”
　　“怎么这么罗嗦啊，你怕本少爷吃了你不成？”
　　“……不是，只是我……”
　　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肩已被小景把住，人被他推向前方。
　　“看，周助，本少爷送你的开学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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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我的眼前一片粉红，漫坡的大山樱迎风飞扬……
　　……青学……
　　……国光……
　　我的泪夺眶而出，我一把推开小景，向回飞奔。

　　那还是我读国一的时候，小景和侑士来青学找我。
　　“很无聊？”
　　“恩！”
　　“没人和你玩？”
　　“恩！”
　　“寂寞了？”
　　“恩！”
　　“想我了？”
　　“恩！”
　　“那么，小熊，回来吧。”
　　还记得那时的我俏皮的眨眨眼，撅嘴，“不要！”
　　“不二周助，你当本少爷来青学是为了什么！”
　　“可是小景，青学里有冰帝没有的东西哦！”
　　“什么东西？就是天上的月亮本少爷也能把它摘下来放在冰帝里，只要你想要。”
　　小景……呵呵……
　　我伸出手拉住小景就往校园的深处跑去。来到我和手冢国光初次相遇的小路上，春花满树的大山樱让小景高傲的头也低下了。冰帝是一个四季常青的校园，却也是一个一色单调的校园，那里没有春的浪漫，秋的萧瑟，只有冬的坚韧与挺拔。
　　没有想到，三年之后的春天，在冰帝的一角，也有了春的绽放。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而今，大山樱下飘逸的只有我心灵的碎片和苦涩的回忆。
　　小景对于我和国光的相识一无所知。
　　我从山樱下逃开，一个大手在半路将我拉住，而后，我的头连同整个身子跌入了小景宽厚的胸怀。
　　“周助，周助，对不起。”不知所措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对不起，周助，我只是想……”
　　我的左手紧紧的拽住他的校服，任由眼泪在他的怀中肆虐，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全是漫天的绯红和手冢国光。

　　三天之后，我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个人不由自主的来到山坡，却陡然发现前几天好好的山缨正在被打包移走。
　　“请问，你……你们在做什么？”
　　“哦同学，校长让我们把这里的大山樱移走啊。哎，真可惜，这个时间移开，不死也伤啊。”
　　我拔足飞奔，等到小景被我拉来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株大山樱还在原地迎风招展，向我吐露着春的芳华。
　　这株大山樱最终被留下来了，每天中午的时候，我就会来到这里，坐在山坡上，依偎着它，静静的睡去。而每天醒来的时候，身上总是盖着一件校服，不用想也知道，小景来过。

　　一晃眼，开学三个多星期了，中午侑士和我正在吃饭。
　　“喂，忍足，你在这啊，也不和我说一声，让我好找哦。”
　　是向日岳人灵巧的串到了侑士身边。
　　“忍足，你和迹部真的不打算加入网球社了吗？”
　　侑士……小景……
　　“向日，有事一会儿再说。”
　　“什么一会儿再说！报名时间就要截止了！本来学长们还打算把部长的位置让给迹部呢！可是现在你们连个人影都没有。”
　　“对了，还有不二，你也不想加入网球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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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日！够了！都说了有事以后再说！……”
　　“忍足，你干什么这么凶！人家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别错过了时间……”
　　“你……”
　　“我们不是说好，进入高中还要一起打网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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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侑士。”我看着即将发作的侑士，连忙拉过了向日，“呐，向日，你放心吧，侑士和小景不会错过报名时间的。我向你保证。”

　　第二天，我将两张写好名字的报名单放在了侑士和小景的面前。
　　“两个傻瓜，怎么可以违背和人家的约定呢，这样的侑士和小景会被人讨厌的呐。”
　　“小熊……”
　　“恩，侑士。”侑士，不要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侑士，我求求你不要说，否则，我会……
　　“……小熊……和我们……”
　　“忍足，”侑士的话被我身边的人生生的挡了回去，小景拍拍侑士的肩，甩甩紫色的头发，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志高气昂的冲我说：
　　“不二周助……你把本少爷的名字写的好难看！”
　　“小景……”
　　我抬眼看着他，一到清澈的光透过我的眼睛，泻在我的心上，他轻轻的拉进我，在耳边小声的补上了一句：“周助，放学等我。”

　　放学的铃声响过，我趴在靠窗的桌子上，看着小景和侑士奔向球场的背影，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心房再一次被回忆而占据，感觉眼角的干涩，而后视线越来越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一个温暖的体温裹住了我渐凉的身体。
　　“本少爷就知道，天才最大的本事就是等人的时候睡觉。”
　　我勉强的支起沉重的头，想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可是……眼睛好象肿了……
　　一个有力的臂弯搂住了我。
　　“国光……”我喃喃的吐出两个字，感觉到对方的颤栗。许久之后是长长的叹息。而后，双脚离地，身体腾空，我把头重重的靠进那个宽厚的胸膛。
　　“周助，乖，回家再睡。”
　　后来，再后来，我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被小景抱着回家，我只知道每次醒来的时候，总是对上一双怜爱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或许还透着丝丝的悲伤。

　　一天中午，在那棵大山樱下，我靠在小景的怀里，双手被小景轻轻的握住。许久的宁静之后，我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
　　“呐，小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废话，本少爷的奇耻大辱！”
　　“……”
　　“那个时候的不二周助是一个即使倒在地上也要拼命爬起来的人，那时的不二周助是一个即使被比自己强的人欺负也要拼命还击的人，那时的不二周助是一个笑的没有忧愁的天使，那时……”
　　“呐，小景，我是不是应该找点什么事情做？”
　　“周助，你说什么？”我感到了身后的怀抱有些微的抖动。
　　“呐，小景，再这样下去，我不二周助一定会崩溃的。每天看着你和侑士奔向网球场，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也好想……”我把眼睛藏在小景的怀里，不想让他看见我的失落，“可是小景，我清楚我自己的手，没有希望了……”
　　感到怀抱狠狠的收了一下，“……小景，不要难过，你看，我现在已经接受了，认了，也习惯了，心也不太痛了，虽然有时还会微微的痛一下下。”
　　“周助……”
　　“小景，我想我应该找点事做……找点什么能代替我的过去，否则，我不二周助会死的。”
　　“周助……”下巴被一只有力的手抬起，我看见了小景眼底晶莹的流动。
　　“小景不高兴吗？”
　　“……不是！周助……”小景忽然把我的身子转过去，将我紧紧拥在怀里，我的耳边传来了浓重的喘吸和哽咽的声音：“周助……周助……你知道吗……等你这句话我都等得快要窒息了！”

　　泪，但不同与以往，我的眼角跌落的是滚烫的泪，我的颈项浸透的是小景释放的泪。
　　“小景，现在的不二周助也是一个倒下去就一定会爬起来的人。”在他的耳边我轻声喃呢， “呐，小景也会哭啊！……呵呵……”
　　身子忽然一把被他推开，我看见了小景红红的眼睛和抽动的嘴角。女王的泪呐……
　　“你以前当本少爷是什么？象真田一样的门神吗？”
　　“呵呵……小景，精市知道的话……”
　　“怎么，本少爷当着他的面也感说！”
　　“呵呵……”
　　我的心，痛，却也幸福着。

　　以后，我不再把自己关在没有人的教室里，在目送着小景和侑士离开之后，“周助，找点什么事情做呢？”于是，我毫无目的的踱进了学校的图书馆。
　　图书馆阅览室，我在一行一行的书架间来回游荡，眼睛扫过架上的书目，脑海里却像被空气塞满了一般，根本看不进去。在来回走了两圈之后，忍无可忍的我索性闭上眼睛，伸手一抽，然后捡了一个靠着窗户的座位坐下，低头一看：
　　好漂亮的别墅，封面上，丛林环抱的别墅，白色挑檐错落有置的跨过山间的小溪，明亮、轻盈。《溪流上的别墅——世界建筑大师赖特作品集》！天！什么和什么啊？！建筑作品集？我的嘴角一阵抽噎，天才再次为自己的白痴行为发抖。“赖特”？建筑师吗？冰帝的图书馆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不过这个别墅，仿佛真的很好看呐。

　　星期六的一天，是被姐姐称之为神奇的一天。
　　“猪头大哥，你……你做什么？”
　　“小熊，你怎么了？心里不舒服吗？”
　　“景吾，你和周助是去为日本的图书事业贡献爱心去了吗？”
　　“熊，你打算在日本修‘熊馆’吗？”
　　“学长……”
　　周六，我带着抱了两捆新书的小景回到家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众人连珠炮似的围攻。我抬头微微一笑，看见的是众人化石般的脸。
　　“不是的啦，仅仅只是想看一看。”
　　客厅里再度呈现出无声的状态。小景无可奈何的将两捆又厚又重的书直接往地上一扔。
　　“不二周助，你给本少爷捶背！”
　　周六的晚饭是在众人的审视中度过的。而后客厅里是热闹的翻书声和家庭建筑的讨论。再然后是一通越洋电话。
　　“老爸，做一个建筑师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什……什么……”
　　“爸，我很喜欢赖特的流水别墅呐。”
　　“……哈哈……儿子，想做建筑设计师吗？其实也没……”
　　“什么？小助，你刚才在跟你老爸说什么？”
　　我迅速的把听筒拿离我的头部，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菜菜姐用几乎要把日本上空的飞机震下来的音量怒吼着。
　　“小助，你不觉得作为不二雅菜的孙子，应该做一些比建筑设计更有意义的事吗？”
　　“呵呵……”
　　“妈，我觉得如果小助真的想搞设计的话也未尝……”
　　“老公，不要说了……”
　　“呵呵……”
　　我再一次感到了从太平洋对岸刮来的阴风。

　　其实自己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只是没有责任的随口问了一句。而后的时间里，我把自己打发在了学校图书馆大量的书籍中。每天下午在教室和小景、侑士分开，就把自己埋入图书的文字中，一直到小景来接我。
　　最初是因为喜好，我专门搜寻与建筑相关的各种书籍，后来渐渐的蔓延到文学、地理、历史、数学……凭借着天才的记忆，我大量的吞食着书中的内容，来充实我空白的大脑，我在数亿的字里行间中寻找着我的所需，填补我心灵的空虚。
　　那段时间，姐姐看着我，说我已经疯了，不是看书看疯了，也不是学习学疯了，而是空虚之下的疯狂，就像失恋的女人疯狂购物的行为，我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对象。
　　我明白姐姐的意思，她应该不希望我这样，但是我不想停止这个生活节奏，应该说我根本不能停止这个生活节奏，因为我不能给我的大脑有一瞬的喘息，否则，空白的间隙里闪现的一定是那个手冢国光。

　　每个周末，大家还是一样来我家聚会，偶尔也会有外出的活动。从越前那里我知道青学的三年级全部升入了青学高中，除了河村之外，其他的人都进了网球社。只是没有了天才，猫迷只能挂在大石的身上，而乾也常常望着自己手中的液体感叹。至于那个人，一直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回。

　　姐姐占卜过，说我是一个会创造奇迹的人，而我进入高中之后的第一个所谓的奇迹是在一个周末的聚会中诞生的。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奇迹，只是我的心在封闭很久以后的涌动。
　　星期五的晚上，大家像往常一样，在我家客厅讨论周末的事宜。
　　“呐，明天的活动我退出。”
　　“什么，小熊，你怎么可以那么无情！”
　　“呵呵……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因为过两天我续借的《文法知识》就要到期了，而我还没有看多少，所以明天要在家了闭关。”
　　“熊，你掉进去了！”
　　“呵呵……小市，这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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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在我的固执下，大家妥协了。然而星期六的下午，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小景说服的，当我和小景一起步入网球场的时候，我听见了所有的球拍与地面演绎的和弦。就连真田僵硬的脸也出现了变形。
　　我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久违的笑。
　　“呐，小市，你应该怎么感谢我，这是你第一次见到真田其他的表情吧？呵呵”
　　我知道那一下午的球场，蔓延着欢跃和紧张。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虽然我也只能在场边安静的看、傻傻的笑。

　　高中的第二个奇迹，也是我在高中的最后一个奇迹，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奇迹。小虎描述为“恐怖”，侑士赐我为“变态”，精市说是“沉默中的爆发”，而真田直接称之为“天才的证明”。
　　高中一年级的期末，我考入了东京大学。

　　这件事我事先没有对任何人提过，甚至包括小景，所以当我把东大的录取通知书举到众人的眼前时，大家都以为是不二周助又一次恶劣的玩笑。而确认了事实之后，姐姐说不出一句话，裕太那个“笨蛋大哥”也生生的咽了回去。小景几乎楞足了5分钟才从牙缝里挤出“不二周助，算你狠！”的字样。
　　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呐，小景，你现在应该称呼我为‘学长’。呵呵呵呵”
　　“……本少爷一定不考东大！”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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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助……”小景忽然伸出了手抚上我的脸。
　　“恩”
　　“周助，好久没有看到你这样的笑脸了……”
　　“……”

　　……可是小景，有些东西逝去就不可能再拥有，原来的我已经不可能再回来……

　　进入东大的第一周，我做的第一件事却是飞往中国。因为从我进入东大的第一天起，菜菜姐就正式将“FLY”在中国的执行业务交给了我。
　　记得自从我第一次问过父亲建筑师的问题之后，两天一次的越洋电话升级到了一天一次，菜菜姐几乎没日没夜的向我灌输“小助，整个家族中只有你才有这个智慧接过整个FLY，所以……”
　　“所以学建筑学喽。”口中正经的如同为了家族事业而牺牲一般，心里却一阵鬼笑。
　　“你菜菜姐我是什么建筑师吗？”
　　“可是我不是菜菜姐呐。”像你那么强悍的人能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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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一天，“小助，我决定了，我要回日本，在东京建立FLY的亚洲分部！”
　　“什么！”我的心中一阵发毛，很快告诉自己镇定，为了应付这一天的到来，自己不是准备了一个很好的预案吗。
　　“呐，菜菜姐，不合适哟！”
　　“恩”
　　“菜菜姐想开辟亚洲市场吗？以东京为先？可是现在东京的建设已经基本进入饱和状态了呐，要不菜菜姐让东京大地震一次，再过来……”
　　“小助，很了解行情吗。”
　　“呵呵呵，菜菜姐，亚洲不是有一块又大又空的地方吗？FLY不想去？”
　　“人生地不熟，太危险。”
　　“可是很多双眼睛都盯着那里呐，据我所知，欧洲好几家公司都已经在那里做项目了，只是家底薄，不敢太深入。”
　　“小助对那里很感兴趣？”
　　“那是亚洲最大的市场，也是亚洲最有潜力的市场，FLY拥有雄厚的资金势力和优秀的技术人员，难道还害怕险进去吗，而且建筑行业的设计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脱离的行业，干的不顺心就走人。再说了，FLY如果不先行动手，等到其他公司站稳脚之后，就很难进入了呢。”
　　“……可是风险太大……”
　　“菜菜姐，中国的经济虽然很不符合常理，市场的信誉也存在很大的问题，但是，中国正好处在开发建设时期，各大、中、小型城市都在迅速蔓延和扩张，城市更新的速度也快的惊人，北京在去年光旧城更新就耗费了15个亿，面对这么好的市场还在观望，不是菜菜姐的作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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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讨论到深夜的电话。之后的一个星期，ＦＬＹ确定了拓展亚洲市场的举措，方案避开了城市化进程呈现平稳状态的上海和广州，把目标瞄准了北京、大连、青岛的北方各大城市以及长江上游的重庆，分部拟订在大连，以北京的一处城墙遗址的方案投标拉开了序幕。
　　而我，事与愿违的在高一的暑假被拉到大连加入ＣＯＫＳ的工作，理由是拓展中国市场是我的提案，天才又一次体会到了被暗算的滋味。不过也托ＣＯＫＳ的福，我在东大就读的专业，即不是建筑设计，当然更不是经济管理，破天荒，居然是城市规划。
　　“没有方向感的天才，规划出来的城市……”这是小虎知道后的第一句话。
　　“呵呵”天才毕生的缺憾就是找不到方向，“那样才有意思啊！呵呵……”

　　就这样，我，不二周助，在带这一个沉重的“经济包袱”的情况下，进入了东京大学城市规划系，过早的开始了我大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