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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取个庸俗标题叫人生若只如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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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会有一个夏天,被一个人铭记。
那年夏天很热,八月末尾的骄阳不留情地在少年们白皙的皮肤上欢呼雀跃。报告厅举行的军训开营仪式,校长说大家应该都知道浮图若是什么意思,几乎是所有人齐声喊道,“future!”校长微笑说,未来,这是一个代表梦想和光明的词语,未来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而我们浮图若的宗旨便是为不可预测的未来,培养更优秀的人才。
许子棉想她可能是太没有文化了,不光是她完全没把浮图若往拼音和英文方面想,还因为她一直不知道若还可以读成re——如果它没和般若波罗蜜连在一起的话。许子棉轻声和潘隐抱怨,“这需要多跳跃的思维能力啊,常人看到浮图若这几个字不都得往佛教想。”潘隐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你说的常人,应该只指你自己吧。”
回到寝室,墙壁上贴了一张包罗万象的A4纸,甚至连牙刷朝哪个方向放都有了规定,这倒是几乎没有人照办。四个人骂骂咧咧鄙视了万恶的学校一通后总还是把寝室整理地井井有条。那是个总会有些逆反心理,却不敢太狂妄的年纪。
刚认识总是满怀热情,尽管班主任再三强调大家不要太激动不要睡不着晚上开夜谈会,不然后果是很严重的,要发违纪单的。几乎每个寝室都会在禁止的情况下心潮澎湃,讲自己的事情,或者祖宗十八代的事情。不说别的,单是赵习文一本正经地诉说她妈妈是如何做到在二十二岁结婚的时候让她和她妹妹都吃上了喜糖,肚子里竟还怀着一个弟弟的事就让其她三个女生笑了一晚上,她自己也在笑,笑得更狂放。然后宿管大妈破门而入,一群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赵习文坚持每日每时每刻给女生们荼毒鬼故事和某些猥琐段子,等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疯了一般地哈哈大笑,笑到班里纯情小女生们都萎蔫了为止。
一直到以后,许子棉都不明白为什么赵习文故事的后遗症会是她被戏封了个号叫“小黄”。妈妈们总是会在女儿的□□上看到“小黄”然后问是谁,得到回答后就问:“许子棉又不姓黄,她不应该是小许吗,怎么会叫小黄?”
女儿们只能一遍又一遍支吾着告诉自己不厌其烦的母亲,“她最喜欢黄颜色啦所以小名叫小黄。”或者是“她养了只大黄狗。”虽然孝顺的女儿们面对舆论的压力早就都把备注改了回去,可偶尔还会提及“你当年是小黄还是迷你黄来着”,许子棉只能含情脉脉地望向苍天,我是清白纯情的小姑娘啊。
军装着身,排在走廊。有借无还的橡皮,来不及抄的作业,歌里遍听的同桌情谊便是自此开始的。心照不宣地数着自己排在第几个,旁边排在这一个位子的男生是谁。表面却还装着谈笑风生。许子棉个子矮,排在女生第三个,偷偷数到男生队伍里那个,真是惊鸿一瞥却吓了一大跳。
男生面容白皙,五官也倒还过得去,就是……
许子棉拽着着潘隐的手臂,趴在她耳边急道,“潘隐,我跟你换个位子如何,那第三个男生长得太丑了,脸上全是痘痘。坐在他旁边我肯定学不好,每天晚上做噩梦。我的浮图若就没了我光明的浮图若啊!”
潘隐自是不理会,“那我的光明的浮图若怎么办?”
许子棉嘟着嘴,“我相信你是个拥有无上自制力的姑娘!不会被他的外表所折杀,而会为他美丽的心灵而沉沦……找到你的浮图若的。”
“...多谢褒奖,那你滚后面去吧。”
待许子棉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坐在了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换过后的同桌,那个男生戴副墨蓝边框眼镜,长得颇为秀气。
“我叫许子棉。”手指不知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子弹的子和棉花的棉。你呢?”
“朴莫和。”
“我是长兴人,湖州长兴。你呢?”
“韩国。”
“你是韩国人?!”
“嗯。”
“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韩国人呢,你会说韩语吗?”
“恩。我有在外面学,在家里和家人也是说韩语。”
“朴莫和,”许子棉回味着他的名字,思索着,“果真是个韩国名字!那你会说中文吗?”
“……会的。”
“你几岁来中国的?”
“五岁的时候。”
“怪不得会说中文。那你回过韩国吗?”
“恩,回去过两三次。”
“你现在住在哪里呢?”
“杭州。”
“这么近,你为什么来中国啊?”
“我父母在这里做生意。”朴莫和好像知道许子棉会再问他什么,“我爸爸一开始是做皮革生意的,现在和我妈妈一起在西湖边开了个韩国烧烤店。”
许子棉对这个礼貌温柔的小正太萌生了极大的好感,继续滔滔不绝。
“同学,你很烦。”朴莫和叹了口气。许子棉怔怔地愣住,眼睛瞪大盯着再接再厉的男生,“像个老太婆……”
“你有病啊干嘛骂我。”什么美好的形象啊瞬间瓦解。
“呃…对不起。”朴莫和便不再接话,低头默默地在新书上写名字。
许子棉闲着无聊眼睛就在班里四处转悠,偶尔看到个中意的姑娘少年就不由自主地揪住朴莫和瘦弱的手臂拼命晃,“他是谁啊她叫什么那姑娘真美啊你看呀你看呀”,然后遭来他愈渐无奈的目光。
见他不理自己,许子棉又狠狠掐了他一下,“朴莫和你转过来啊!”
在他一声惊叫声中偷偷指了窗外一个男生给他看,白衬衫斜挎包细框眼镜在暖阳中侧靠着栏杆,塞着个白色耳机,身形高瘦纤细。
朴莫和很诚恳地建议许子棉应该去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子分享她的喜悦,而不是揪住自己这个对此不感兴趣的男生不放。许子棉想想觉得有道理,就找和一群女孩子凝视了“暖阳男”整整一个星期。后来那个叫林木森的男孩子狠狠敲了许子棉的脑袋一下,“靠,怪不得军训那星期我觉得周围阴森森的,差点以为被鬼缠身要去请人做法!”
初次晚自习班主任惯例来了个下马威,发下人手三本校纪,把浮图若讲得那个叫天花乱坠,惨绝人寰。许子棉突然念家情切,小心翼翼地拭去那滴情不自禁眼泪,低头在发下来一个星期了的新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一本一本塞进抽屉。不经意抬头时正对上了转头把书往包里塞的男生,他对上那双雾蒙蒙的双眼,愣了愣,继而微笑道:“我叫许以,你呢?”
就这样,许子棉知道了那个被她唾弃的痘痘男叫许以。
“许子棉。子弹的子,棉花的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