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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火后重逢——师父与我 ...


  •   新生的婴儿全身赤/裸着降生,西藏的藏民们相信,那会像羊羔剥皮一样疼痛。即使用最柔软的棉布包裹,依然剧痛无比。所以,婴儿们总是啼哭不止的来到这人世。如果这时候用热水为他们冲洗,情况更加糟糕。

      曾经,身无寸缕的我倒在藏包前的雪地里。冰冷的肌肤埋入冰雪,碰撞间火热的摩擦。那刺痛如此奇特,分明的冰冷却是火灼的感觉。垂死挣扎已毫无作用,我甚至没有办法再动一下眼皮。
      然后,一头牛犊般大小,健硕无比的铁包金种藏獒,疯狂地冲我咆哮。特殊的狗腥气从它嘴里呵出,直喷到我的脸上。我已全无恐惧,甚至感谢上苍,至少呵到脸上的是这人间温热。
      被救进温暖的藏包后,我发觉原来寒冷还不算最糟。除了一双久经冷热相浸而不畏炎寒的双手,身体所有的地方都在火炉的热力下融化,从内里开始吱吱作响。我想,那时的我恰似那初生的婴儿,难言的剧痛着,好像刚刚被剥皮的羊羔。
      那一刻,我却荒谬地想起了师父。
      想起师父温热的身体,在后院的那棵树下,巨大的身影轻柔地覆了上来;想起无数漆黑的夜晚,柔软的身子蜷缩入师父厚实的臂弯;想起我莹润的耳垂、圆滑的肩头,沾染上师父最爱喝的茶草香。。。。。。
      火堆旁的我,看不到自己的脸,未能发现那紧锁的眉头,在回忆的笑容里一点点化开。
      不再寒冷,不再疼痛——我裹在手织的粗地毡中,昏睡过去。牛羊的浓烈膻气,缠绕几个月不散。

      原来——
      恨到了极致,竟然是赤/裸的思念。
      。。。 。。。

      我茫然地行在回家路上,努力克制那莫名的心慌。不起眼的一个小人儿,缩在宽松的连帽棉衣里。
      若有若无的白烟,蚕丝般纤细,在冰冷的空气中时隐时现。遥遥的,我已敏感觉察到某种气息。那是火的味道和力量——火。
      尚远的前方,人群攒动,消防车远远鸣笛赶来。一座80年代的旧楼,浓烟自第四层决堤般涌出——正是我和贵婶住的地方。
      血液一瞬间在体内凝固,结晶,再粉碎。贵婶,贵婶还在里面,还在刮山药皮熬我爱喝的红枣山药粥。

      从恍惚中醒来,我拔腿跑向斜对街。跑了两步又忙收住脚步。
      乱了,全乱了。人群中敌人也许还没走远。我稳住步伐走到对街,寻到蓝色的门牌,上楼。一步步,空荡荡的楼梯间,回响着我巨大的心跳声。

      贵婶贵婶,你千万不要出事。。。。。。

      颤抖着,轻轻推开木门,一股温暖扑面而来。屋内炉火正旺,炉上熬着我爱喝的红枣山药粥。我无力地靠上门板,终于松下一口气。“贵婶,睡了吗?吓死我了,今天脑袋八成儿又进水了我都忘了走的时候已经给你留信儿了/你把值钱的东西都带出来了没/时间来得及吗/有没有被人看见你来这里?”我边脱外套边喋喋不休的自顾说着,刚刚的紧张一下子全都涌上,化成语言。
      贵婶胖胖的身躯并没有立刻迎上,我隐隐察觉不对,“贵婶,贵婶。。。”无人回应,我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来,天!
      “贵婶——你啊—”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贵婶她竟然蹲在马桶上睡着了。老是这样,真是的。换成往日我一定又会大呼小叫,第10的百次方次把她拉出来。此刻,摸着她温热的手,我却一时无语。
      总喜欢在如厕时看书的我,一浸到书的字里行间就忘了时间。贵婶坚信我是在轮回之所吐纳养生,乐颠颠的仿效。只是她认的字不多,有毛线活儿可做的时候还好,如果无所事事阿,一准儿蹲在马桶盖上睡着。

      轻轻掩上卫生间的门,想着明早贵婶醒来定会搓揉着眼睛,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样子,我不禁莞尔。

      “你笑的样子,很祥和。”磁性的男音在背后响起,是三十多岁男子的好听声音。
      受惊的我条件反射的一垂手,特制刀片无声无息的从袖口滑落,准确落在中指与无名指间。
      “小东西。”痒痒的,熟悉的气息在脖颈上下滑扫,淡淡的茶草香缠绕了上来。

      我用三分之一秒亮出贼的武器。
      师父用十分之一秒从背后俘获了我。

      有很多很多问候一齐涌上,全都是关于师父的。话出口却成了:“贵婶她没事吧。”
      “睡着了而已。每回偷了我的书,你就爱躲进厕所。”
      “你早就发觉了,我动过你的书,可是你没罚我。”
      “对你,破例的太多。”

      “对面的火,不会是你做的吧。”我不动声色地慢慢转过身,师父的面庞如此之近,有淡淡的茶草香。
      “不是。”师父背对着炉火,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教过我的,火非人力可控,不得滥用。”我想退后一点保持距离,腰却被揽得更紧。
      “还有,我们都畏惧火。”师父嘴角一勾,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滑手扫袖,藏于我双袖的所有武器已被悉数搜尽。
      “你教过我的,我全记得。所以在斜对街长租的这房子,以备不测。”我兰指一弯,亦作不经意的上下抚摸。师父的衣着依旧整洁异常,毫不染尘的样子。我曾怀疑过师父有洁癖。然而,不仅如此。今天的师父,没带任何武器。
      “我以为来晚一步。以为,你已在火中。我真是老了,竟然忘了你是小鼠,对危险的敏锐连为师也自叹不如。”我没空应答,来回地寻找着,所有藏武器的最佳位置,竟都空空如也。

      “对你,我总是失策。”师父说话间步步逼近。我一退再退,身子直抵到墙,已无路可退。师父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如此的,不寻常。
      “想到你可能已葬身火海,我竟然——”师父激动望住我,不再说下去。我的细腰在他手中捏紧,疼痛的触感清晰的传递着师父的愤怒。我紧张的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放松。
      师父的喜怒无常是出名的,更是可怕的。虽然师兄师姐他们总羡慕我极少被罚,但是只有我自己明白,和师父相处有多么辛苦,分分秒秒察言观色,提心吊胆。

      “而你,原来相会你的警察哥哥去了。”师父语气一转,不屑的冷哼,尖酸刻薄写满脸上。
      忽然,我的心停跳了两拍。我摸到了武器——杀手的武器。我想我的脸色一定苍白的难看,我艰难地仰起头靠近师父,“您,是来杀我的吗?”我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盘结在我心头太久了,我不想让它开花结果生出一群。
      师父没有回答我,又一次,他略过了这个问题。

      “你该好好睡一觉了。”轻松地拦腰抱起我,突然的失衡迫使我不得不勾抱住师父。清新的茶草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气——师父的味道。抱我的一瞬,师父反手扫开我摸在枪上的手,同时卸下了这杀手的武器。
      “多久没睡好了,小东西。”师父坐进旧沙发,轻抚我因紧张充血的面颊。失神在他难得的温柔里,我只晓得大睁着双眼看着他,全然失去了戒备。
      时间就这样在一双凝望中,凝固。

      直到,师父轻柔的吻落在我的眉间。似有似无的一线暗香,不知何时被师父施出,蛇一般扭动着缠绕上来。

      在我被彻底迷倒的前一刻,师父的声音在耳边隐约响起:
      “当我以为失去了你时,天地刹那间变得空荡荡。没有来处,也看不到归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建议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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