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宫学院二三事》佟樱

3、会长的告白

　　私立学校的学生会，通常都会拥有很大的权力。这不但因为私立学校学费高，相对的权势子弟也比较多，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更因为通常这类人自立的意识也比较强，对于老师的反弹情绪也比较严重，采取高压政策的话，很容易招惹上学校沾不起的势力。
　　但只要赋予学生会比一般学校高出不知多少倍的权力，这种代表了学生间权威的组织，不知不觉就会成为学生们注意的焦点，进而很好地转移掉学生对学校的不满。
　　而能进得了学生会的成员们，不用说一定都是当时身世最有看头或功课最顶尖的人，这么一来，学校一方更是安心不怕学生之间会出现什么异动，同时又可以转移大部分活动和日常生活的繁琐工作。
　　一举多得啊。
　　自从我进了日宫，我就深深地佩服当初那个力排众议坚决确立学生会种种特权的日宫学院第三代理事长。这种损到极点又能把自己的企图隐藏得完美无缺的主意，那家伙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当然，也因为我一开始便猜到了学生会这个表面光芒万丈的组织背后的含义，我不止一次拒绝了来自老师、学长、同学们的举荐和劝说，一直以来都坚持着我的自由人身份。
　　看吧，眼前这种沉重的气氛，怎么看怎么辛苦，身为学生，就该好好地享受一生只有一次的校园生活，把自己逼得那么痛苦，拼命磨练出所谓的经验又有什么意义呢？外面社会的复杂程度可不能与一直有着保护层的学校相比啊。
　　唔，不过果然，学生会成员的阵容还真是不可小窥。除了世家地位已不可动摇的纪凤尧和地产龙头董家独子董逆司外，其它在场的个个也都是国内数一数二财阀的子弟。真不知是这一届学生会刚好碰上上一代富豪们的生子周期，还是真的就有那么多背景夸张的人入读日宫？
　　四分十六秒。
　　当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直到手表上附带的计秒器显示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那个莫名其妙要留我下来「谈私事」的学生会会长终于离开了他会长的宝座，向我走来。
　　「不好意思，耽误了冼学长的时间了。」他托了托眼镜道歉道，仪态优雅，显示着上流社会良好的出身和教养。
　　「哪里，能帮得上忙是我的光荣。」平常的我很少说这种客套话，不过见在对方是纪家少爷、也就是说未来的数十年我都有可能会与他打交道的份上，这种外交辞令不妨多加使用。
　　至少以后他发现我真正身份时，印象的我不会是粗鲁不堪就行了。毕竟我家那变态祖规在商界和教育界都已是出了名的，到时候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
　　仿佛纪凤尧关掉电脑这个动作就是学生会全员结束今天一整日工作的信号一般，在我回话的时候，其它五名学生会成员已收拾好自己桌上的东西，看样子准备要离开了。
　　「会长，我们先走了。」
　　「啊，今天辛苦了。」纪凤尧笑着回话，那表情温柔得仿佛站在日企门口笑着与每一个员工握手问候的老板，而得到他赞赏表情的其它人们，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眼中似乎都多了点自豪和高兴。
　　唔，真懂得笼络人心，这家伙以后成就恐怕非凡。
　　这就是我以后的对手？真是有趣。我饶有趣味地注视着学生会成员们的互动。虽然一直一来我都视家业为麻烦，也很少与人交往，但正是因为这样，多年来冷眼旁观的我练就的是另一种本领，那就是我了解怎么使用手段迅速拉近与目标人物的关系。看得出来，若没有我眼前站着的这个关键人物纪凤尧，现今那些学生会成员们肯定也是如我一般不屑成为什么学生会成员的。
　　大概正是感到自己被欣赏、又或被需要，他们才会被「骗」进来的吧？
　　等其它人都离开，并体贴地把学生会部室的门关好后，纪凤尧转过头来，依然笑道：「终于能好好地与冼学长谈一谈了。」
　　你那期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特别到要与你好好谈一谈啊。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微微颔首，示意他快点把话说完，古知桐还在饭堂里等我呢。虽然知道那家伙不会因为多等我一会就反悔不再请客，但要掏钱的人等待总不是件该做的事。
　　「冼学长……」纪凤尧说着慢慢地走到我面前，脸上笑容更深，甚至竟有些奸诈的味道。
　　真令人讶异……我微微挑了一下眉。
　　通常手腕厉害的人都会有黑暗的一面，这并不关什么遗传问题，而是你要在这么一个环境中生存、甚至胜利，就必须有觉悟，要有比对手更多的手段和心计，才能顺利地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些无往而不利但又心地完全善良的人我很难否认现实中完全没有，但至少在我身边，全部都是成绩靠自己实力硬拼回来的家伙。对我来说，这类人也更让人觉得可靠。
　　所以我并不奇怪纪凤尧变脸，我奇怪的是他居然会在我面前展露出这部分的黑暗面。
　　难道我这位学弟看上我了？毕竟在日宫生活多年，我不由得便按着这里的规律猜测着真实的情况。但……抱歉，先不说我已再三肯定过的我与他并无交集的事实，退一万步来说，我也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会给人看上的类型。
　　因为搞不清楚对方的企图，所以当这位优秀的学弟逼来时，我只是就这么看着，并无任何反应。
　　在大约纪凤尧走到我身前二十厘米左右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冼学长，你不问什么吗？」
　　听了纪凤尧的话我有些想笑。
　　我没有被害妄想症，也缺乏日宫里那些弱少男生们高度的「危机意识」（说真的想起那些男生一但感到人靠近就全身汗毛逆竖、仿佛被惹到的小猫般的表情和神态实在是很好笑的，真不知道带着这种已接近病症反应的他们以后离开了日宫怎么在社会上生活），更何况，如果在对方什么都未做之前就有过激反应的话，不是更容易让人看笑话甚至刺激到对方作出本来没想过的行为吗？
　　「问什么？」所以面对纪凤尧的询问，我只是意思意思地回他一句冷冷的话。
　　「比如说，我为什么留下你啊。」说着纪凤尧弯下腰，那张虽然隐隐还有稚气却已开始具备王者相貌的脸停在我面前五厘米处。
　　这么近的距离里，气息交融实在难以避免，所以我闻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有些像是麋香的味道。要知道男人向来不如女生那样婆妈，有时候嫌起麻烦来甚可能几日乃至一星期不修篇幅，加上经常参加各种体育活动又或被当作苦力，身上有汗味甚至臭味酸馊味都是正常的。
　　这倒是我第一次在男人身上闻到这种虽然类似体香却并不难闻的味道。
　　而加上纪凤尧这家伙衬衫穿得甚不整齐，最上面两颗钮扣并没有扣上，此时在他这姿势下，大片平坦紧致的肌肤便暴露在我的眼前。
　　「你不正准备说？」但……抱歉，我暂时对男人实在提不起兴趣。所以即使觉得他的锁骨非常漂亮而性感，我除了赞叹外没有其它情绪。
　　「难道冼学长猜不出来？嗯？」纪凤尧继续道，并且伸手准备抚上我的脸。
　　但当然，这真的超过我忍耐限度的动作被我用手挡了下来。「我只看出来你很无聊。」
　　得到我这么回应的纪凤尧定定看了我几秒，然后突然像是揭开了面具一样，他脸上那些充满暗示的坏笑全都不见，剩下的是忍俊不禁的笑意。「啊呀！真不愧是冼学长……哈哈哈……」说着也把手收了回去，很豪爽地坐到我旁边对着窗户的沙发上。
　　「那能正经说事了么？」纪凤尧的眼镜把窗外的阳光全反射开来，一时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其实我已经说过了啊。」没想到纪凤尧虽然态度正经了不少，话语里却依然是那个调调。「学长，我可是认真的，我想跟你交往。」
　　……交往？
　　听到这句话，终于连我这样被古知桐说反射神经严重失调的人也忍不住「哈？」了一声后，摆出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这位学弟，你的脑袋坏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