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令》烟兰泣露

1、采莲令

　　春暖花开，正是西湖好时节。水色拖蓝，山光叠翠。浓妆淡抹总相宜。

　　冰绾衾立在涌金门上，望着一湖水色烟光，思绪万千。她从小身在浔阳江上长大，却何曾见过这一湖好水？当年她听了江南来的母亲的诉说，心中所愿便是做一个温婉的西湖上的采莲的女子，日日娇花碧叶翠藕红菱中度日，又怎会想到今日自己居然为“圣功”守城于此，拒那奉旨征讨的梁山贼寇。

　　然而昨日出战，却在敌对军马中隐见一人身影，乱了她这一直被“圣功”称赞“处变不惊、镇定至极”的永乐第一女将军的心神。

　　真的，是他么？

　　那年她与他相识在浔阳江口。她于一场瘟疫中亡了父母，衣衫褴褛沿街乞讨却极少得食昏倒街头。他将她带回家，给她衣食救回她性命。

　　于是少女心中，情愫暗生。

　　心悦君兮君不知。她生来是个冷淡的性子，即使心里有一团火，面上也是冷冰冰的，她不会表达，可是她恋慕的目光却再也离不开他。

　　只是他的目光却从来未因她而稍作停留。

　　舍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想。不过如把此罢了。于是她选择了离去。离开张家的那一晚，夜风微凉，瘦弱的她于船头盈盈伫立，他为她击桨而唱：君行千里莫回头。

　　他不要她回头。

　　无言，却有泪；断肠，争忍回顾。

　　千头万绪的往事涌上心头，冰绾衾才发觉，原来这些年来，自己从未忘记了他。她爱他，爱的刻骨铭心，无法忘怀；她恨他，恨的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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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不论昼夜，皆要小心防备。那梁山人马中有不少水性甚佳之人，不可不防。”她冷着一张艳若桃花面容，吩咐手下。

　　是啊，他，水性甚佳。

　　果然，那一夜四更天，她在城头的暗影处望见一个黑影爬上了涌金门。

　　张顺啊，你就这般急于立功吗？你那被招安的匪酋宋江就值得你这般不顾性命地爬上城来么？

　　冰绾衾手一挥：“放箭！”

　　她立在城边，冷冷看着那爬到一半的人影在箭雨中落下水去，却不期然听见一声撕心而低沉的喊声，那声音里是一个名字。

　　绾衾……绾衾。

　　她愣了愣，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不顾手下的阻拦，一跃入水。

　　她将那被箭雨射成刺猬一般的人拖上岸时，那人已是只得一口气在了。

　　“我硬撑得这一口气在，只是想告诉你……”那人浑身是血，口喷鲜血，咬紧牙关，将一只小小的含苞的莲放在她的手中，“我一直……喜欢你……死在你的手里，死而无憾……”

　　月华收敛，云淡霜天，曙光微现。南征客、此时情苦。自此一缕英魂永诀。

　　冰绾衾握着那朵染血的莲，举目天际，泪水滚滚落下。

　　她怎么就未曾想到！

　　“张顺，是我负了你。”她喃喃道。泪水，晕开了莲上那一抹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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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天后，信与消息一并传到。

　　船火儿张横听说弟弟张顺战死，急火攻心，在征方腊途中病故。

　　那么信，便是遗书了罢。

　　她拆开那方胜儿，熟悉的字迹又现眼前。

　　“听闻顺弟亡于绾衾之手，自知罪孽由横而起：绾衾乃激烈之女子，若无爱，便要恨。横未必无爱，故此恨亦无端。愿绾衾此后安好，终有一日，兰舟采莲之愿得圆。”

　　他，也死了。因为她的所作所为，伤心而死。

　　他说他未必无爱。

　　只是，为兄者不忍夺弟之所爱吧。当张顺把那莲花交在她手中之时她才明白。可是一切已迟了。太迟了。

　　两日后与梁山军北山路口一役，方腊军女将军冰绾衾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数年后，再复平静的西湖边多了一位总带着淡淡哀伤的美丽的采莲女子。

　　但饮恨，脉脉同谁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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