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吃豆腐[天下贰]》壹小糖

10、第 10 章

　　雨下到半夜停了，第二天是阴天。
　　自从养父母出国后，家里几乎空了，没有亲朋好友上门，客房空空荡荡留了一个硬梆梆的床板。青冥睡不着，坐在床板望着窗外发呆。
　　太多回忆，一旦想起就会感到心里难过，所以青冥不停告诉自己，痛苦的事情应该学会忘记。
　　清晨，听到屋外有些响动，他精神一振，沉重的思绪清醒了一大半，怀疑家里进了小偷，但很快，他排除了这个可能，对方的脚步声不急不忙，也没翻箱倒柜。
　　家里昨天来了一位客人，想必是留宿了。按理，作为屋主，他应该出去打招呼，想了想，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免得自己继续惹人厌，影响别人考试的心情。
　　反正家里没什么值钱的物品，哪怕当真进来了小偷，也无需担心。
　　青冥竖着耳朵细细听，直到听到关门声，他才稍微放松情绪，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确定对方当真离开了。
　　回到卧室，青冥打开衣柜，翻出一套旧睡衣，晃晃悠悠去冲澡，白衬衣打湿无数次，再不洗就该臭掉了。他本想先填饱肚子，可家里没有丁点食物储备，即使有，那也来自一年前，青冥没信心自己敢吃。
　　他望了望洗衣机，倍感忧虑。洗衣机盖子开着，岩绿昨晚应该洗过衣服，也不知晾干了没，会不会穿着不舒服。下一秒，他开始担心更重要的问题，没有洗发水，没有沐浴露，洗头洗澡是问题，而且，他找了半天也不见洗衣粉的踪影，衣服能洗干净么。
　　离开前，他把可能或许也许会放坏掉的物品全塞进了楼层垃圾箱。
　　要什么没什么，如此待客之道，负分无疑了。
　　取下眼镜，青冥任由微热的水拍打着疲惫的身体，不免自暴自弃，负分就负分吧，RP都是负值，他也不怕更多的负数迎面砸来。尽管他长期在悲摧的负值里面挣扎，可如此直接的厌恶表情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擦了擦镜子和眼镜的水气，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一样不缺。
　　从小到大，左邻右舍总会表扬他长得漂亮，虽然漂亮通常用来形容女生，但，漂亮好歹也是褒义词吧？或者，这种长相不符合岩绿的喜好？
　　还是，他望着岩绿时，当真表现的欲求不满，令人恶心？捏捏自己的脸，青冥叹气，自己应该还不至于这么饥渴吧。

　　冲去暑气，青冥的心情好转不少，他拨了拨湿润的短发，走进卧室。
　　不管岩绿脾气如何，客人基本的礼貌表现的还不错，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薄被上面放着浴巾，浴巾上面放着一封信。青冥拿起信，看清收信人的名字，咂舌。
　　准确说来，这是一封青冥写给言陌的情书，介于表达情感的文字太过幼稚，青冥犹豫很久不好意思寄信，但又舍不得撕掉这封绞尽脑汁写的信，于是默默地藏起来。
　　后来某天，他突然发现，他忘记把信藏去了哪儿。
　　他伸手抚了抚白色浴巾，莫名沮丧，岩绿看过信了吧，难怪露出那样的表情，印象值这次负的有点多了。
　　踱步到书桌旁，地上白晃晃躺着一个眼生的存在物，青冥捡起来一看，有种迎头一道闪电的错觉。
　　岩绿的准考证。
　　白色的小纸片刺得青冥眼疼，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岩绿昨晚说过，今天上午有考试。他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二十分，这个数字看起来相当不妙。
　　考虑持续了一秒不到，青冥抓起钥匙飞一般冲出门。
　　冲到电梯前，青冥两行血泪，电梯的显示灯依旧非常安静而平稳的熄灭着，秒速回顾了楼层数目，内心一声咆哮。他望了一眼准考证，深吸了一口气，展现长跑实力的时刻来临了。
　　楼梯间，拖鞋声久久回响，荡气回肠。

　　底楼电梯旁贴了一张电梯维修的通知，青冥一边深恶痛恨挑着时间崩坏的电梯，一边在旁人错愕的目光里奔出了槿都小区，朝着岩绿的学校一路狂奔。
　　青冥庆幸自己的长跑成绩向来不错，可惜今天的鞋有点不太合脚，不过，此刻他没精力考虑这些琐事。准考证上面写有岩绿的学院和班级，但是并没有考场，他应该把准考证送去哪儿。
　　无视学生们热情的围观，青冥沿路打听，直奔学院大楼的教务处。
　　气氛轻松的教务处办公室，老师们正悠闲地喝茶聊天，青冥大力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跑进屋，一把放下捏在手里的准考证：“老师……准……准考证……”
　　办公室骤然安静，老师们望着青冥的视线满是匪夷所思。青冥急得不行，上午的考试多半早就开始了，他非常担心，万一岩绿没能进考场该如何是好。他缓了口气：“老师，有位同学的准考证掉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间教室考试。”
　　说着，他将准考证递上前。
　　老师研究了一下墙面贴着的学院考试安排，对应年级班级，很快找出岩绿所在的教室。
　　“来不及了。”老师指尖点了点考试时间，微微皱眉。
　　闻言，青冥呆了好几秒，但他很快清醒过来：“请告诉我具体位置，我送过去。”
　　“已经不用过去了。”
　　“拜托，请告诉我位置，请让我送过去。”青冥不由提高了音量，他握紧拳头，不让颤抖显得那么明显。
　　老师犹豫片刻，详细给青冥说了岩绿考场的方向，青冥连连感谢，转身又跑了出去。办公室内，几位老师先是一脸困惑，随即，都笑了。
　　青冥冲进教学楼之前，又一次被尽职尽责的巡考老师拦了下来，他手握准考证解释半天，对方才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一番：“以后不能再这样。”
　　青冥频频点头，在对方善意的指引下，顺利找到了岩绿考试的教室。教室外的走廊不见人影，他定定神，平复情绪，轻轻敲了敲教室门，随后，一位监考老师打开门。
　　“老师，有一位叫做岩绿的同学在这里考试，他忘了带准考证。”青冥递过准考证，视线小心翼翼地打量教室里的考生，寻找岩绿的身影。片刻，他十分欣慰地见到了坐在座位的岩绿，对方轻轻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吃惊。
　　监考老师接过准考证反复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正要说话，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于是，他又将准考证交还给青冥：“考试结束了，你一会儿自己给他吧。”
　　耳边回荡着监考老师的话语，青冥完全僵化，他要死不活地冲过来，考试竟然结束了，他抽风一样地蹦下55楼居然如此收场。
　　“这位同学，”监考老师略显为难，清清嗓子，“教学楼有基本着装要求，下次别这样了。”
　　动作一滞，青冥下意识望向自己的穿着。粉兔子拖鞋，宽松的短袖T恤和五分棉裤，衣服正面印有一只粉红兔子，笑容灿烂露出洁白的门牙，耳朵缝了一个蝴蝶结，衣服背面是一只叶片翠绿的胡萝卜，贴了一个大大的“eat me”的标志。
　　青冥的钢化玻璃心遭遇到极大冲击，养母个性开朗，是一个爱笑的美丽女人，不仅青冥穿粉红兔子，养父在家照样穿粉红兔子，当然，仅仅是在家的时候。
　　垂下眼帘，青冥不敢直视岩绿，继恶心的标签之后，他估计又多了一个变态标签。
　　“喂，”岩绿交了试卷，慢步走出教室。
　　青冥也不懂为什么，听到岩绿的声音下意识拔腿就跑。
　　岩绿愣了一下，大喊：“青冥，你站住。”
　　青冥哪敢停，他头也不回，瞬间加快了速度逃命。
　　考试结束的教学楼，冲出来一名穿着粉兔子的青年，后面紧跟着一名神情严肃的青年。
　　疲惫的粉兔子青年体力消耗殆尽，最终不幸被身强力壮的严肃青年抓住了，扭打在一起。
　　“放开我。”青冥侧过身，费力地要抽回受困的胳膊。
　　岩绿喘着气，用力拽紧他：“不放，放开你又要跑。”
　　“放开我，有人在看。”青冥别过脸，低吼，他可不想出现在校园小报的八卦版块供人消遣娱乐。
　　岩绿一把将青冥拽至跟前，急促的呼吸扑在青冥脸颊：“那你先给我。”
　　“给什么？”青冥一头雾水。
　　“我的准考证。”

　　青冥回家时，电梯仍在维修中，他一拖鞋踢在电梯门，慷慨悲壮地迈向漫长的楼梯。
　　他郁闷至极，此番校园之旅可谓丢脸丢尽了，可恶的是，失主不但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而且兴趣盎然地观赏他的睡衣，欢乐地揪掉了兔子耳朵上面那个蝴蝶结。
　　唯一不知算不算好事的事情，岩绿请他吃午饭，前提是他得先回家换一身正常的衣服。
　　岩绿留了手机号码给青冥，青冥到家之后与他联系。
　　青冥问岩绿，发现准考证不见了，为什么没回来，是不是觉得他很恶心，不肯再见到他。岩绿的回答合情合理，电梯罢工，上楼下楼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办一张临时准考证。
　　回家匆忙冲了一个澡，打电话给岩绿约定午饭的时间地点，青冥清理了挎包里的物品，吃过饭，他也应该回学校了。
　　背着挎包慢悠悠到底楼，青冥忽然听到“叮”的一声，电梯恢复了正常工作，众目睽睽之下，他义无反顾地在电梯门狠狠踹了两脚。

　　午饭丰盛而美好，而青冥又特别容易满足，填饱肚子，他顿感神清气爽，本着岩绿请客不吃白不吃的心态，他特地打包了一份红烧肉在路上吃，进城一趟不容易，大好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岩绿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吃完午饭，岩绿送青冥来到公交站台。出城方向人不多，青冥上车时，车上没几个人，他挑了靠窗的位置。公交车徐徐往前驶去，不知为何，青冥突然往后望，岩绿还在站台，直直站着，青冥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能够清晰感觉到，岩绿在看着他。

　　寝室的风扇有颗螺丝松了，吱嘎吱嘎的响个不停。
　　青冥看了看手机通讯录新增的名字，疲倦地闭上眼，他总觉得，曾经见过岩绿，可惜，这么俗不可耐的搭讪话语，再也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