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之锦年安乐》木音水言

15、第十四章 死里逃生

　　室内袅袅沉香，那味儿甜腻得紧，一如端坐在木兰雕花椅上女子的声音甜腻惑人，“你且给我一个救他的理由。”
　　站在下方的安乐道：“他喜欢姐姐。”
　　“你这般说，喜欢我的人我就必须救？”
　　安乐咬了咬牙，道：“姐姐困顿之时，是那人出手相帮。姐姐有今日风光，也是那人在背后相护。”
　　“你威胁我？”
　　“安乐不敢。”安乐道，“姐姐熟知天下间最真实的故事，既知假意处处有，真心最难得。那人真心爱慕姐姐，以平常之心，非南国太子，非风流不假的杜初。”安乐道，“我知姐姐并不稀罕他的情意，但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毕竟与姐姐有恩义。虽他并不觉得那是恩义，只是一个男子为喜欢的女子所做之事。”
　　“你喜欢他什么？”
　　安乐倒是一愣，随即坦然，“不知。安乐与他只是巧合相遇过，巧合相依过，只是在某一时刻感觉那人很……温暖。”
　　“温暖？”钟三月淡淡一笑，想起当年她与母亲好长一段时间流离失所，尝尽了人世冷暖，哪里又得过什么温暖，“安乐从小与父亲生活，自然知道什么是温暖。可钟三月从小颠沛流离，哪里得过温暖。”
　　听到此话，安乐难免生了怜惜之心。她知她姐姐从小生活不易，安家嫌弃，钟家不接受，即便以后那些人再怎么补偿，那曾经冰冷过的心早难以捂热，“姐姐？”
　　钟三月浅浅淡淡的笑容里满是自嘲，“安家人也就你安乐最待见钟三月。罢了，我帮了你吧。”
　　安乐激动地一步向前拉了她的手，见她脸色不愉，连退两步，掩饰不住的笑意，“谢谢姐姐！”
　　“你别谢我。”钟三月淡淡道，“我也是不想那厮就这么死了。”
　　杜初被困地下之城的消息顷刻便传入南王杜准耳里。二十匹神驹开道直奔安家“三品堂”。三言两语谈不成，便有了后来地下之城入口处剑影刀光。王室派去救杜初的护卫自是精兵强将，安家守地下之城的“三品堂”倾巢之力阻挡其强攻之势，一时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钟三月一骑乌云踏雪飞奔而来，杜初闯过鬼门关出地下之城，便见刀光剑影之中一骑通体黑色的神驹之上白衣女子说不出的明眸皓齿，跃下马向他飞奔而来，“公子——”
　　对，她是钟三月，不是小宝儿，不是。一滴眼泪流了下来，他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那边，安家祠堂里跪着一男装女子，眉清目秀，神态之间一丝执念，听她口里念念有词，“我姐姐不稀罕的情意，可是安乐想要，却得不到。”
　　苍茫之中，有声音谆谆善诱，“你用生命换取那人的性命，即是生了真心，而那人为你流下一滴眼泪，即是给了你情意。他日，你见他之时必是一见钟情。你可愿化为女子之身？”
　　“愿意。”
　　“那你就变成真正的人吧。”
　　“真正的人？”
　　“自由自在，能恨能爱。”
　　重重雾气中，一貌美倾城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迷雾渐清，那些清晰如初的前尘往事也随迷雾飘散开来，渐渐地无影无踪。
　　俊逸男子一手执书，一手负背，一双眼却盯了小宝儿，“将来小宝儿想成男儿还是成女子？”
　　那小宝儿几分娇憨，“此事小宝儿还未想好。”
　　“我看你就变成女子好了。”
　　“女子？”
　　“你与本公子知己知彼。”那人掷了书册，拉过他，几分赖皮，“将来本公子收你做侧妃，便可朝夕相处，为友也好，做红颜知己也可。”
　　小宝儿面上几分潮红，“即便小宝儿变成男子，也可与公子成朋友。”
　　“那可不一样。”他道，“你若为男子，终有一天还是会离开吾的。”
　　“公子……公子……难道喜欢小宝儿。”小宝儿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可那人依然听了进去，却自个寻思，“喜欢？不，吾喜欢三月，只是这世上唯有小宝儿在本公子面前任性自在，毫无掩饰。对，本公子也是喜欢你的，可那种喜欢与喜欢三月的喜欢……不一样。”
　　小宝儿的心随着那男子低低哑哑的声音沉浮不堪，面上堆满了起起伏伏的表情，看得那人哈哈大笑，“小宝儿逗起来可真得趣！”
　　一朝一夕，竟往事如烟。
　　公子天生俊逸，无数闺秀暗许芳心，也有个别胆大的，左相千金何明月竟罔顾礼法，溜进太子府，想与公子生米煮成熟饭，可公子何许人也，南国太子杜初，还是三月姑娘头脑清醒，那人向来狡黠腹黑，竟让小宝儿扮成他的模样，与那何美人睡了一夜，只是想求证小宝儿有没有成其男子之心。可惜美人在侧，小宝儿却以呼呼大睡告终。南王得知后，大呼，“荒唐，着实荒唐！”也不知是骂公子荒唐还是小宝儿荒唐。家丑不外扬，这事儿连号称天下第一史书的钟家也被蒙在骨里。所以，小宝儿觉得，狡黠腹黑这东西实属遗传，南王也是个中翘楚，保起密来连笔笔公正的史书钟家也不敌其手。
　　后来，小宝儿琢磨，公子被南王罚去人界思过的原因，并非外界传言那般，而是因验证小宝儿有未有成其男子之心的荒唐之举。
　　不久之后，如小宝儿所料，公子毫发无伤地回到异神界南国。说是毫发无伤也不其然，虽被他带走的面皮少了一张，可整个人确实完整，没少丁点皮毛，只是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整天张罗着在找。还时不时抚了心口，念念有词，念得最多的便是“安乐小儿”。那模样神情，走马阁少主简用四字概之“咬牙切齿”，小宝儿倒觉得别有它意。公子说，他的心时常痛得酸酸的，想起那人，更是泛酸。不知为什么，小宝儿明明没中银针，心也时常痛得酸酸的，听他念起那人，更是泛酸。
　　公子说他喜欢三月姑娘，一日得见，似曾相识，日日得见，便生情意。他说三月姑娘坚强、隐忍、聪明，惹人怜爱。可那个小宝儿从未见过的“安乐小儿”却让公子“日思夜想”，使小宝儿辗转难安。小宝儿偷偷溜进安府，想瞧瞧那人是何等人物，竟让公子如此“挂心”。说来便巧，听人唤了声“安乐——”，那小儿，不，居然是个姑娘，清秀佳人，回眸一顾，小宝儿便知道公子在劫难逃。
　　她不比左相千金何明月敢爱敢恨，不比东国五公主凤娇娇风姿绰约，不比史书钟家的小姐钟三月柳絮才高。明明不是绝代佳人，却气韵天成，一双眼灵动灿烂，仿若关着春光秋景，小宝儿看她良久，越看越是喜欢。
　　人与人的缘分真真奇妙，沧海桑田，一旦那人出现，便命已成局。
　　公子说小宝儿与他知己知彼，也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奇兵险器的江湖安家与南国王室迟早竖旗对立，而那女子是安家的嫡孙女，此局，她不战自败。可小宝儿依旧惶惶不安，远远看着杨柳树下步履悠闲的女子，心如明镜，人自坦荡，玉洁冰清，他想，此局，他负，亦是不战自败。何况，那女子对公子已有情义，为救公子一命，竟把安家最大的秘密告知，她却说“缘尽情灭”。谁说当局者迷，通透女子，恩义分明。
　　地下之城一遇，小宝儿哪里不知与公子擦肩而过的女子是谁，姓安名乐，公子常挂在口中的“安乐小儿”。小宝儿想，只要她一抬头，两人俱会惊鸿一瞥，一见倾心。可惜阴差阳错，公子居然以为她是三月姑娘。错了也好，她离她愈远，小宝儿便离公子愈近。
　　难怪书上说“女人对情敌天生敏感”，天啦，小宝儿想，小宝儿真得要变成女人了，也罢，也罢。
　　安老夫胆大包天，居然在地下之城豢养鬼狮，小宝儿与公子恐难逃一死。小宝儿真真怕死，但想到与公子虽不能同生却同穴，便想着死了也挺好。
　　被他紧紧拉着的手，温暖如春。
　　小宝儿……不想他死。
　　小宝儿能救他，可是得舍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形，得舍去性命，甚至粉身碎骨。好吧，只要能救他。
　　“跑啊——”公子，跑吧，出这地下之城，一并替小宝儿触摸世间的绮丽风光，跑吧……
　　小宝儿喜欢金子，是辟邪鸠的时候喜欢，幻成人的时候喜欢，难怪连死的时候满眼满心都是金灿灿的光亮。辟邪鸠的先祖说，灿灿金光，是通往天堂的路。小宝儿收集金子时，没铺成通往天堂的路，小宝儿粉身碎骨，却找到了通往天堂的路，也好，也好。
　　可是，小宝儿没去成天堂，却变成了真正的人。佛说，舍身成人，便是这般吧。
　　可惜，明明历历在目的往事，渐渐模糊了。佛说，重头来过，便是这般吧。
　　于是，我伸手，再也抓不住过往的点点滴滴。
　　……
　　那日，他是一只普通的辟邪鸠，因偷喝“雏血”被擒，那惊鸿一瞥的公子救下他。
　　那日，他幻成人形，为报救命之恩做了那公子的随从。
　　那日，他被那公子支来唤去，好不辛苦，从此之后，鞍前马后，却也自得其乐。
　　其实，那日，他曾想过，将来变成女子，长伴那俊逸公子左右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