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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相见不相识 ...

  •   我得了弓羽便一路把玩研究,再没多余心思陪阿爷视察地下之城。见阿爷的贴身随从慌慌张张地不知从哪里窜将出来,几步凑到阿爷耳边咕哝了句什么,顿时,阿爷脸色阴霾,怒道:“那小子怎么进来的!”
      那随从看了我一眼,才道:“是走足了规矩的,不敢阻拦。”
      说起这地下之城的规矩,我也知晓这么一二三。地下之城没有现金交易,要不以物换物,要不以承诺或契约交换,奇兵险器的江湖安家自然是地下之城的东家,兵器铺里的师傅都是些制造兵器的擅工巧匠,东家安家提供铺子及制造兵器所需的基本材料,每间兵器铺给东家安家的回报则由彼此商措谈判,基本上都是给出一些自制的兵器,有多有少。而开了铺子自然是要做生意,外面的人要想进地下之城买兵器、暗器,首先得往掌管地下之城入口的“三品堂”送拜帖,“三品堂”则看此人要买何种兵器或寻地下之城哪一个师傅,再将拜帖送往那间兵器铺,若兵器铺的师傅没有异议,愿意与此人谈生意,“三品堂”则打开大门,此称“过门”。过门之后,会派马车送买家到卖家的铺子,但买家需一路蒙上双眼,这叫“闭眼开路”。到铺子之后再由双方自行谈判,或以兵器换兵器,或以承诺换兵器,或双方拟个交易契约,签字画押,交易达成,这叫“买成”。买成之后就要出地下之城,也是要一路蒙了双眼,马车送人,这叫“回门”。回门之后要经过“三品堂”的考验,考验方式不一,或文或武或其他,通过考验才算真正与地下之城做足了交易,若没能通过考验或中间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则交易失败,买家得到的兵器或者与卖家达成的协议则由地下之城的东家安家接手。说白了最后一关的考验才是关键,过不了那就得搭上性命还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奇兵险器的安家为了网罗天下的奇兵显器,那算盘打得可谓精妙。
      “安北怎地如此大意?”阿爷怒斥。
      安北是阿爷的大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姑母,正是掌管地下之城入口的“三品堂”的堂主。
      “那人狡猾,拜帖用他小厮的名号‘小宝儿’,自己却扮成那小宝儿的小厮,客人带一个小厮是被允许的,蒙眼时才注意上他。”阿爷的随从说道,“那人长得那般不被认出也难。但他送了拜帖,卖家也愿意一谈,这规矩没有问题,再拦……再拦怕有损安家的名誉。”
      “也不知这小子来地下之城有何目的?”阿爷自问道,“难道南王已经注意到了安家?”
      那随从道:“注没注意不好说,但也要让他进来容易出去难,江湖规矩,不小心有个死伤很正常,南王即便想对付安家,到时也只能咽口气。”
      这人年岁不大,长得一脸憨厚,却心狠手辣,不显声色,算得一个人物,做阿爷的随从是否太埋没。我不由看了他,他也警惕地瞧了我一眼,便避了我的目光。
      阿爷拍了他的肩膀,道:“阿亮说得好,老夫要让那厮有去无回,杜初——”
      听到“杜初”二子,我的心不由一紧。
      阿爷即刻命人送我出“地下之城”。且不说我与那人有些过节,阿爷也没有完全信任我,哪会让我参与这桩事情。
      上了出地下之城的马车,蒙上眼的一刻,我叫了声,“糟糕!”举起手中的弓羽,向那马夫道,“我这弓羽突然出了些问题,汉子能否稍等片刻,我要找做这弓羽的师傅问上一问?”
      那马夫大概知晓我的身份,不好阻拦。
      我跳下车便飞奔去陈弘的暗器铺。陈弘见我急急奔回的模样也是一愣,我喘着气道:“秋水妖姬与安乐亦师亦友,情深义厚。”我自知自己此时极为无耻,用与师父的恩义逼迫与他。
      他也了然,道:“你说。”
      “陈叔叔帮安乐捎给那位公子几句话,安乐自当感激不尽。”我道,“有眼无珠,十二洼;峰回路转,九里路;死里逃生,七道弯。”我顿了顿才道:“缘尽情灭,往生乐。”
      陈弘应了声,“好!”
      我想了想,“还是莫告诉他是我稍的话。”
      陈弘依然应了声好。
      马蹄的踢踏之声已由远而近,我忙低了头,出了陈弘的铺面。
      车轮急急顿住,随着几声马儿嘶鸣,一双绣文繁复的锦缎鞋面从马车上不紧不慢地踏了下来,鞋是顶顶上好的鞋,衣着却是一身普通的小厮装扮,两厢搭配倒也不显唐突。此人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雅贵天成,我低了头与他擦肩而过,他的脚步倒是顿了顿,一身锦衣华服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在他突然顿下脚步时不小心撞了他后背,听他道:“小宝儿莫慌,这地儿虽有几分阴森寒碜,倒也吃不了人。”那声音清雅舒缓,甚是好听。
      奇兵险器的江湖安家引以为傲的地下之城却被此人以“阴森寒碜”形容,我那阿爷知后怕又要记他一笔,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姑娘且慢!”那声音不紧不慢,却又字字威仪。
      我虽有几分慌神,但这一年在安家也练出了几分镇定气势,收了收神,把头埋得更低。
      那人已走至我身前,“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与他一路从人界到异神界,又经万蛇崖诸多磨难,还威逼过他,他心口处的银针至今都未取出,他对我自是有几分熟识,外加几分恼恨,他要是知当日安乐便是眼前这人,我怕有得苦吃。
      我哪敢开口,一出声便露馅儿,暗暗庆幸今日我乃姑娘装扮,只要不出声,不被他看了面貌,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日安乐会是女儿之身。
      突听得身后陈弘道:“那是陈弘一故人之女,没见过什世面,娇羞得很,不善言语,望公子见谅。”
      他终是挪了脚步,“在下唐突,望先生见谅。”
      “在下区区一工匠,‘先生’之称实不敢当,唤陈弘便好。”
      我得了机会撒腿便跑,急急忙忙奔向马车。
      隐隐听得那人几分冷嘲热讽,“你那故人之女腿脚倒利索!”
      我暗暗想,要是不跑快些,被你逮了,能有踏实日子?
      幸好,幸好!
      一场虚惊之后便直奔师父秋水妖姬的秋水苑。秋水苑是近两年上京颇负盛名的艺妓院,尤以秋水妖姬独占鳌头,世人只可惜她手上有暗器名家陈弘赠的独门银针,那如花美貌的女人便成了看得摸不得的妖姬。
      今日是休沐,倌儿们都逛街了,倒十分清静。我绕到后院,管事嬷嬷知我与那秋水妖姬熟识,并不阻拦我,我直奔秋水寝居。见她用手托了腮帮,看着一盘棋子出神。
      我喘着气拿了她面前的普洱茶灌了一大口,她才懒洋洋地抬了头,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我也懒得与她闲扯,便把今日之事七七八八讲与她听,自觉地隐去了我稍与太子杜初几句话那一段。
      她早已两眼泛红,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几盏茶的功夫都没能回过神。
      “你说……你说……你说……”她哽咽着。
      “师父若难过就靠在徒儿肩上哭上一哭。”
      她柔弱之时也很听话,果真靠在我肩上,抽抽搭搭,“你说他……他怎么就如此……如此狠心!”
      怎么就如此狠心?我该如何答她,这是个痴情的,那也是个痴情的。这个痴情的为了寻那人足迹,辗转颠沛,那人为了他的亡妻,心如止水。只是这女子太过情真意切,那人多少愧疚。哎,也不知该怪谁?这人在错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那人为这情深义厚的女子背负着一身卸不掉也还不了的情债,最后,闹得一个躲一个追,一个追一个躲。
      秋水妖姬一难过便要载歌载舞,难过得越厉害,那歌舞就越哀婉,她来来回回地舞,断断续续地唱:“一宵春恩,英雄美人……落花流水终无情……擦身而过是相见不相识……一个有情,一个无意……花开花落又一年……相见相识又怎奈不相知……”
      相见相识又怎奈不相知!
      许多年后,想起当初在地下之城与杜初擦肩而过,因种种因由,真真算得相遇不相识。这便为后来诸多误会埋了祸根,我与他之间更是愈行愈远,最后真真落得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要是当初我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大概彼此俱会惊鸿一瞥,终身难忘。后来的诸多误会便不会生成,那么我与他是不是也有可能相知相爱?虽不能断定幸福一生,但我死时也定能用“幸福”二字概之,不会哀怨一生。
      这大概应了那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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