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少年的花重锦城》歌娄

2、Chapter.02

　　————彷徨是一只恐高的鸟————————————————

　　你切身体会着成长。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5 岁，

　　下忍。

　　6 岁，

　　中忍。

　　12 岁，

　　你听着老师带来的喜讯与同伴的惊叹，面罩遮挡下的大半张脸表情捉摸不定，露出一双还是少年眉目的眼，眼中泻出的尽是淡漠。你走这条遍是腥风血雨的路，很久很久，迎击杀戮与死亡，心绪也随那地狱般的景色一片惨然，

　　那远不是你所在乎的。

　　赞美夹杂着嫉恨，诅咒，往往不像杀戮来得那么正大光明，那都是亲切地站在你的背后，出手漂亮狠辣的友人。你记得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你常常躺在草地上看风景，世界被尚且童稚的双眸所净化，滤出那些纯洁美好的事物来，在它们尚未被毁灭给人看的时光里，生活像是一幕幕轻喜剧，直到你的父亲死了，

　　你的父亲死了，自杀。

　　事发突然，说是事发突然，这世上又有什么事发突然。生活早在你的父亲选择同伴放弃任务的那一刻无比残酷地敲响了法槌，经年累月腐蚀着他的意志，缓慢地执行一场不容余地的死刑。

　　你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村里人轻视的眼神，你不是看不见听不见，只是，只是一直在假装听不见，假装看不见罢了。

　　天真愚蠢的自我欺骗。

　　一路走来的艰难险阻，及不上世事欺诈人心险恶的万分之一。

　　你自知力量微渺，于是选择了沉默退让，仅仅是不动声色地走着看着，不再看风景而是看世态。

　　世态比风景炎凉得多，毕竟人心已不古。

　　你渐渐觉得自己像个木偶，

　　木雕的身子，机械的关节，僵死的面部表情，

　　冰冷麻木的心。

　　…………

　　你也有过同伴。

　　同伴啊，

　　那是什么，

　　能吃么。

　　你曾经无所谓地进行过毫无营养的自我吐槽。

　　不过是多了几个人一起执行任务，偶尔拖累偶尔被拖累——当然，对于你来说，前一种情况是不存在的，后一种情况或许你并不介意，你只是习惯用生命迎合孤独，习惯走一个人的路，习惯吃自己分量适中的便当习惯抬起头，视野里尽是自己独享的天空。

　　你成长的比想象中还要快。

　　细胞以最活跃的状态分化生长构建组织器官，你的个头蹭蹭往上长，骨骼坚硬生长仿佛要撑起皮肤来，少年纤细精瘦的臂膀，肌束堆积酝酿磅礴的力量，随之即来的是关节夜夜疼痛的磨合，你在榻榻米上辗转反侧不得安眠，静无人声的夜里，似乎还听得见那骨头抽芽般的劈啪作响，你是明白的，那是唯有你独自忍受的，最最煎熬的寂寞的声音。

　　梦几年，醒几年，

　　已成少年。

　　你的手还停留在镜面上，你想抚摸镜中的自己，却发现那已成为了曾经，现在的你站在真实的世界里对你自己静静微笑着，你缩回手隔断了冰凉的碰触。同伴，老师，原来到最后也都是习惯而已，什么都得习惯，习惯以后打破推翻从头再来，岁月当做催化剂，制造出新的长久稳定的生存物质。

　　你不抗争，安然自得地享受这一过程。

　　戴护目镜的少年常常不服气地挑衅你，你只当做看不见，优秀者有与生俱来的傲慢的权利，宽容里夹带的同情与轻蔑。归根到底，你并不是懒得计较，只是引以为傲。

　　同组的少女喜欢你，你也知道。礼物便当什么从来不拒绝，只是心里早已被别的什么塞满，压根没考虑过恋爱的事情，不知是否要归结到你傲慢的宽容。其实你承认她笑起来很好看，让你想起小时候看云的记忆，某一朵绘出的洁白无瑕的花的形状，只是不知道少女的脸会不会也像云朵一样，风吹过去，日子流过去，渐渐模糊了原本的模样，沉在记忆里再也看不分明。

　　你唯一亲近的是你的老师，或许潜意识里你会把他当做一个英雄来崇拜。你当时总觉得父亲是犯了严重的过错，而他，走的一直是光明与正义共存的道路，但你并不想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有朝一日你必将超越他，这是你对于“理想”所保有的唯一希望，全是因为他。

　　他是被你用第一眼定格的青年，风中肆意飞扬的金发，湛蓝双眸如一场大雪后的初晴，落满温柔缱绻的冬日阳光，笑容里有包容一切的力量，神采飞扬，眼里有澄澈的光，如此坚定而不可撼摇。

　　你想象他英勇的模样，他从弥漫的大雾里走来，缠绵的微风在他耳畔徘徊低低浅唱；他从血色的战场上走来，炽热的火焰舔 、 舐他飞扬的衣角。他带着他俯瞰芸芸众生的神采从云的阶梯上走来，而终有一天，某年某月某日，那个人将会换做你，你期待并努力着。

　　而当你的眼中开始有了期待，开始为了某个目标扛起你的骄傲并为之买单的时候，你才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从孩子蜕变成了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