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五弑

3、「你沒發現，你褲子穿反了咩」

　　第一次見到阿遲，我九歲，他十八，我十四歲那年他不告而別，我只得小心翼翼地記得，戰戰兢兢的思慕，今年我十九歲，等了阿遲五年，有個女孩帶著燦爛到囂張的笑容對我說，她對我說，她是阿遲的妻子。我覺得我在發抖，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一刻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叫做，天崩地裂。我好慶倖自己擁有執著的理科思維，可以與崩潰同在的理科思維，我面帶微笑地聽她說：“阿遲一直說，他有個他要好好照顧的姑娘，叫小魚”她說“阿遲說他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卻逃走了，幸虧他認出你的店員胸牌”我面帶微笑地聽她一遍又一遍地叫出我魂牽夢縈了十年的名字，帶著我陌生無比的嬌嗔神態，我面帶微笑地在她的要求下告訴了她我的聯繫方式，我面帶微笑地看著我的世界，又一次崩塌。當我終於能夠說話時，我只聽到自己說：“等等，我並不記得，我有一個哥哥叫阿遲啊”我滿意地欣賞她錯愕的表情，“那，祝你們早日找到你們的小魚喔”我禮貌地微笑，得體地祝福，都在殘忍地釋放我的嫉妒任性。

　　終於，一輛黑色的本田停在我們兩人身邊，敏怡搖下車窗叫我，我微笑地看著她，神態中劍拔弩張的驅逐，阿香只得愣愣地說“抱歉，打擾”我禮貌地低頭，“沒關係”再也不看她一眼鑽進了本田的車後座，淡淡地向敏怡解釋為伯母的熟人，在她對阿香的外貌明顯興奮過度的讚歎中意識開始渙散，突然想起高中時坐我前排的男生曾舉著手機讓我看過一條微博，大意是魚的記憶只有七秒，七秒后什麽都不會再記得，更不會再在意。那時我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現在我只能苦苦地思索。五年，是多少個七秒，爲什麽我還是沒能忘記你，阿遲。那麼，如果我從現在開始努力，我用下一個五年，再一個五年，總有一天可以把你從我的記憶里剔除，一絲不剩，乾乾淨淨。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開始震，我拿起，陌生的號碼，不理，繼續意識渙散。繼續震，停。我淡淡地瞟了它一眼。手機又震，怒，拔電池，把被我肢解的手機扔進包，繼續渙散。終於敏怡一記爆栗將我渙散的意識聚攏：“你幹嘛大過年的一副失戀臉啊我在講話你聽得到嗎喂喂喂喂”“--聽見了，您說啥？”“--說到了我們今天這是第一次去店長家啊”“哦，然後呢？”“你這是什麽反應--你難道不好奇他家長啥樣么”“長你這樣么--”“滾！”居然就這樣和敏怡插科打諢了一路，她男朋友一直很沉默地開車，偶爾微笑著看看她，下車時我看到他臉色不太對，詢問，這貨答曰憋笑憋的，內傷。我：= =。

　　店長的房間其實蠻正常的，藍白的基調，簡約的傢具，整潔乾淨的視覺觀感，窗臺上幾盆生機勃勃的仙人球，除去散落一屋的我的妖孽同事們，這就是個偶像劇的取景地。當我踱到書架邊，想努力找本漫畫破壞下這間房子的裝13感，我發現房主妖孽端著一杯咖啡在我身後淡定地站定“別找了，你找不到你能看懂的東西的。”我怒“不懂，我可以向您一樣裝著很懂。”我突然地毒蛇顯然將此貨打蒙，小魚一向低調淡定不罵人…..不直接罵人的形象一向深入人心。趁這妖孽語結，我恢復淡定地神態走到客廳，敏怡和她老公在沙發上用一種纏綿的姿勢看電視，我斜睨：“咳咳，這裡不止你們兩個喘氣的。”敏怡愣，她老公反應快，即刻鬆手以一種一年級的三好學生的姿勢手扶膝蓋端端正正看電視，我緩緩踱進廚房，忙著幫手洗菜切肉，刀刀穩准狠切好了五盤子羊肉一盤子火腿三盤子牛肉，效率奇高。嚇壞了一屋子之後，我開始淡定地燒火鍋湯底，敏怡帶著擔憂的眼神飄到我身邊對著我身後那幫下巴掉到地上的妖孽打了個手勢后，我就被她強行拉到了客廳，被一臉便秘的店長和敏怡用懷疑的目光掃描了N遍之後，敏怡開口“小魚你今天怎麼了，發生什麽事了麽？還是被誰欺負了？”我再也忍不住，爆笑了，指著店長笑到上氣不接下氣“你還沒發現你褲子穿反了了嗎”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到店長的下身，當他們確認一向風騷愛裝13各種愛臭美耍帥的店長的一條貌似質地精良的休閒褲反著穿在此妖孽身上時，各種爆笑各種嘲笑各種暴走場面瞬間無法控制，反應過來的店長只得哀嚎著“死魚我要清蒸你”奔回房間換褲子，又引起一大陣爆笑，我坐在沙發上扶著敏怡的肩膀一邊笑，一邊用袖子擦著眼角怎麼樣也擦不乾淨的眼淚。終於，在店長怨念的目光和同事們各種圍繞褲子話題的和諧氛圍中，我們樂呵呵地打完火鍋，從敏怡和她男人的本田車里出來，我朝依舊處於興奮狀態的敏怡揮了揮手，然後走回伯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