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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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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星空倚着白色栏杆,温室里的蔷薇花苞一朵挨着一朵,还没有开。想起家门外的花园,只有杨万里在家的时候,才能枯木逢春。
她说,“我有家人住在这间医院。病了很多年。只能偶尔看上一眼,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
我说,“做人千万别自责,否则生活的快乐都练成苦逼了。我爸长年不在家,以前饿肚子的时候经常骂他死没良心,但心里照样爱得天翻地覆的。”
她笑,“难怪皓泽会注意你。”
我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别是误会我小三她了吧。
我说,“宓姐,我真是被小三的。”
她望着我笑,“我没有澄清不代表它是真的。”
啥,“那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你的菜?
苏宓摸摸我的留海说,“晚上皓泽问我,你是不是跟拓跋在一起。”
我说,“切。怎么可能……说不可能跟兔子扎堆。”
她彻底晕菜了,说,“我第二次看他脸色这么差。好像两次都是因为你。作为朋友我很高兴,以前他总是刻意和女人保持距离,眼睛里空得像丢了东西。”我心猿意马惶惶不安,努力扯开话题,“你和拓跋很熟吗?”问完就晕了,我这是提得哪壶啊。
她的宽容光芒四射,“微微,真羡慕你。如果当年我拒绝,说不定也能像你一样。”
苏宓说得不清,我也不敢问明。她和拓跋的关系早已是圈内禁忌,只有我昏头了才去扫雷。后来她转而讲到秦皓泽,说他赞同我在《蓝色》的演技。我说,“这人阴坏,弄得我以为他是因为我才拒演的。要不是因为我是《蓝色》作者,拓跋那兔子才不会找我呢……你早知道了吧。”我浩浩荡荡讲了一堆因果,等我语毕词穷,苏宓回答,“微微,皓泽是我见过口风最紧的人哦。天呐你是原作者?给我签名。”我又晕了。毛爷爷,我怎么就改不掉嘴快的毛病。想当年您四渡赤水您少年老成,您延安出走您开疆辟土,哪一回不是夹着嘴巴做人啊。
苏宓让司机开车先送我回家,她要在医院里再呆会儿。第一次坐明星老外车啊,心里蹦哒蹦哒。前脚刚依依不舍跨出门,耳朵就被一头发泛白的匪徒揪了。月白风高杀人夜。他瞅着开车的男人问,“你们什么关系?”司机看到匪徒当然矢口否认举手投降,我递去一眼神他立刻驱车逃窜。人一打工的,犯不上为陌生人强出头。
我说,“杨教授,人还以为你是绑匪呢。”他讲,“无胆鼠辈,国家的道德何以为继。”
白他一眼。道德几毛一吨?这世道除了人民英雄甘小龙还有谁舍身取义啊。他拽着我进屋审讯。花园里湿漉漉的,真好。水壶里烧着水,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五十几年的生活白痴杨万里都学会烧水了。桌上摆了一盒泡面,我欣慰地泪眼婆娑。这傻孩子,终于长大了。
“怎么回事?”他拿着报纸。我夺过一看,“可以啊杨教授,您都会买报纸了。还娱乐版。”呃,头条是我的三角绯闻。“微微,你答应过我的。”他失望的眼神直斥我对感情的背叛,当年沈方做了演员两人才开始疏远。水壶烧开的声音哭着和杨万里配合,我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不停换台,台台都放古装片,敢情导演都穿了。
他说,“我饿。”桌上的摆设都是假象,我站起来把泡面扔进橱柜。冰箱里只剩几颗青菜,给他做的炒面被吃个精光。“开春我们种点儿葱,东西还是自家好。”我洗碗的手停了,“能在家过年再说。”满手的泡沫一茬一缕的滴在地上。以前我只想进入沈方的世界,现在进去了,又更想呆在秦皓泽的身边。感叹,世人贪婪不知进退,我拼命挣扎后还是不能摆脱。
“一年。给我一年。一年后我听你的考研究生。”这话跟天上掉馅儿饼似的,他哪还管我进军演艺圈啊。抓住我的手放在水龙头上冲洗,表情长得跟长征胜利一样。看着杨万里的手,我突然鼻子一酸,才大半年时间怎么都皱成这样了?跟腌过头的白菜似的。别人见了还以为是我爷爷呢。“怎么没涂我邮给你的护手霜?”他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才用了没多点儿的露得清,“不是涂脸啊。”丫丫我的亲爹,您一博导兼教授,老花镜带了怎么还不识字儿。
他半夜嚷嚷着要做课题被我一番训斥,你一功成名就的老头还跟年青人抢课题,阴坏。他拿下眼镜教育我,课题是为人类发展做的,谁都可以做,谁都不用抢。我把他电脑一拔,半截入土的人还整夜不睡装蜡烛,胡子都烧成灰烬了。早上起来一看,台灯躺在被窝里,钢笔在笔记本上滚了十几页。杨万里站在花园里,手提着洒水器,整一园丁。他仰望着四周的高层电梯公寓。我的家,正德路三十八号。一座被高楼包围的小平房,终年躲在巨大的梧桐下苟延残喘。唐蹄子说这儿是恒城的世外桃源,而我是窝着等死的陶渊明,气节贼高。
风和日丽的清晨。甘小龙特地翻了黄历,诸事可行。他新接了个角色,演《律政烈火》的男三。收到通告的时候,把手都掐紫咯。他饰演一个喜欢女主的农民工瞎子。我和唐乐当场喷了,什么玩意儿,男二不够虐,还要卯足劲儿的折磨男三。
甘小龙首先拒绝驾驶小毛驴,一盲人怎么开车啊?接着带我和唐乐挤公交,他带着墨镜儿摸上车,不小心撞到一妇女,妇女同志说,“装瞎子呢。再撞我抽死你。”甘小龙多给力啊,硬是一路扛着压力坐在老弱病残孕的位置上,那妇女下车的时候说,“对不起啊,最近骗子忒多。不知道您是真瞎。”我和唐乐当场苦逼了。
不多一会儿,车上挤满了人。到站后上来一位老奶奶,瞧着有八十的样子,活蹦乱跳的。甘小龙一看有老人车上立刻站了起来,我和唐蹄子把他踢回去。您一瞎子,还能嗅出老人味儿啊。日行一善的甘小龙心急火燎,我也看不下去,周围都死人呢,再活蹦人家也是八十啊。唐蹄子已经盯上目标,她站得地方正好有一西装革领的中男。从老奶奶一上车就别过脸往里缩。
“先生,您瞧座位旁有字呢,老弱病残孕。我瞅着您也不像有孕啊?”那厮一听就白脸了,依然躲着装蒜。“黑西装,白衬衫,梳爷爷头的这位大哥。哟?乐善股份有限公司高级助理庞天华。您怎么也不发挥贵公司乐善好施的精神,普照咱人民大众。”这人乃真极品,稳如泰山。但唐山人自有妙计,她从兜里摸出粉色新iphone,拨通电话,“帮我接凤姐。”那厮听到凤姐大名已经脸色稍变,“凤姐,我乐乐。您手下真是猛将林立啊……啥,别讽你?您是我爸最大的福将,我哪儿敢啊。”车停了,我回头一看这厮逃得比孙悟空还快。我对唐乐竖起大拇指,唐乐说,“厉害的是钱,哪儿是我啊。”我点点头从此奉若经典。托那厮福,人民英雄甘小龙总算把墨镜摘了。
护送甘小龙摸进片场,我去帮他和唐蹄子买水。甘小龙的角色我是知道的,昨晚何求特地发了短信,生怕我不知道他的丰功伟绩。小龙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又难得有机会,我只能硬着头皮回了谢谢。忒巧,女主是苏宓。唐蹄子和她一样个性直爽,两三下就混熟了。她骄傲地手舞足蹈,甘小龙在一边听得忽高忽低,我都怕她把牛皮给吹爆了。
“改剧本。你厮骗鬼呢?楞大一男三说改就改啊。”唐乐扛着一把关公刀架在何求脖子上,我和甘小龙立马跟上。苏宓也介入了。“乐乐你别急。何求,是谁要改的?”何求说,“宓姐,规矩您不是不知道,这我哪敢说啊。”苏宓说,“是他?”何求低头,“宓姐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苏宓跟何求演双簧似的,我们看得晕乎。直到趾高气昂的拓跋兔子出现在现场。“是我。我和剧组商量过,角色突兀,太深刻又过于滑稽。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适合。”苏宓说,“他到底怎么了?值得你如此费心。”拓跋摸摸右耳回,“他又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他出头。”
拍街头戏很难控制,群演和围观路人越来越多。何求和场记见风头不对,努力清场。拓跋的冷漠和苏宓的刚直让片场陷入僵局,甘小龙的眼睛盯着地面,双腿直立,把手中被捏成烂柿饼儿的台本又小心地一页页张开。拓跋说,“《律政》是东盛和恒星联合出品的开年大戏。躲进女人裙摆求上位的男人,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演技三流,不知进退。”我哪儿见过这么难受的甘小龙啊,他是天塌了都笑得跟吃饱的地鼠似,如今整张脸都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