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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Dance Me To The End Of Lov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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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中午,倪一没有拒绝李小红的中饭邀约。倪一好像很久没有和李小红一起吃中饭了,前阵子因为太阳能的项目忙得食不定时,随便吃点就当中饭了,现在李小红也加入到这个项目里来,两个人时间同步了,而且不得不说李小红确实很熟悉业务,办事也利索,大大减轻了倪一的负担。
那件事,毕竟谁也没有证据说就是李小红干的,而且就算真的是李小红干的,倪一也慢慢开始理解她,李小红工作能力很强,很愿意积极主动地揽活干,相比较起来,倪一真是太被动了,只是把手上的活干好,并没有花心思去想多干些什么别的,这有点像走迷宫,倪一拿到了地图,于是只按着地图所指去走,并没有热情想去看看别的岔路的情况。
刘靖大概就是倪一快速到达的地图。倪一其实并不喜欢刘靖这样在后面硬推着她往前往上,她本来也没有想有多大的作为,只求能和关心自己自己关心的人在一起,能自立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别人看不出什么,可是倪一心里都有数,想到刘靖平时对自己的每点特别照顾,便觉得在这点上对于李小红,自己有些胜之不武了。如果自己真的被李小红陷害过,那也未尝不是一种生态平衡。只是倪一当然也不傻,暗暗想着还是要提放些李小红。
这日午餐并不见大马,倪一问起的时候,李小红轻飘飘地说:“他最近很忙,不过来吃饭了。”
倪一觉得好像发生了些什么,却也不便多问。
李小红的加入,让刘靖和倪一都松了口气,也有时间能约约会吃吃饭了。
“你看,就是这样,如果她加入,你就会变得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完全是个打下手的。”刘靖挖着冰激淋对倪一说。
倪一笑了下:“你这太假公济私了啊,哪有上司这么偏心的,论资历她比我资深,这个项目照道理就应该她跟,我已经属于开外挂的了。”
刘靖老道地说:“小朋友你这就不懂了,作为上司当然是不能看手下一家独大的,尤其是李小红这种一看就很有野心的,做上司的得让手下的人互相牵制,一个团体平衡了,才好管理,偏着重心怎么管?”
这些倪一也明白,在澳大利亚工作的那几年,虽然办公室政治气氛没有国内这么浓,但这条,显然是全球通行的。
倪一看着刘靖眨巴眨巴小鹿般的眼睛:“也只有你这样大叔级的老男人才会叫我小朋友了。”
东源的初期准备工作基本全部完成,开始进入投建阶段。倪一暂时轻松了下来,回想这几个月来的地狱式训练,倪一觉得自己多少还是脱胎换骨了一些,现在做事比以前规格高多了。刘靖对于这一点毫不谦虚地以“名师出高徒”概括了。
上次漏报设备的事,后来杨旸方面解释是查明为己方最后更新材料的时候漏掉了,与倪一无关。
赵主任在部门会议上当着几个科室的面高度赞扬了倪一作为一个进单位不满半年的新人,在这样大的一个项目里的出色表现;李小红虽然在后半段才加入项目,,但是她的效率和责任心也得到了赵主任的肯定。
可是李小红好像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大项目暂告一段落,新年很快就要来了。按照惯例,又到了各种年夜饭的时候,按部门吃,按单位吃,还得陪客户吃。为了联络感情,显得有人性化,越市就有每年请新区所有外资公司头头们吃年夜饭的习俗。各种正牌冒牌老外们也都借此机会齐聚一堂,拓展关系网。
外商年夜饭定在1月下旬的一个礼拜五晚上,地点还是在领导们最爱的豪泰酒店。回国这半年,倪一去的最多的饭店大概就是这豪泰酒店了。
虽说是中国年夜饭,但其实组织者尊重老外们的习惯,搞成了自助餐会,连形式也没保住,说明联谊的目的明显大于年夜饭本身。倪一,李小红还有隔壁科室的两个年轻女孩负责签到,发抽奖卡还有发纪念品。
杨旸和Eileen也来了。大冬天的杨旸依然留着板寸,穿着合身的黑西装,在一大群油光粉面,或者凸肚谢顶的港澳台商里,显得分外挺拔精神。Eileen也选了一身简单但是优雅的V领小黑裙,金棕色眼影加深了眼窝,挽着杨旸,很是小鸟依人。
倪一看着这一对,心里不免有几分黯然,曾经这个人最熟的异性朋友就是自己,现在却是别人挽着他的臂。
晚上8点,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大领导们各自毫无新意的发言完毕,宴会才算进入高潮,大家各自一摊摊聊开了。沈佳陪着先生和一帮老外聊得很欢;杨旸、Eileen被大领导们拉着不放;倪一、李小红本来随着刘靖一路打招呼寒暄,忽然刘靖和一个保养得宜很有风韵的中年女老板聊上了,倪一、李小红只得在旁边不远处等着。
李小红又八卦开了,轻声在倪一耳边说:“这女的是港商,王总,据说是继承了亡夫大笔财产,现在内地投资办厂,你看,她对我们刘主任特有好感吧,据说新的财政年她要追加投资呢。”
倪一看过去,果然两人细声说高声笑聊得很开心,王总不时抛抛媚眼什么,刘靖看着也很受用。
倪一只听那边时不时飘来几句:“怎么最近健身没看见你。。”“说好了啊,过几天吃饭。。”还有什么“今年一定得去香港玩了啊。”
刘靖的声音比较低沉,听不清楚说什么,看表情猜测应该是全盘说好,还不时说几句,逗得王总噗嗤噗嗤地直笑。
倪一忽然心浮气躁,一口喝光了手里的香槟,恨恨的想:刘靖你为了业务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美男计都用上了,别人不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你也不知道么?寒暄两句也就好了啊,用得着说话说的都不肯走了吗?当我不存在啊。。。
倪一又拿了杯香槟,但是想到李小红在旁边,不想让人看出端倪,又不想继续看刘靖使美男计,便跟李小红说她去外面透透风,刚转身端着香槟要往阳台走,冷不防被李小红撞了一把,香槟正泼了小半杯在王总身上。
王总轻轻“啊”了一声。刘靖立刻回头,只见倪一捏着酒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完全是抓个现行的样子。
而旁边的李小红早已麻利地掏出餐巾纸,上前给王总赶紧把酒吸掉,倪一赶紧道歉,王总明显很不悦,狠狠地盯着倪一,李小红赶紧扶着王总说:“看来是不能完全擦掉了,我陪您去化妆间清理下吧。”
说完两人往化妆间方向走去。
好在动静比较小,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大家依然各摊聊着各摊的。
倪一放下手里还有些残酒的杯子,直视刘靖:“我不是故意的,我正要转身往阳台走,结果被李小红从后面撞了一下,酒就上去了。”
刘靖看了倪一一会,似是在分辨倪一说的是不是真的,轻轻地说:“我倒希望你是故意的,说明你会为我吃醋不开心。”
倪一继续直视刘靖:“我确实不开心,但我也不会做这样低级的事。”
刘靖忍不住笑了,对倪一说:“你先回去吧,我想王总是不会想再看见你了。”
倪一嗯了一下,转身走出去十几步。她又回头望,王总和李小红已经从化妆间出来,王总正侧脸听李小红说着什么,刘靖则微笑着迎上去,倪一继续转身黯然离去。
拿了外套,走出宴会厅,厚重的大门把里面的热闹都隔绝了,外面走廊瞬间显得很冷清,倪一在酒店门口处深深呼吸了几下,空气很冷,吸了几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Bless you!” 身后有人说。
倪一回过头,杨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
“你怎么出来了?”倪一问,“晚宴才开始没多久呢。”
杨旸不答反问:“那你怎么出来了?”
倪一耸耸肩:“把酒洒在客户身上了,闯了祸只好赶紧自动消失。”
杨旸笑了下:“我也走了,我送你。”
倪一连忙摇手:“不用,你看今天那边好多出租车,还有你走了,Eileen怎么办?”
杨旸用下巴指了下停车场:“走吧,反正我也要走了,要回去和美国的专家开视频会议。正是因为我要走,作为搭档的Eileen才要留下来替我应酬啊,一会会有司机来接她的。”
倪一想起第一次再见杨旸的时候,他不带解释的就让她坐自己身边,原该是大领导的位子,挤兑杨旸道:“这么好拓展人脉的机会,你就这么浪费了,还真是对人情世故不买账啊。”然后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最近好像总是把你当司机用。”
杨旸轻轻地说了声:“不用。”
车开出酒店的时候,杨旸扫了一眼后视镜,刘靖正从酒店大门出来。杨旸眼角扫了下倪一,见她正在发呆,便打开了车上的音乐。
这是一首听上去很悲伤的歌,低沉苍老的声音,倪一听了一会开始留意歌词:
Dance me to the wedding now, dance me on and on
Dance me very tenderly and dance me very long
We're both of us beneath our love, we're both of us above
Dance me to the end of love
Dance me to the end of love
“这首歌听着好悲伤啊,听歌词,这明明应该是首诉说爱意的歌啊。”倪一不解的看着杨旸。
杨旸调小了点音量,解释道:“这本来就是个悲伤的故事,讲的是纳粹时期,纳粹逼迫乐手在火葬场边奏乐,一对一对囚犯踩着音乐像跳舞一样走向死亡。”
倪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再听这歌益发觉得悲伤。
杨旸继续说道:“舞到最后就是死,所以这首歌很悲伤很无望;但如果能和爱人在最后一刻还相拥起舞,其实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吧。我是不是很变态?”
倪一心里暗暗说了句:有点。但她只是轻咳了两声,说道:“跟Eileen这样活泼开朗的女生在一起,你怎么还能这么沉重?”
杨旸听明白了倪一意有所指,直白地回应:“Eileen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普通朋友和工作伙伴。”
倪一哦了一声,接着上下左右瞄了一遍:“这车还真不像你的品味啊。。。”
杨旸嗯了一声,说:“买车的时候,没什么特定想买的车,想起以前有人说过这车好看就买了。”
倪一继续哦了一声,说:“这车是挺好看的。”
杨旸送完倪一回家,转身回到车上,坐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才掉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