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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我最亲爱的 ...

  •   一只手深入帘子里,在她枕头边拍了拍,“灵绯起床拉,早上还有课呢,再不起来就迟到了哟。”

      那手,很快又被人握着抽了回去,徐青雅的嗓音压低,“别叫她,让她睡。昨天晚上我又听到她哭喊惊醒的声音。”

      “她又说什么了?”手的主人轻轻的抽回,声音也是低低的,“这段时间她几乎天天在梦中惊醒,从巴音布鲁克回来后,老听到她在梦中哭。”

      “梦呓太凌乱,听不清楚。”徐青雅叹了口气,“乐宁,一会我们替她点名。”

      江乐宁点点头,“好。”

      两个人的脚步声悄悄离去,还有些许压低的耳语细细碎碎,“你有没有觉得灵绯的性格改变很大,以前是张扬随意,现在多了恬静淡然,似乎一夜之间成长改变了好多。”

      “或许是心情不好,懒得说话。下午我们闹她出去散心。”

      “行……”

      她们一直没发现,那个她们不欲骚扰的床上女孩,始终睁着大眼,呆呆的望着帐顶,眼中没有半分睡意。

      夜半时分,她再一次看到了渥魃希的笑容,看到了他唇角边滴落的鲜血,看到他靠在自己肩头慢慢沉落的身体。

      想叫,嗓子却似被掐住了无法出声,想伸手,身体却沉重的不能动半分,除了,除了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如烟波飘渺般远去的笑容。

      当她挣脱了一切桎梏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时候,却只换来瞬间的清醒,幻境的消失,换来的是心头无边的痛,抽拉着筋脉,一寸寸从血肉中剥离的疼。

      再看到那张容颜,那被压制的悲凉又一次浮上,那刻意不敢想起的容颜又恍惚在面前,对她浅笑盈盈。

      那日醒来,是在湖水边。她满身水渍,穿着下水时的清凉衣衫,手中紧紧抓着的,是那串绿松石的额饰。

      耳边惶惶忽忽的声音,有劝她不要轻生的,有让她不要随意下水玩耍的,有关心的询问要不要去医院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神智才在熟悉又陌生的衣衫装束上回归,这里是现代,她生活了十九年的现代,而不是那个两年时光却夺取了她全部热情与爱恋的十八世纪。这里是巴音布鲁克,不是土尔扈特部。

      手表的指针告诉她,从她下水到被人救上岸,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可是她的记忆中,那是漫长的两年,点点滴滴都不曾错失的两年。

      可她身上,找不到半分那个世界的证据。

      梦吧,何时有过如此真实的,锥心刺骨的梦。

      一直到现在,她都无法告诉自己,那是一场她在昏迷后的梦想。可是医学常识告诉她,大脑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会产生幻觉,身临其境的真实幻觉。

      那个人,那个让她至今在她梦中徘徊的清俊男子,竟然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人物,那一场生离死别,那一次次痛彻心扉,都是她的幻想。

      没有土尔扈特部,没有渥魃希,没有东归,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场她自导自演的电影,而她入戏太深。

      他人的热恋失恋,是和真实存在的人,而她是和自己的梦。

      她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她应该回归了,回归这正常的世界。

      木然的下了床,快速的洗漱完毕,她抱起桌上的书,飞奔向教室。阳光撒在身上,暖暖的,不耀眼,却舒服。

      像极了某人的臂弯。

      摇了摇头,她甩去心头忽然的酸涩,撞进了教室里。

      迟到的人,轻易的引起所有人注目,而她站在门口,傻傻的冲着老师笑了笑。

      回来以后,她逃避着所有和那段故事有关的一切,包括她选修的蒙古语课。看到老师和同学,她竟然有些恍惚的陌生感。

      在老师的点头示意中,她快速的冲进,在徐青雅的身边坐好,给了朋友一个抱歉的微笑,“我没事了。”

      是的,梦醒了,她的生活还要继续。

      老师温和的嗓音传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学习蒙古语,不仅仅是要了解他们的语言,还要了解他们的人文,历史,和生活习惯,例如蒙古族的婚姻嫁娶,就非常具有民族特色。”

      婚姻……嫁娶……

      “既然我是为土尔扈特部指引方向的人,那我能向汗王大人求婚吗?”

      “可以!”

      耳边,老师的声音似真似幻,飘飘忽忽的,“新郎是要与新娘嫂子对歌,喝下所有人敬的酒……”

      “汗王,您还没等我们唱歌和敬酒,就想带走王妃,这不合规矩哟。”

      笑闹的一句调侃,忽然闪入脑海。

      那一日,她嫁与了他,所有的步骤,所有的过程,在老师娓娓道来的声音中一幕幕的重现。

      如此真实的一切,只是梦境吗?

      眼角酸酸的,那对她来说,生命中最为神圣甜蜜的一刻,完美的令她无法忽略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假的,假的。

      “说完了缠绵热情的婚礼,我们来说说蒙古惊心动魄的金戈铁马历史。”老师看着陷入沉默想象中的学生们,笑了笑,“提及蒙古族,大家想到的就是成吉思汗,而我今天不想为这个征服了亚洲欧洲战场的人物身上再锦上添花,我想说的是一位在欧洲最鼎盛的俄罗斯帝国压制下举族迁徙,万里东归的伟大蒙古族后裔——土尔扈特部和他们的汗王渥魃希。”

      “啊!”某人一声低呼,从忽然的梦境中清醒过来,茫然的望着老师。

      她,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土尔扈特部?渥魃希?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表情于老师而言,只当是学生的好奇,他放下手中的书本,身子靠在讲台上,静静的诉说着。

      “成吉思汗的伟大,在于整个蒙古部落的崛起,无人抗衡的拼杀,以强凌弱。而渥魃希的伟大,在于当时俄罗斯帝国铁腕的统治政策,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征服了整个欧洲,却让一只部落从她的统治下完成了数十万人迁徙。面对了重重堵截厮杀,以大半个民族的毁灭为代价,换来了整个部落的回归。而渥魃希本人,更是让我觉得他不输于任何一位伟大的帝王,身为质子十九岁拿到俄罗斯女皇的诏书成为汗王,从掌管部落十余年的侄子策伯尔手中夺回权力,并令其臣服。一年后攻打土耳其,取得女皇的信任,两年后率部落东归,人生的精彩绝对可以写一本厚重的书。”老师叹了口气,“可惜他的精彩全部都是在东归前书写的,当土尔扈特部归顺大清后,他的灵气似乎用完了,再没有值得称道的故事,可惜了。”

      他说的是自己的感悟,却没有发现在座的学生中,有一个人惨白着面容,颤抖着双唇,低声嗫嚅着一个名字……

      渥魃希,渥魃希,渥魃希。

      “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叶灵绯的声音紧紧的,“老师,您刚才说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看到过这段历史?书上从来没有写过?”

      老师眉头皱了下,手指指了指女孩翻也未翻过的书,“我的课虽然是选修课,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在上课前有一些预习。至于土尔扈特部东归的伟大历史,这是中学课本中就有的,我不知道你怎么考进大学的门。”

      中学课本……真实存在的历史……

      她慌乱的翻着手中的书,想要告诉老师书上根本没有这一段。

      当她翻到其中某一页的时候,手突然停住了。书页上,一行行清晰的字迹,一排排熟悉的故事,一段段悲壮的历史,都在不断突出两个名字:土尔扈特部,渥魃希汗!

      她虽然不是好学的学生,但是这本书她也翻了无数次,从来不曾,不曾看到这段历史。

      不可能,她敢肯定,她从来未曾看过这段历史。

      书上写着,渥魃希汗带领着土尔扈特部民族经过万里跋涉,终于到了大清境内,受到了乾隆皇帝的亲自接见,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是:三万里长征未下鞍——伟大的渥魃希汗。

      那么,是她改变了历史?是她成就了渥魃希的梦想?

      可是,那个身影明明睡在自己的臂弯,明明与自己同时坠落了悬崖,为什么会有乾隆皇帝的接见?

      莫非,她是真的在哪里看过这段故事,所以才有了那个古怪的梦境?

      想也不想,她冲出了教室,不顾身后惊呼的同学和老师生气的面容,朝着学校图书馆的方向奔去。

      图书馆里很静,静的只有偶尔一两个人翻过书页的小小摩擦声。僻静的角落中,叶灵绯呆滞的坐着,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默默的望着眼前摊开的书,出神。

      她借阅了一堆和那段历史有关的书籍,每一册上都对土尔扈特部的东归历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赞叹,有些书曾经是她数次借阅过的,可是都不曾看到这一段故事。

      她,是真的改变了历史,真的……

      “渥魃希!”她的眼角模糊,呢喃着许久藏在心中,却不敢说出口的名字。那不是她的癔症,不是梦,不是大脑缺氧的幻想,是真实存在的,她真的去过那个时代,去过那个人的身边。

      书本上,一幅画像标注着他的名字,可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渥魃希,是巴木巴尔,那个在接过汗王印后大喊着,即使到了大清也会告诉乾隆皇帝,土尔扈特部只有一个汗王渥魃希的年轻男子。

      他,是想延续渥魃希的辉煌,想让渥魃希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历史的名册上吧?

      手指,摩挲着书本上的字字句句,脑海中段段闪现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笑闹,热吻,缠绵。

      “我说过……你会是成吉思汗后最伟大的汗王……”她破碎的话语很轻很轻,手指仿佛在抚摸着爱人的面孔,“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可是你现在在哪里?”

      不饮孟婆汤!

      她应他的承诺,没能做到。

      她丢了他,在他真的做到了不离不弃的时候,她却没能做到生死相随。

      “你是不是还在等我?是不是还在奈何桥边?”他的离去就在几天前,他的历史却已是三百多年前。

      承诺犹在耳边,人已恍如隔世。

      上天何其优待了她,让她创造现实,让她改变历史,让她……遇到了他。上天又何其残忍,让他离开了她,让她连对他的最后一个承诺都无法做到,留给自己的,只有史书中的一个名字。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真的是我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吗?不是与你相恋相守,如今只能在史书中看到你的名字和昔日的共同的经历。

      奈何桥,孟婆汤,居然都是奢望。同生不易,共死竟然也如此艰难。

      心头,翻涌着无边的浪潮,一波波的推向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想要放声痛哭。

      可是这里,是图书馆,一点点动静都会引来无数关爱眼光的图书馆。

      拳头放在嘴边,她死死的咬住,眼泪水轻轻的滑下,打在衣服的前襟,扑簌簌的响。

      蜷缩在角落中,她抱着自己的双肩,颤抖着。

      没有了那个会温暖自己的怀抱,没有了那个温柔的嗓音,没有了那个温和的眼神,什么都没有了。

      手,被人轻轻握住,她茫然的抬起泪眼,正对上两双关怀的眼睛。

      她咬着唇,想要给朋友一个笑容,但是嘴角的僵硬只让她的表情更加的哀凉,伴随着挂在眼角边的泪水,无助的缩了缩纤细的肩膀,可怜中的落寞孤单,让徐清雅和江乐宁看着也不是滋味。

      “失恋了吗?”徐青雅搂上她的肩头,猜测着。

      虽然才短短几天,她对这个想法有些不太确定,可是此刻好友眼中的眷恋,不舍,伤感,分明是失恋的样子。

      失恋吗?

      她用力的摇摇头,她是失去了那个人,却没有失去他的感情,他是爱她的,自始至终,他爱的就只有她。

      笑容,刹那绽放,在泪光中扬起自信的弧度。

      “没有!”

      她站起身,在朋友狐疑的目光中,擦了擦眼角,“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她已率先朝着门外走去,丢下徐青雅和江乐宁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她没有失恋,从来都没有,她得到了一个人最真挚的爱恋,以命相许的情意。

      她记得他的从容,他的淡然,他的潇洒,他的清风明月,永远的存在心中,就够了,她的恋人,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爱人,丈夫。

      不让他为自己牵挂,不让他为自己伤感,不让他觉得自己活的不好,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对心中人最好的祭奠。

      “等等。”徐青雅急急的抓着朝着大门外奔去的人,好不容易才拖住她的身体,“我和乐乐要去看比赛,你也一起。”

      “什么比赛?”

      “击剑社和外校的比赛。”徐青雅不由分说的拖着她朝着体育馆的方向拽,“决赛,据说今天全校没课的都会去看,有课的逃课也会去看,我们去抢位置。”

      “这有什么好看的。”心情忽然开朗的某人只觉得肚子好饿好饿,满眼飞过的都是水煮鱼、杭椒牛柳、酱肘子……

      “有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哟。”江乐宁在走神的某人面前晃晃巴掌,“后十年不敢说,至少是前十年无人能及的校草。”

      这么一说,叶灵绯更没兴趣了,无聊的打了个哈哈,看着好友们一脸的兴奋,她叹了口气,“能让我买点吃的进去吗?”

      当接受到无数友好的目光时,徐青雅和江乐宁开始后悔,后悔她们不该答应叶灵绯的无耻要求。

      带吃的不算无耻,薯条可乐爆米花都是正常不过的东西,但是有人端着一汤盆水煮肉片进体育馆的吗?

      筷子在红油油的汤里捞着,不时举起肉片看一看,再丢进嘴巴里,享受的叹息着。手里K记的大号鸡腿咬了咬,肉香顿时在场中飘散。

      为了见到学校里最出名的风云人物,她们早早的抢占了最有利的位置,所以每一个进入体育馆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朝最好的位置瞥上一眼。

      徐清雅悄悄捂上脸,决定假装不认识这个丢人的家伙,和江乐宁低声交谈着,“你知不知道,凌寒汐那天在女生宿舍楼下出现了,据说还搂着一个女孩。”

      “不是吧?”江乐宁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不是从来不与任何女孩接触么,有人说他有雌性生物出现的地方,他都退开三米远,干净到了被人谣传他只喜欢男人。”

      “宿舍阿姨告诉我的。”徐青雅压低着嗓子,“阿姨说,看到姑娘进了我们的楼。”

      江乐宁双手抓着徐青雅的胳膊用力的摇着,“是谁?是谁?是谁?”

      “不知道!”徐青雅叹了口气,“下雨,人家有伞遮着送到楼下,阿姨没看到。”

      “他是送姐姐吧。”江乐宁垮了脸,“或者送妹妹也好。”

      前排的女孩子忽然转过脸,插入她们的话题里,“不是说凌寒汐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吗?靠自己的本事读书赚钱,还拥有自己的软件设计专利,在校外有公司呢。”

      “听说他赚钱的手腕跟神似的,从不参与任何无聊的活动,不知道怎么会答应参加这个比赛。”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各种八卦的版本在流转着。

      无父无母,有财有貌,这简直集所有王子的优点于一身,难怪蠢动了一群青春小姑娘,来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来口水校园中最为传奇的他,剩下的一个,则是愤愤然的男朋友,想看见识下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有必要哈他么。”吃完鸡腿的某人甩下手中的鸡骨头,不屑的扯了下嘴角,“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就冲我自己的赚钱本事,十年后指不定也是个小富婆,比想一个天边的男人实际的多。”

      刚才只顾的吃,前面的八卦没听到,后期只听到他们议论如何如何有钱,如何如何英俊帅气。

      一句话,顿时招来无数杀人般的目光,徐青雅毫不犹豫拿起一包卤鸭脖塞进她的手里,“吃你的。”

      她拆开包装,抓起鸭脖子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顺势把另外一包鸭脚也打开,放在面前。

      偌大的体育场中,不知何时已塞的满满当当,徐青雅的话果然没说错,没上课的几乎都来了,上课的怕不是逃课也来了,容纳上万人的体育馆居然找不到几个空余的位置。

      她知道自己的学校很出名,也知道自己的学校有很多学生,但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壮观,还是狠狠的赞叹了下。

      当比赛的开始的时候,她有了些微的分神,只是这分神不过短短的一分钟不到就又回到了面前的鸭脖鸭脚上。

      包裹严实的护具,纤细到颤抖的剑锋,都少了几分对决的霸气,更像是一场表演。而双方的选手气势,决不能与她记忆中那些将剑的精神融入在骨血中的十八世纪勇士相比。

      他们不懂剑!

      就这一点,她已失了兴趣。

      遥想当年,俄罗斯皇宫中,大哥与波将金一战,才是真正的技巧与力量的抗衡,才是那个时代辉煌的体现,眼前人不断的试探触碰,在她看来,犹如孩童嬉戏似的。

      于是,她继续埋头开始了自己的吃货之旅,对于场中发生的一切,吝于奉献半分视线。

      耳边,偶尔听到报分,勉强能判断出双方的对决到了平分的境地,只看最后一场决定胜负。

      叹了口气,她本想着赶紧结束,她好回去美美睡上一觉,结果天意偏偏不从人愿,活活将比赛拖到了最后一局。

      当全场的欢呼声起,雷动整个体育馆的时候,傻子也知道期待已久的人物出场了,她悠闲的咬着鸭脚,抬了抬眼皮。

      同样的护具将全身上下包裹了严实,看不到半分容颜,白衣勾勒着修长笔挺的身姿,她却呆了。

      那衣衫下透出的气息,淡然从容的气度,不经意就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的冷漠,只靠身体的姿态就将距离疏远的气场,像极了一个人。

      如果,如果不是这样的一身,而是清寒的丝光长衫,或者金色的长袍,就更像了吧。

      她呆呆的望着,忘记了眼前的美食,忘记了全场雷动的欢呼,她的眼中只有那个身影无限放大,再放大。

      本以为,再没有人能拥有他的玉树临风之姿态,本以为,他的潇洒倜傥再无人可复制,可是那场中的人,即便是举剑致敬的动作,也像极了他偶尔表露出的慵懒。

      渥魃希……

      她的爱人。

      手动,剑起。流云舞风,带着她熟悉的雍容,带着她看惯了的凌厉,轻易的将她的思绪带入了那个风云迭起的年代,卷进了昔日冬宫前的比试中。

      每一次刺挑,每一下劈砍,都是恰到好处的力量,更带着侵蚀魂魄的力量,这种仿佛战场归来的气势,绝不是其他花架子的选手可以并提的,只有真正看过战场厮杀的她才能明白,他的一次出手,能有多少次机会进入对方生命的破绽中。

      这份功力,据她所见,也唯有当时的大哥和波将金能够抗衡。至于渥魃希……

      她没有见过渥魃希与人对决欧洲的剑术,但是他定然也不会差,她知道的。

      眼前的人,只是云淡风轻的进攻和防守,当剑尖寻找到对方的破绽时,微微一顿便收势,引来无数扼腕叹息的声音。

      或许所有人都和他场上的对手一样,觉得他是没能把握住机会,但叶灵绯却仿佛看到了一只慵懒的猫,有一下没一下伸着爪子,逗弄着面前的老鼠,直到对方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场中一声清脆的滴声,他的剑在最后一刻点在了对手的胸口,场中再度爆发出欣喜的叫声,对手瘫软在场中,已经没有了移动的力量。

      男子朝着看台上的人优雅一个行礼,那动作又一次让叶灵绯的心跳快了一拍。

      绅士的礼仪,寸许的差池就会让他人感觉到不礼貌,所有进出宫廷的人,对礼仪的学习都是成千上万次,看上去随意的一个动作,前面人形态上的笨拙不到位只会让她嗤笑,可是这个人,竟然是最为标准,半寸不差的一礼,仿佛常年行走欧洲宫廷的优雅侍卫将领。

      更因为那一礼中隐隐的傲然,明明是行礼的人,却只觉他的高贵,又让她思绪恍惚了下。

      比赛完了,她应该走了。

      抽回眼神,她默默的收拾着自己吃剩的残渣,身体却在低头的刹那感应到了两道目光的注视。

      下意识的抬头,只看到雪白优雅的衣衫上,黑色的护具遮挡的面容,那两道目光,似乎是从他的方向传来。

      男子的手抚上面具的下方,修长的指尖冰白如笋尖,完美的让人遐想。

      面具轻轻抬起,聚光灯下,男子的容颜终于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白如玉的清透肌肤,唇角淡淡的勾着浅笑,明媚了灯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目光凝着沧桑与爱恋,静静的绽放在众人眼前。

      就是这样一张过于秀气英俊的面容,在那超然的气度下,被极好的综合了,若是再配上一袭白衣长袍,像极了踏月而来的神祗。他的身上,凝结了文人的优雅,武者的侠气,绝不是现代的潮男能够体现出的气质。

      他拈起一朵放在场边的玫瑰花,轻嗅间笑容渐大,场中的喧哗顿时消失,只有抽气声。

      某人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僵硬了,目光死死的望着那张脸,一动不动。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再不闻,只有那张脸,那双眼眸,遥遥与她对望。

      渥魃希!

      她的渥魃希吗?

      男子的脚步,缓慢的踏上台阶,一步步的走着,牵动了所有人的视线,引领了全场的呼吸。

      站在排坐前,男子冲着最外面的女孩优雅一笑,“麻烦你,能否让我过去?”

      女孩在那笑容中失了魂魄,傻傻的站起。仿佛受了她的传染,整个一排的女子都像多米诺骨牌似的重复着最前人的动作。

      站定她面前,他的笑容在此刻有些微的颤动,“我以欧洲骑士的礼仪,向尊贵的人献上我的花,您可愿收下?”

      就连声音,也是一样的温润,一样的轻柔,流水潺潺,清韵幽幽。

      失神的刹那,面前的男子已单膝跪地,手中的花伸到她的眼前,“我凌寒汐,向叶灵绯小姐送上我的心意,请您收下。”

      人在眼前,那么相似的容颜,相似的让她找不出半点不同的地方,若非要说不同,便只有那长长的发丝,曾经无数次垂落她胸口属于渥魃希的发丝,不见了。

      他不是那个人,不是自己的爱人,不是她的丈夫!

      “对……”刚说了一个字,她就被噎住了,不住的干咳着,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巴里,还咬着半个鸡爪。

      天哪,这要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在她如此狼狈的状态下上演款款深情的献花动作?

      “对不起,我不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冰冷的开口。她的记忆也忽然让她想起,他的确不是渥魃希,而是那日在校门口解了自己围却以美□□惑掉自己几张毛爷爷的男子,“我……有爱人了。”

      男子唇角勾了勾,一个与渥魃希极度相似的小动作,让她心间再度抽了抽,“那我能邀请您共进午餐吗?”

      “我想没必要了,我有丈夫了。”她一个响亮的饱嗝冲口打出,带着一波辣椒味,“而且,我吃饱了。”

      她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下去,因为他太像渥魃希了,像的让她心尖尖都泛着疼痛,同样的容貌却不是同样的人,思念的人却再也不见的心情,让她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人的身边。

      她毫不迟疑的举步,从他身边擦过,朝着体育馆大门的方向走去。

      “五百两银子。”当她走出两步后,身后传来了一句很轻的声音,熟悉的让她不能再熟悉的语调,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蒙古语,顿时让她停住了脚步。

      猛然回首,正对上那双含笑的容颜,“草原上美丽的孔雀翎,不知下次能否降点价,不然你的丈夫可能要考虑去卖身才能付得起请你的饭钱。”

      眼泪,没来由的涌上,她模糊了眼眶,朦胧了视线,在颤抖间呢喃着,“是……你……吗?”

      身体摇摇欲坠,她撑着身边的椅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次,她又做梦了吧,是她的幻觉,一定是的。

      一双手臂拢上她的腰身,熟悉的冷香侵袭了她的嗅觉,暖意在臂弯间贴上她的身体,热气撒在耳畔,“我说过,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渥魃希要找的人,没有找不到的。”

      渥魃希吗?

      她的手慢慢爬上他的脸颊,一寸寸细细的抚摸,很小心很小心,生怕力道大了,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容颜会如同以往的每一次,碎在她的手中。

      他靠了靠,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手心,暖暖的温度,真实了她的疑问,一声叹息中,她被重重的抱进怀中,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那力量,仿佛要将她碾碎了,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与他融为一体。

      她傻傻的滑下手臂,轻轻的触碰了下那腰身,哆嗦着摸上,慢慢的、慢慢的收拢她的力量。

      这触感,这填满手臂的熟悉感,都属于他,属于记忆中的他。

      可是,渥魃希明明沉睡在她的怀中,在那奥琴峡谷一战中,他与她……

      “记得我说过吗?”他的唇贴上她的脸颊,“不饮孟婆汤。”

      一句话,似乎解释了一切,他的承诺,他的誓言,他的爱恋。

      “哇!”她伏在他的怀中,放肆的嚎啕出声,不管身边还有多少人,不顾会引起多少惊讶,她只是想哭,想发泄,想将所有的感情尽皆的奔涌。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让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你混蛋!”她哭喊着破碎的话语,没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疯狂的撕扯,拉拽拍打着男子的胸膛。

      紧紧的拥着,他的叹息在她头顶,“我没有离开,是你不记得我,我只能等待,等你记起我。”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茫然的望着他。

      他的手,轻抚过她的额头,温润的指尖点在她的额头,“从你踏入这校门的时候起,我就在等,或许说,从我寻找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在等待,可是你一直都不记得我,我只好将额饰送到你手中,希望它能带你回到我们的过去。”

      那一次的校门前相遇,那一次的英雄救美,都是他故意的吗?

      她吸了吸鼻子,破碎的喊着他的名字,“渥魃希……”

      “叫我凌寒汐。”他的唇贴着她的唇,狠狠的吮吻上,在众人的惊呼中,肆意的表达着他的思念,他的热情,他的疯狂,“渥魃希属于土尔扈特部,凌寒汐独属于你,以你的名为我的姓,不敢有半分忘记。”

      她放任了自己,迎接着他烈火般的吻,释放着自己的思念,眼泪顺着眼眶滑下,尽皆被他吻尽,交融在两人的唇齿间,暖暖的,涩涩的。

      “对不起……”她喘息着,止不住的眼泪落入他的胸膛,湿了他的衣衫。

      她才几日,就伤痛无比,而他究竟等待了多久,寻找了多久,她一点也不知道。

      他只是笑着,温柔的擦去她的眼泪,“现在愿意答应与我吃饭了吗?我很饿。”

      傻傻的点着头,一下又一下,看着他仔细的包裹住她的手,牵着她朝着门外走去。

      “你不去换了这身衣服吗?”她终于忍不住的提醒他身上那身比赛服多么的招惹人注意。

      “不用了。”他侧首一个诡异的微笑,“一会不就要脱了么。”

      她楞了下,笑容起时泪水忍不住的又滑下。

      他真的记得,什么都记得,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得。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行走间,他的话语淡淡飘散,“我重新自我介绍下,凌寒汐,性别男,清白无女友,家产足够你抠到死,不知能否有荣幸做你的男朋友?”

      她用力的吸吸鼻子,“你……怎么找到我的?”

      笑容在阳光下灿烂,“记得你在土耳其战场对我说的吗,我重现了六百年前帖木儿的辉煌,一七七零年的时候,我重现的应该是三百多年前的辉煌,对吗?所以,我只要在这个时代寻找你,就一定能找到。”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寻回了她,而她拥有了他。

      她靠在他的胸膛,迎着阳光的方向,在耀眼的光线中绽放着她的明丽,“你,真的很有钱?”

      “应该不少。”

      “那,能都写我的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