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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左右命运的人 ...

  •   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暖暖的春风吹在脸颊上,熏的她直打瞌睡,手撑在脸颊边,小脑袋随着车行颠颠的,舒服的享受着阳光伴着清风的感觉。

      发丝,搔在耳边,她无意识的伸手抓了抓脸蛋,咕哝着呓语,继续酣睡着。

      “下去玩吗?”诱惑的嗓音回荡在耳边,拉扯着她好梦的神经,“带你去走走。”

      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她不耐的转了个方向,含糊的皱皱眉头,“不去……”

      有什么好玩的?

      再是新鲜的风景,在看了半个月之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了。经过了上次的腰酸屁股疼之后,她也不稀罕策马扬鞭的潇洒了。驾车、扎营、所有能好奇的都好奇过了,再也没什么能引起她兴趣的东西了。

      更何况,侍卫说去狩猎时她想去,被某人以保护他安全为由留了下来。

      侍卫说去远处采水她想去,又被某人以动作慢耽误大家为由抓了下来。

      同样,□□数次要求将她调到和侍卫一起起居饮食,也被他以自己需要人伺候留在了身边。偶尔凑到侍卫身边想要说话,不过三两句的时间,他不是更衣就是喝水,又把她喊了回来。

      他没有宣布自己女子的身份,甚至好像根本看不懂侍卫的抗议般,悠哉的窝在马车中使唤她。

      她决定再不理他,也不听他指挥,总之一句话,他说向左她就向右,以表达对某人强烈的不满。

      “想睡就躺着,坐着睡不好。”讨人厌的声音依旧徘徊在耳边,将她最后一点瞌睡虫都赶跑了。

      猛的睁开眼,怒瞪眼前人,“我就是不躺,我就是喜欢坐着睡。”

      话音未落,马车忽然急停,猝不及防的她一声尖叫,朝着门外滚了出去。

      身旁的手适时的推了,滚动的身体顿时换了方向,朝着一旁的被褥堆栽了进去。

      两只脚在空中晃着,被褥中的人发出呜呜的挣扎声,艰难的拔出了自己的脑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停车?”她揉着自己的脑门,愤愤开口。

      手中的酒杯轻晃,他启唇轻抿了口,半眯着眼睛品味着,“我叫了你。”

      他那算叫吗?明知道她最近和他对着干,分明就是故意想看她的笑话。

      掰掰手指头,捏的骨节喀喇喀喇响,她咬着牙,“你这几天欠修理。”

      “你想怎么修理我?”渥魃希老神在在的抿了口酒,眼神瞥了眼门外,“小心动作大了,□□又掀车门了。”

      这段日子,每当马车中有异响,或者她声音过大,又或者是车身不正常的摇晃,□□就立即掀开车帘查看,再有礼有节的禀报两句有的没的话,那神态,和抓奸没什么两眼。

      渥魃希不解释,她也装傻,只为了每天看看□□神经兮兮表情。

      挤出诡笑,她猛扑而上,狠狠地压在渥魃希的身上,嘴巴贴着他的耳边,“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牙齿很痒。”

      他看着骑在自己腰间的小野猫,仰首饮尽杯中最后的酒,白皙的颈项修直秀美,喉结轻滑,不但没有躲闪,反而有送上门的嫌疑。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闪烁在她眼底的却是无边的魅力,他眼底流过的光华,一勾一挑,都仿佛无声的诱惑,吸引着她靠近。

      罂粟花!

      她的心中掠过这三个字。

      以无害的神情吸引着他人,背后却藏着致命的杀伤力。可是即便知道它的危险,也心甘情愿的沦陷在那优雅的风情中。

      她重重的咽了下口水,直勾勾的盯着那颈项,犹豫着是咬一口满足自己心底的欲望,还是离这个人远远的保持自己的矜持。

      笑容,似无形的手,拉着她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

      想也不想,她双手一推他的肩头,某人极度配合的懒靠在车壁上,看着她张扬着的脸贴近自己,悠悠然的抬了抬自己的下巴,似是迎合。

      她的唇,贴上他的肌肤,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心中叹息,张开了嘴巴。

      就在她得瑟的咬下时,耳边忽然听到了车帘被掀开的声音,伴随着刚毅生硬的语调,“汗王,到地方了,请您下车。”

      嘴巴,硬生生的顿在了空中,好悬被这一嗓子惊到下巴脱臼。

      “好。”他平静的点头。

      肌肤,从她的齿缝中掠过,留给她的只有车外空气吹入的冰冷。

      到嘴的鸭子飞了!

      她终于切身感受了下这句话的含义。

      渥魃希的手,揽上她的腰,“走吧。”

      舔了舔牙齿,还能砸吧出点他的味,她吸吸鼻子,闷闷的跳下了车。月白长衫在前方飘荡,她举步跟了上去。

      轻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在她的身后,一脸不赞同的盯着她,“小主子,您也自重些。”

      她,她自重?

      她指着前方的人影,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

      “汗王若对您不规矩,您大可不必与汗王亲近,可您与汗王同居一帐,同乘一车,刚才还主动亲密。”□□的表情严肃,声音僵硬,“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她默默的走着,脸拉的老长,不住的白眼飞向天空,而身边另外一个颀长身影手捂在唇边,目光远远的眺望,但是不住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

      一个恶趣味,一个看好戏,她都碰上了些什么人!

      “我才不是你想的那个身份……”她张开嘴,想索性和□□说清楚,不然那审视和鄙夷的目光,将始终跟随自己左右。

      胳膊,从旁边搂了过来,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抱,“嗯,他不是渥魃希的人,是我的。”

      “不……”

      挣扎着的她才发出一个音,就被那手捂上了口,一溜烟的拖跑。

      “哩……伸……莫……意……希……”某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水灵灵的眼睛瞪的溜圆,恨不能眼睛里飞出两把刀,戳上他。

      “说你是我的人,□□才不会盯那么严实,你会舒服点。”坞恩崎眯着眼睛,满脸不正经,“快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为什么要谢你?”好不容易从他的巴掌中解脱出来,她大口的呼吸着,脚下忍不住的踢向他,却被他飞快的闪身躲开,手指还顺势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

      她已经被人认为是惑主媚上的人了,现在又多一个讳乱之罪,再不澄清她就要被护卫们鄙视成肉泥了,“我大不了说清楚自己是女……”

      人字没出口,她就一股大力拉入他的怀抱,到了嘴边的话活活被他坚硬的胸膛拍回了口腔里,顺带拍扁了本就不算挺的鼻子。

      “如果你想从此以后被隔离在他身边之外,就勇敢的承认自己是个女人。”坞恩崎的声音回荡在她的头顶,“到了土尔扈特部之后,若是女子必然将远远的住开,从此不能与他同进同出,甚至见一面也艰难。也不能干预政事进入军帐中,你确定要公开自己是女子?”

      她在他的怀中僵硬了表情,心思刹那冷静。

      渥魃希回去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谁都不知道,相比起来男子的身份能带给她的方便肯定超越女子。

      保守她身份最好的方法,就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隐瞒住,所以那个人才选择坚持不透漏。

      她从容的扬起平静的表情,“我不会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宽广的草原一望无际,风中摇摆的草尖擦过衣衫的声音也分外的轻柔,天空犹如浅蓝的玻璃嵌镶在头顶,剔透着金色的阳光,远方羊儿欢跑,传来嫩嫩的叫声。

      她没有去过西藏,想像不出那种天空干净到圣洁的剔透,但就眼前的风景,对她来说已是圣洁无比。

      远处寺庙的梵钟一声,沉静了心灵,空气中散发着平和安宁的气息。

      不闻暮鼓经文,不见香火之烟,却依然有种顶礼膜拜的感觉,从心头涌动起。

      阳光落在金色的殿顶上,反射着光晕,令人不敢逼视。红色的院墙上,金色的□□图腾庄严闪烁。回廊下的风铃清脆,经筒早不知被多少人摩挲过,锃亮光滑。

      庙算不上宏伟广阔,精细处却让人惊诧,石柱上的雕刻,殿顶上的鎏金造像,经筒上的花纹,无一不体现着心意之巧,手工之美。

      手推动,经筒在力量下碌碌的滚着,一个接一个,她慢慢的行着,仿佛推动着自己的命运,转动……

      廊下的鸟儿飞起,盘旋在大殿的上方,几回盘旋后又悄然的落了下来。经幢在风中飘荡,为这草原上的圣洁又添了几分飘逸。

      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字眼。

      没有诵经声,没有钵罄的敲击,仅仅这份静,就让身体与灵魂融入在这一方天地间,被慈航洗涤。

      她随着渥魃希走着,眼睛盯着前方闭合的小们,没注意身后的坞恩崎和□□远远的站在寺外不曾跟随。

      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遥远的草原中,看到藏传佛教的信仰。

      她推着经筒,不自居的快了手中的动作,在刚刚推上身前那个经筒时,触碰上了他抽回的手指。

      两个人的手,转动的经筒,冰凉的指尖,静谧的寺院。

      她耳边忽然回想起了一首诗。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出自仓央嘉措诗)

      念着这宿命般的诗,望着前方站定的人影,心头百念如电,交织缠绕。

      这一次的相逢,是否为了寻找他的气息?这一世的相见,是否命运的交缠?她,傻傻的跟随,是否就是为了佑他的安康?她离开时的唯一牵挂,是否是对他的眷恋?

      站在门口,他的手指轻轻扣上门板。

      没有回答,没有应声,她凝神听了听,也听不到任何起身的响动。

      渥魃希再度伸手,推开了门。

      老旧的木门带着阳光,沉重的打开,浮尘随着阳光的散落飘荡着,凝停在一个背影上。

      浅蓝色的藏袍和天空的颜色一样,干净纯洁,披散在蒲团之后,悬垂的发丝落在衣袍上,温柔的伏在地面。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穿越了身体,风轻轻的掬起一捧发丝,又悄然的放下。

      他手中的念珠拨动,指尖粉色中带着透明的珠光色,面对着身前的神像,气息已与这庄严融为一体。

      如果说渥魃希是飘逸,那么眼前人瞬间带给叶灵绯的震撼就是超然。

      和这方灵净之地一样的超然,令人瞬间心意平静的脱俗。

      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个礼,渥魃希默默的踏进了门中,叶灵绯迟疑了下,顺着他的脚步也行了进去。

      那人始终不曾回首,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连手中念珠拨过的频率也不曾乱上半分,他的下首,放着两个蒲团,渥魃希在他身边轻轻坐下,也是同样一言不发。

      她张了张唇,想要开口,却又不忍打扰这房中的宁和,最终选择在渥魃希的身边坐下,睁着好奇的眼打量。

      房间不大,装饰更是简单平常,一尊佛像,几缕檀香便已是全部,可是这房间中充斥着让她身心放松的气息,柔柔的笼罩了全身,却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旅游过不少城市,也走过很多寺庙,纵然有庄严肃穆之感,却绝没有这种沁透灵魂的涤荡。

      这,是怎么回事?

      渥魃希闭目,似也沉醉在这种安宁的气氛中,平静端坐。

      “想问我什么?”在长久的平静后,背对着他们的人终于启唇,依旧未转身。

      缓顺的语调,明润的嗓音,让叶灵绯震惊。

      她原以为,面前的人能有如此的气场,纵然不是年老的得道高僧,至少也步入中年,不想竟是这样年轻的嗓音。

      渥魃希一贯轻松的表情上也多了几分凝重,缓缓吐出几个字,“时机到了吗?”

      手指在宽大的衣袍下浅露半分,拨着手中的念珠,“忍耐。”

      渥魃希的眉头皱了下,平静起身,“我知道了。”

      再没有迟疑,他朝着大门外走去,让坐了半晌只听到这么没头没尾几个字的叶灵绯措手不及。

      急急站起身追去,长久的坐姿之后血液的突然流通让她脚下一麻,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房间里最后一点细碎的碰击声消失了,念珠从指间滑落手腕,顿在空中。

      她揉了揉腿,酸麻的感觉冲击着神经,很难受。

      门前的身影停下,转身间脸上是无奈的表情,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温暖的掌心,贴上她的小腿,按了按,酸麻的感觉顿时消失。

      她抬起头,“谢了,渥魃……”

      声音顿住,她望着眼前人,咽回了口中最后一个字。

      白皙冰透的肌肤,让她忽然想到了雪山之巅的白莲,深邃的容颜悠远如山巅之月,明明近在眼前,却只能瞻仰遥望。

      双目掩藏在眼睑之后,只有两弯睫毛,在脸上勾勒着阴影。

      贴在她穴道上的手掌心抽回,那暖热的触感消失在垂下的袖下,只余容颜的隽俊在她头顶的上方。

      原以为渥魃希是她见过气质最为独特的人,此刻方知眼前还有与他并立的人。长发落在身后几近地面,如水如瀑。圣洁端庄,遥立于红尘之外,万物存于心的慈悲之态中多了些玉树春风秀姿。

      终于明白,进入这房间后那涤荡心灵的气息,竟是来自眼前人的身上。

      “呃,谢谢。”初始的惊讶之后,她很快的恢复从容,扬起笑容道谢,站起了身。

      “你会起身相送,真让我意外。”渥魃希的手握上她的掌心,将她的身体掩在自己之后,无害的表情下,黑色的眼瞳流转着深沉,停在蓝衣男子的身上,“书洛。”

      直起身,发丝微飘,缓缓归于小腿。仍是那闭目微阖之态,对于渥魃希的话恍若未闻,而是袖袍轻抬。

      手指的动作明明是那么缓慢,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下一秒自己的掌心已落入他的手中。

      温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擦划着。

      “你……”她刚想问出口,竟发现对方手指描绘的,是自己的掌心纹路。

      都说修行高僧能看人命运,莫非他要给自己算命?

      “穿越时空的魂魄,只为归属自己的宿命;圣洁的神明呼唤,传送回远方的精灵。”他的脸迎向太阳光芒的照射,剔透的容颜绽放着极浅的笑,喟叹低吟。

      心头如有电击,脚下不自觉的退了两步,想要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何止是算命,他压根就是一语道破了她的来处,她的身份,她最为神秘的地方。

      在她的惊愕中,对方的唇轻启,“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叶灵绯再度被震撼,她独自一人喃喃自语的东西,对方居然能听的一清二楚,而且一字不差的背诵了下来。

      她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个人,还是个怪物?

      她呵呵傻笑着,“我以为这个人的诗在藏传佛教中是个禁忌,没想到你也知道。”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脸颊转向了渥魃希的方向,“我想与这姑娘单独谈谈。”

      太多的惊讶,让她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反应,即使他轻易的揭穿她的性别。

      “好。”颔首中,渥魃希深深的凝望她一眼,松开了牵着她的手,优雅的行出门外。

      房中,只留下她和蓝衣人,静静的站立。

      “六世洛桑大喇嘛曾对我说过,每一个民族都将由它宿命的引领者带向命运的归处,圣明自会送来接引的人。”他的手指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或许,渥魃希不用再等待了。”

      那双微阖的眼,缓缓睁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左右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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