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子无线》八千水

10、第十章

　　后半夜两人都睡得很沉，伊子晨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喧嚣。他揉揉眼睛，脑袋放空几十秒后，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睡觉的姿势好像很奇怪的样子……伊子晨屏住呼吸轻轻掀开被角，靠，怪不得梦见自己得了哮喘不治而亡，吴扬这二货把整个脑袋都压在他胸口。还有他的手，竟然放在……伊子晨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他竟然被吴扬吃、豆、腐、了！
　　伊子晨急促的呼吸吵醒了睡眠很浅的吴扬，他睁开眼睛后大概也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来反应，之后就像安装了强力弹簧一样瞬间蹦到了床下，在此过程中，伊子晨的那里很不幸地被吴扬的手重重压了一下。
　　伊子晨吃痛闷哼一声，吴扬从地下爬到床上，不断向他道歉，还说没想到伊子晨的小弟弟会长在那儿。
　　伊子晨本来气得差点就想报复，也给他来这么一下，听到吴扬的话却又想笑：二货，小弟弟不长这儿，难道长你脸上么？
　　吴扬心里本是满怀歉意的，可是等伊子晨一张嘴，他却想用枕头捂死他。
　　在说脏话方面伊子晨永远是占上风的。
　　伊子晨继续说：以后要是发现我这玩意儿不能用了，哼，我就找你算账。
　　吴扬拿起枕头就朝伊子晨扑过去，伊子晨一边手脚并用踢床，一边喊谋杀亲夫啊谋杀亲夫，正闹着，伊子晨的手机响了。
　　伊子晨从枕头下面挣脱出来，接起电话：喂？
　　——子晨。习微风的声音。
　　——什么事？
　　——我好像感冒了。伊子晨这才注意到习微风平日清脆的声音是有点沙哑。
　　——感冒了？伊子晨想了一会说：这样，你现在寝室等下，我马上来陪你去医院。
　　——好，我等你。习微风话中都带着笑意。
　　挂了电话，习微风寝室的其他女生见她满脸幸福的样子，一个个羡慕的要死。都说人长得漂亮就是好，找的男朋友又帅又有钱，性格也好，幽默大方，还这么体贴会照顾人。习微风听着室友们的话，也忘了伊子晨平日里对她忽略，和自己原有的不放心，觉得他其实也是一个优秀称职的男朋友。
　　这边，伊子晨挂了电话对吴扬说：我得先走。习微风感冒了，要陪她去医院。……肯定是昨天逛街冷风吹太多，冻着了。
　　吴扬不带表情地回答：嗯。
　　伊子晨说：那行，我走了啊，你待会记得自己去买早餐。
　　吴扬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
　　伊子晨无奈地笑着说：让你吃早餐你就不耐烦。
　　然后拿起手机迅速离开了，留给吴扬一个匆忙的背影。吴扬抱膝坐在床上，看着伊子晨从床头走过，开门，出去，风风火火一气呵成，最后只剩一声门响和一阵熟悉的气味。吴扬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让你吃早餐你就不耐烦。这句话不只伊子晨对他说过，林川，林老师也对他说过，而且还是很多遍。
　　别人都说早餐要吃得像皇帝，可是吴扬却是一个很不爱吃早餐的人。他承认，一开始是为了气林川，或者说是为了博得林川的更多关心，他喜欢林川每天早上来教室监督自己有没有去食堂吃早餐，喜欢听林川说让你吃早餐你就不耐烦时无奈的语气，喜欢看林川听到他说没有吃的时候皱眉的样子，很性感很迷人。
　　就是这样自己才会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的吧。
　　现在都还很清楚地记得那天。也是早上。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数着表的秒针，没有让他失望，数到300的时候，林川站在了他面前。林川刚想开口，这次，他抢在了前面：怎么又不去吃早餐？
　　林川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孩子……
　　吴扬伸出手，笑着说：拿来吧。
　　林川把藏在后面的牛奶面包放在他手中，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你就故意整我吧。
　　吴扬把东西放在桌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吃，却站起身搂住林川的脖子，吻了上去。
　　出乎他的意外，林川竟然没有拒绝，反而在短暂的诧异后加深了亲吻，直到吻得吴扬喘不过气。分开的后一秒，班上吃饭速度快的同学就走进了教室。
　　他以为，他们这样就算是互相表白，互许此生了。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太过幼稚，他们之间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在他一遍一遍对林川说我爱你我爱你的时候，林川总是静静地听着，微笑却不回应。有时候他急了，问林川爱不爱他，他也只是说，你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是爱。
　　——你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是爱。吴扬第一次听到这话的反应是不服气地撅起嘴，吵着嚷着继续纠缠林川到底爱不爱他的问题，林川还是没有回答，却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吴扬被吻得七荤八素，爱不爱的问题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后来就是高考完之后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他连妈妈都没来得及通知就跑去了林川家。林川微笑着恭喜了他，吴扬拿着通知书在房里高兴地转来转去，转着转着发现一切都很不对劲。
　　进门的时候情绪过于激动没发现，现在才看到空空荡荡屋子里放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
　　——你要搬家？虽然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吴扬还是愿意往好的方面想。
　　林川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
　　——算是吧。小楚，我要离开这里，去哪里我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也不知道，也许十年之后还会再来，也许永远都不会。
　　吴扬手中的通知书掉到了地上，奇怪的是，超爱哭鼻子的他那天竟然没有流眼泪。只是很平静地问林川，到底爱不爱自己，哪怕一点点。
　　——你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是爱。
　　又是这句话。吴扬愤怒地摔碎了桌上的玻璃杯，林川还是那么好脾气，掐灭手中的烟就去拿扫帚拾掇。
　　吴扬看着他将破碎的玻璃一片一片扫进簸箕，一如既往的不急不躁。
　　林川扫完之后捡起地上的通知书，拉过吴扬的手，将它放在吴扬手中。
　　——什么是爱？小楚，你觉得什么是爱？他幽幽地问，却并不需要吴扬的回答，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继续说：爱不一定是要相互占有。先不说你我都是男的，要真的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就算我们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那你妈妈呢？她会不会很伤心？我家里的人会怎么对我，我是无所谓，反正我一个人飘到这里他们也不知道。可是你妈妈不同，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当成她的生命在爱，甚至更重。再说其他的，你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座小城吧，你看你现在就要去上大学，去很远的地方闯荡，你会经历很多事情，会变得越来越成熟，到那之后你会觉得自己现在的所言所行很是幼稚……呵呵，小楚，你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我很高兴，真的。
　　吴扬想，不愧是教语文的，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林川离开了，吴扬没有挽留。他知道留不住，他能留住的只有回忆，还有一个不爱吃早餐的习惯。也就是这样了。
　　当然，林川走后并没有像大多数书中写的那样，从此便没了音讯，生活毕竟比小说更有人情味，曾经有过特殊情愫的两人怎么可能说断就断。林川会不时给他打电话，吴扬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给林川打电话，一来一往的电话联系中，林川知道吴扬现在过得不错，吴扬知道林川去过不少城市，最后还是回到了家乡，竟是离他现在不远的一个城市。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吴扬兴奋的几天都没睡好，总感觉一切都还有希望，直到昨天，林川跟他说，他要结婚了。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湿了大半边枕头，回过神来被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这么能哭的一人。

　　吴扬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隔壁的情侣也从房间出来，出乎意料，竟是很斯文很瘦小的两个人，看来是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大大的能量。一看到他们，吴扬莫名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一样，而那女的一直盯着自己看，更让他恨不能向她道歉，昨晚真的不是故意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