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午夜与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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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林德时，金发的年轻人已经穿上了干净的新袍子，还拿着看起来不算太便宜的长柄法杖。
不出所料，林德对艾维斯的指示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牧师让他等着，他就真的乖乖在母马巷等了一个通宵。莱德林迪亚看着对方脸上那对黑眼圈儿，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把事情说清楚再让对方回去休息，并满心歉意地自掏腰包请对方吃了一顿早餐。
他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此行目的，并询问林德是否对此有什么抵触。而林德只是耸了耸肩，表示他会尽量还人情，至于莱德林迪亚他们为什么大费周章绕开协会，与他无关，他也没兴趣知道。
“帮了大忙，非常感谢你。”莱德林迪亚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并非为了寻求回报才对林德伸出援手，不过现在看来那真是明智的决定，“你可以找个地方睡上半天，养足精神，再吃顿晚餐。如果事情顺利，我们应该会在天亮之前出发——我刚刚说的会合地点你记下了吗？海勒会在那儿等你。我们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做，就不跟你一起过去了。”
“没问题，感谢你，艾维斯。”
林德打了个哈欠，他看起来真的累坏了，而莱德林迪亚对“艾维斯”这个称呼也已经习惯。他们友好地道别，目送林德离开之后，莱德林迪亚原地思索了片刻，决定分头行动。
“忍者。”他看向白发的队友，“你觉得是偷袭一个黑袍法师再扒下他的衣服容易，还是溜进他们的宿舍——如果他们有这玩意儿的话，再偷一套出来容易？”
忍者认真地考虑了半分钟，没有做出正面回答，只是告诉莱德林迪亚“我会试试看”，之后就从他原本所站的地方消失了。
“哇噢，小莱……呃，小艾维？你看起来真是帅呆了。”
提里耶兴高采烈地握紧了拳头，双眼闪闪发光，看着莱德林迪亚的眼神里满是钦佩和崇拜，随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像是等待号令的猎犬。
“唔……好吧，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莱德林迪亚故作深沉，托着下巴皱起眉，压低声音凑近提里耶耳边，仿佛这之后即将发表什么机密，“你觉得，我们在无人居住还充满了危险的山脉里起码要呆上……我算算，三五天？”他估摸着报了个数字，发现提里耶也同样满脸认真，还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最需要的是什麽？这简直是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啊！”
提里耶歪了歪脑袋，跟忍者一样仔细思考了半分钟，憋出一个词：“……食物？”
“还有水。”莱德林迪亚赞许地补充了一句。“我们需要四人份至少三天量的干粮——别觉得事情小，想想之前在深红峡谷发生的事儿，我不觉得里姆鲁山脉比那里好上多少。”
提里耶恍然大悟，若有所思，最后高高兴兴地表示“交给我！”转身就走，还没跑出几步又满脸疑惑地凑了回来，问“为什么是四人份”。
“因为有两个人不会去。”莱德林迪亚笑着解释，还拍了拍提里耶的肩膀，“你之后会知道的。快点出发，市集人不会少，这任务并不简单，我们之后还在这里会合好吗？”
提里耶看起来还要问什么，不过他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同样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句“明白了，队长”。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莱德林迪亚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额角。
他也知道自己产生了奇妙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对他自身来说是十分自然又理所应当的——他只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罢了。让他感到欣喜的是，周围的同伴都接受并认可了这种变化，包括只见过一次面的林德，甚至都没有对此表示惊讶。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包，刚来第一天时艾维斯给他的那三十个金币已经所剩无几，他十分庆幸他们在逃出雷吉诺德宅邸的时候没忘记把剩下的宝石也带出来。
“现在……”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在心中筹措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伸直手臂拉扯了一下筋骨，精神抖擞地开始了短暂的独自行动。把手收回来时龙血手环磕在腰带上叮铃一响，莱德林迪亚沉吟一会儿，决定先去当铺，再绕道去一趟道具屋。
马歇尔不愧是王城，当铺老板给出的价钱非常丰厚，他一下子成为了有钱人，不过在考虑了马歇尔的物价并计算了接下来可能的开销之后，他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运气真是够好，也许幸运女神偶尔也想起了这号人物的存在，莱德林迪亚在道具店挑挑拣拣的时候遇到了西欧多，省去了许多时间。
“哟！两天不见，你也来为任务做准备吗？”
西欧多热情依然，莱德林迪亚仔细打量了他，发现他的女伴不在身边。
“你说莉亚？她跟队伍的其他人在一起，为了凑人数我们也头疼了好一阵。”西欧多眨了眨眼，他身上穿着靛色的新袍子，还带着新手杖，似乎并不是为了自己来采买，“我们有个脾气暴躁的新队友，前几日和人打架受了伤，莉亚正在照顾他。但他人不错，身手也挺能看，就是剑断了。”
莱德林迪亚没仔细询问，不过事情发展与推论一样，西欧多果然准备前往里姆鲁山脉，这让他松了口气。
“你们拿了预备金？”莱德林迪亚试探地发问，“有多少？”
“不多，五十个金币，聊胜于无。”西欧多叹了口气，“马歇尔的东西比我出生的镇子贵多了，在我们那儿五十个金币能过一年好日子，在这里就只能买把二手货——你们没签字吗？”
莱德林迪亚摇了摇头，西欧多看起来似乎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笑嘻嘻地展示起了他的护符。
“瞧瞧这个，法师协会特制的，柯利福德说这不对外公开，让我们好好收着。”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吊坠，莱德林迪亚注意到上面刻划着一些看不懂的符文，还嵌着一小片烟灰色的宝石碎片，“这东西很了不得，戴上之后我就感觉到力量涌了出来。我问了协会的那个黑袍，就是准备跟着我们一起进山脉的那个，他说这东西能激发出人的潜质，算是隐藏报酬，协会真是比我想象的大方多了，我简直要改变对他们的看法。”
西欧多没把那东西在外面放太多，很快就收了回去。那片碎宝石让莱德林迪亚很在意，莫名地让他想起了柯利福德那双微微发光的灰眼睛。
“别太失望，你们现在去签字的话还能赶上下一批——我们今晚就出发啦！”西欧多哈哈一笑，随手捡了一把长剑去结账，“在山谷里等你好吗？说定了。”
“山谷？”莱德林迪亚没忽略他的话，他装模作样地张大眼睛表示惊讶，“我还以为会在山顶。”
西欧多显然没什么戒心，非常随便地就把出发路线告诉了莱德林迪亚，而后挥挥手离开了。
“……可怜人。”一直缩在柜台后面的沉默店主看着关闭的店门，摇了摇头，忽然开口，“协会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您知道些什么吗？”
莱德林迪亚也随便挑了一把样子普通的长剑，店主没有收他递来的钱，而是继续摇了摇头。
“这些天来我这里进购刀剑的小伙子每一个都兴高采烈，说着梦想和未来，谈着钱。”店主的声音很低沉，语速不快，听起来有种奇妙的安心感，“但如果那些裹着黑衣的丧门神真的如此天真可爱，随随便便就把超过王国一半的财产拱手送人，为何我这里还会有新进的二手货？就你手上拿着的这把东西，昨天送到的时候还沾满血迹。”
莱德林迪亚思索了好一会儿，没有直接提问。店主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敲了敲剑身，金属发出的脆响在店内回荡，而剑柄上忽然显现出了发光的符文——虽然只有一瞬，但莱德林迪亚能看出来，这东西曾经价值不菲。
“第一个去山脉的小伙子告诉我，他来自全大陆最好的佣兵团，他给我看这把剑，说这是他的宝贝。”店主的语调没有起伏，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现在他的剑在这里贱价出售，而他失去了双手，行踪不明。”
“小伙子，听我一句，别买这把剑——不吉利，也别去那鬼地方。”店主把莱德林迪亚的钱袋推了回来，摇了摇头，“但你如果真的需要武器，去城南的铁匠屋瞧瞧，我弟弟脾气不好，我们很多年没说过话了，就连进货的时候也是一样。不过你就说是老克莱斯特介绍你去的，他会明白的，只要他给你机会说话——另外，你是不是还需要一身轻甲？我这里刚好有适合你身材的好货，不贵，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莱德林迪亚第一次真正惊讶了起来，他从没表现出他需要一套铠甲——虽然他的确盘算着要买一套。不过他马上回味了一下店主所说的话，还有他与他兄弟的名字，最后点了点头。
新铠甲非常舒适，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每片轻薄的黑色金属都服帖地覆盖在身体上，关节处的包裹物结实又柔软，位置恰到好处，没有对行动造成任何妨碍。如果没看错的话，铠甲的里层内衬还被写上了不显眼的守护符文，一丁点儿都看不出张扬，但的确是好东西。试穿之后他就决定要买下，还暗自担忧自己的钱够不够用。可老克莱斯特只收下了他几乎没怎么派上用场的弓箭，甚至还退给了他十枚金币。
“感谢你。”老人笑眯眯地抚摸着木弓，“我好久没看到他做的弓了，手艺还是一样精湛，能用一套旧铠甲加十枚金币换来这东西，算是我赚了。”
走出店门之后，莱德林迪亚心情复杂极了。他默默回忆起那天艾维斯将这把弓随手扔在他身上，难道那是个超贵重的宝物吗？！
时间尚早，莱德林迪亚回母马巷看了一眼，不管是提里耶还是忍者都没有出现。他大致辨认了方向，在人少的小巷中穿梭，用散步一般的速度来到了老克莱斯特所说的铁匠屋。露天锻炉热气腾腾地燃烧着，火红的铁水沸腾地冒着泡，可他没有见到铁匠本人，也没有听见他预想中的敲打声。他抬头看了看正上方从逐渐聚集的云层中偶尔出现的太阳，猜想对方是不是在休息，毕竟已经中午，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意料之外的，一道凌厉攻击从背后袭来。
他迅速拔出短剑，转身堪堪防住，整只手臂都酸麻起来。巨大沉重的铁斧本身就是极大的威胁，更何况手持这柄斧头的是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疤痕从无毛的头顶一直覆盖到上半身每片裸露的皮肤，莱德林迪亚迅速认定他就是铁匠屋的主人，厚重的防火围布包裹着巨汉的身体，鼓胀的肌肉蹦出青筋，他们分别向后跳了一步，莱德林迪亚落地时感受到脚步的震颤，那是对方将铁斧敲击在地面时带来的振动。
巨汉又挥起斧子，他比看上去要灵巧许多。莱德林迪亚没有争斗的意思，只是灵敏地蹲地闪避，刃锋擦过他的头皮，阴影之下他窥见对方冰冷的眼神。他被节节逼退，终于在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滚烫温度时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锻炉仍在燃烧，莱德林迪亚俯身侧滚逃过下一波攻击，斧头越过他直击了铁砧，金属碰撞出耀眼的火星。他抓住对方抽回武器的机会一跃而起，点到为止般在巨汉的肩部轻敲剑柄，落地后维持着警戒姿势等待对方转身。
这过程只持续了十数秒，可莱德林迪亚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原本就属于他的力量曾长久沉睡在这具身体中，它们现在蓬勃而出，他感受到了指尖的颤抖，但那并非因为恐惧或激愤，他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如果站在那儿的是敌人，那么他已经取下了对方的首级。
空气简直凝固住了，风都不再发出声音，太阳躲进了云层里。莱德林迪亚能听见铠甲的金属片在互相碰撞，他不觉得这刺耳，甚至十分享受这些由战斗带来的乐曲——他浑身都在发抖，就和他的指尖一样，他在努力遏制。他扣紧脚步，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态，他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强大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感受，莱德林迪亚露出一个笑容。这是他自己的，本就是他的东西。
老铁匠没有回头，而是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庞大的身躯缓慢转过来，粗壮的手臂将铁斧随意地扔在墙边，甚至把厚实的墙壁都砸出了不小的缺口，但他看起来毫不在意。
“我只是想看看穿着那身铠甲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我本以为我的兄弟又开始胡乱散发他无谓的善心，甚至终于老糊涂了把我们的传家宝都拱手送人——我是克莱斯特，不是那一个克莱斯特，而是这一个。”老铁匠缓慢走近，伸出手来表示友好，“他一定告诉你我脾气不好，我厌恶陌生人，你会发现我没有邻居，我赶走了所有来找我的客户，只有我兄弟肯卖我做的东西。但你看起来不错，我许多年没遇到能挡住我斧击的人了。”
莱德林迪亚收回短剑，刚刚还一触即发的战局忽然就缓解了，就好象他浑身上下忽然间消散的力量一般。它们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回到了骨血中，等待着下一次机会。他也伸出手去，对方的手掌布满了厚茧，十分温暖，力气巨大，他觉得自己的手指被握得生疼，不过他还是微笑一下，回应了对方的友善。
“你需要一把长剑，不是这种轻飘飘的小玩意儿，你需要一把真正的武器。”老铁匠打量了一下莱德林迪亚手里的短剑，“虽然那个也不错，但不够好——跟我来。”
“你说传家宝？”莱德林迪亚跟在铁匠后面，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黑色铠甲，“可我只用一把木弓就换来了这个。”还额外换来了十个金币。
“我兄弟的脾气比我古怪多了，我时常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做生意——请进。”铁匠推开门，莱德林迪亚闻到一股金属和炭火的味道，还有一些酒味儿，“这铠甲在我们出生时就有了，没人知道它是谁造的，也许是神的造物也说不定。”
也许只是你忘记了它的来历——克莱斯特也在牧师的名字中，他们也是被同化的外来者，莱德林迪亚沉默地想。
他跟着铁匠进屋，屋子其实挺宽敞，但装进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超规格的巨汉——之后，也显得狭窄了许多。老铁匠给他倒了杯酒，他喝了一口，劲头够大，舌头都失去了知觉。也许是他的表情逗乐了对方，老铁匠再一次哈哈大笑，笑声在墙壁间回荡，让鼓膜都阵痛起来。
“你等着，我给你看好东西。”
老铁匠放莱德林迪亚一个人跟烈酒搏斗，自己走到屋后打开了一扇地面上的门，莱德林迪亚猜想那下面是地下室。庞大的身躯消失在门扉之后，脚底下传来了一些金属碰撞的声音，随后莱德林迪亚发现老铁匠捧着一柄被布匹层层包裹的长剑回到了他面前。
“传家宝有一套，武器和铠甲——铠甲已经穿在你身上了，我猜我的兄弟就是让你来拿这柄剑的。”老铁匠嘿嘿笑着，用与身躯十分不协调的灵巧双手解开长剑上的包裹，“看吧，它多漂亮，我这辈子没见过比它更漂亮的剑了——就连我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也及不上它。”
那的确是一把漂亮的剑。纯黑的剑身与微微发银光的刃锋，比一般的长剑要细一些，剑柄没有任何装饰，它看上去像是一道纯黑的光。莱德林迪亚接过剑，用指尖在剑身上轻触了一下，符文像流动的金一般显现出来，似乎在与此回应，他身上的铠甲也发出了浅金的光，黑色逐渐退却，显现出纯白闪光的模样，还有被刻在铠甲上的那些原本不可见的魔法纹章。力量在互相增幅，达到峰值时与莱德林迪亚身体中沉睡的能量产生了呼应，他闭上眼，又睁开，觉得自己从没这么舒适过——他找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片刻之后，光芒渐渐黯淡，铠甲和长剑都恢复成了原本的黑色。莱德林迪亚抬起头，发现铁匠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我从没见过它们这样。”老克莱斯特沉思了一会儿，“我觉得我兄弟将铠甲交给你是正确的——这把剑你拿去吧，我不收你钱。”
莱德林迪亚没有客气，他只表达了感谢。老铁匠似乎非常满意于他的真诚，猛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咳嗽了好半天，几乎怀疑自己的肋骨断了两根。
莱德林迪亚再次回到母马巷时已经是下午了，提里耶已经等在那儿了，还顺便吃起了自己的那份有些迟到的午餐。莱德林迪亚注意到他身后有两三个几乎扣不上的包裹，能从缝隙中窥测到里面装满了食物，忽然觉得有些心累。
他给自己也要了一份小羊排，还要了一杯不含酒精的甜饮料。老铁匠的烈酒让他的喉咙到现在都还有些疼痛。
“哇噢小……艾维，半天不见，你就变成了一个，骑士？”提里耶满眼放光地观察起了他身上的铠甲“不过是不是太轻巧了点儿？我从没见过这么薄的铠甲，它根本和你之前穿的差不了多少，真的没问题吗？还有你干嘛要把你的长剑包起来？它很难看吗？不对，这之前你有过一把长剑吗？”
莱德林迪亚没费力去解释，随便找了个话题搪塞过去。
“对了我跟你说，我刚刚买东西的时候正好遇上减价，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不不我不是要说这个。”提里耶有点儿夸张地展示了一会儿胳膊上的青紫痕迹，似乎与主妇们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交战，但随后他的眼神就认真了起来，“我碰到一个没了胳膊的乞丐，他一直带着面罩，但是听声音年纪不大……他好像是要出城，我看到他掉了这个，就送过去给他，结果他居然，哭着逃走了。”
提里耶耸了耸肩，抱怨了一句要不是带着一大堆重要货物肯定能追得上，还附带感叹说那乞丐跑得真快。
“你看，就是这个。你觉得它能派上用场吗？……能卖多少钱？”
提里耶满脸期待地从口袋里翻出一根坠着银色挂坠的链子，那东西太眼熟了，莱德林迪亚不久前才在西欧多身上见过——刻划着意义不明的符文，镶嵌着烟灰色的宝石碎片，来自法师协会的“特制报酬”，只不过这一个中间的宝石从正中央裂成几瓣，也失去了光芒。
“……你帮上大忙了，提里耶。”莱德林迪亚把吊坠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我们得把这东西带回去给……给海勒看看，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这东西我在法师协会的总部也看到了。”
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提里耶吓了一跳，而莱德林迪亚只是平静地回过头去冲忍者打了个招呼。
“黑袍并不难找，不过似乎分阶层有好几种……我把每一种都带回来一件。”忍者指了指背上的包裹，之后坐在了莱德林迪亚身边，“我看到他们用固定的方式打招呼，也许之后会用到，我把它记了下来。我能也要一份午餐吗？”
莱德林迪亚再一次抬手呼唤了女招待，他们桌上很快有了第三份小羊排。
看摘下面罩的忍者吃东西总是很有趣，白发的年轻人似乎从不张嘴，但一直在咀嚼，盘子里的东西也一直在减少，简直像是某种魔法。
“法师协会的总部有那么好进吗？”莱德林迪亚问忍者，“那地方难道不该守卫重重？”
“的确守卫重重。”忍者点了点头，“比潜进王宫要困难多了，我差一点儿就被发现。”
“皇宫？！”
莱德林迪亚与提里耶同时惊讶问起，忍者却用“只是出门散了个步”一般的语气描述起了王宫的布局，守卫的换班表，还与法师协会总部进行对比，详尽得如同他在那儿观察了一辈子。
“好吧。”莱德林迪亚打断他，“呃……干的不错，太感谢了，忍者。”
“我应当的。”
忍者这一次没有叫他的名字，不管是真名还是假名。
不久之后莱德林迪亚知道了那套装备的名字。
“午夜铠甲。”艾维斯似乎对他换了衣服一点儿都不惊讶，“还有曙光长剑。”
莱德林迪亚有些五味陈杂地回味了一会儿这两个名字，觉得造这两样东西的人起名天赋还有待提高。艾维斯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的愤怒表情。
“不许说他不会起名字，不然我揍你。”
牧师挥舞着拳头，莱德林迪亚连忙摇头表示“这名字真是太好听了”。
不过艾维斯没有否认这两样东西来自过去。当莱德林迪亚问起的时候，他只是露出了有些怀念的眼神，最后告诉莱德林迪亚，它们的来历非常久远，甚至久到可以与米拉的年纪相比较。
“他们会挑选主人，并且适应主人的身材与习惯。”艾维斯补充了几句，“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搞到它们的，总之好好用。”
说完艾维斯就转头对提里耶来了一发神圣惩罚，之后一边动用圣疗术给他疗伤一边指责他买了太多，并对忍者大加赞赏。米拉刚刚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随队前往里姆鲁山脉的机会，消沉地蹲在火堆边上自言自语，眼神都死了。林德似乎适应了这支队伍的日常状况，并已经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艾维斯，此时正同样蹲在火堆边研究那几件黑袍，似乎对其他人发出的噪音并不在意。
莱德林迪亚走远了几步，又回味了一会儿艾维斯之前的话。铠甲与长剑会适应主人的身材与习惯，但他知道，自己将它们穿戴在身上的时候，那种舒适与服帖并不是逐渐适应形成的，而是它们从一开始就维持着属于自己的形态。午夜铠甲与曙光长剑，他们的上一任主人，毫无疑问正是“艾维斯”。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发现忍者站在他背后。
“光芒不会消失。”忍者的话还是有些不明所以，“黑暗之后就是黎明。”
黑暗和黎明，午夜与曙光，莱德林迪亚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在称赞这套装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着道了谢。
“我和米拉会留在这里，随时监视马歇尔和协会的动静，有情况就会向你们反馈。”忍者浅色的眼睛认真地看了过来，眼神太过逼真与诚实，莱德林迪亚有一瞬间甚至怀疑他还依然拥有视觉，“一路顺风。愿这个世界守护你。”
莱德林迪亚点了点头，抬起脸看向天空。漫天的赤红燃烧着，并不刺目的太阳逐渐消失在西面，东边的地平线可以窥见深蓝的夜幕与星辰。
时至黄昏。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午夜与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