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夜谭》有龙出没

3、客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我妈掀了被窝，平时能24小时蜗居的我，头一回体会到了生物钟的可怕。只要一到六点，双眼一睁，想不醒都难。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从那次诡异的旅行之后，可是怎么会呢。
　　如果说是撞鬼了什么还可以接受，可偏偏我记得非常清楚，的确是我自己，我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明白了人生的意义。
　　醍醐灌顶，却在完全没有任何挫折发生的情况下，落到了我的头顶。
　　于是，我戒了魔兽，戒了懒觉，甚至连叠被子这种琐事也觉得很义不容辞。
　　我，宅女，从上个星期开始，居然成为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都市白领。
　　这是多么大的转变。
　　“妞妞，都二十六的剩女了，居然还赖床。”
　　“你才剩女呢。”我咕哝一声，又想伸手去拉一边的被褥。
　　“还不起床，反正都醒了，赶紧给我看店去。生意都不会做，我可告诉你了，这次创业是我和你爸，给你的唯一机会，你要是做不好，就给我子承父业，老老实实到公司给你爸打工去。”
　　“不要这样嘛……”我下一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装可怜道：“你也不想你女儿进公司后，总是被别人说是走后门来的吧。”
　　“尽胡扯！”刘妈妈怒道，“进自己家公司怎么能叫走后门？”
　　为了不与我妈再谈公司的事，我丢了个你不懂的委屈表情，然后就踢踏踢踏的穿着拖鞋跑到卫生间洗漱了。清醒后肚子就开始叫饿，我从厨房端了杯豆浆，听见客厅里电视的声音一下子没了，于是转过扶梯朝客厅望去，只见刘妈妈正靠在防盗门边穿靴子。
　　“妈，你要走了啊，今天不是周末吗？”我疑惑的问道，如果老妈不在的话，中午饭要去哪解决呢？
　　“放心，中午就回来，出去办点事儿。”
　　“哦，路上小心。”
　　大门开了又关，我悄悄踱步回到厨房，又从冰箱里拿了个圣诞冰激凌，暗暗偷笑。
　　开门营业的时候，太阳已经挂上了了树梢头，刺眼的白光照在彩色的窗玻璃上，竟然意外的好看，掀开窗帘阳台的我，默默的在心里“哇”了一声。
　　“喵呜……”蒙娜丽莎懒懒的抖了抖胖胖的身子，抬起它那根白色的尾巴，在小窝里留恋的打了个转，然后边用猫爪洗脸，边慢吞吞的晃进了厨房，那里有它每天准点的，带点咸味的小鱼干早饭。
　　今天是我的咖啡店第二天营业呢，虽然人不多，但是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难道这就是青春期少女向更年期妇女蜕变的心理过程？我呆呆的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天哪，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用的没用的，太滑稽了。
　　走进厨房，从消毒柜里拿出昨天洗过的餐具，用干净的白布将杯子上的水滴擦干，我有条不紊将之摆上柜台的杯架，这时咖啡店的门被人推开了。
　　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客人。
　　客人戴着金丝边框的眼睛，看起来有一种商人特有的精明劲。然而他刻板木讷的眼睛，却透露着茫然和绝望。他的眼神落在角落边的小钢琴上，顿了顿后，无言地走了过去，靠着钢琴旁边最阴暗的座位，坐了下来。
　　我拿了份点单，脚步轻盈的小跑了过去。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我将点单递给那位先生。
　　客人默默的接过点单，看了一眼，然后问道：“咖啡可以不加糖吗？”
　　我礼貌地说道：“当然可以。您想喝哪种咖啡？蓝山还是摩卡，或者别的咖啡？”
　　“给我一杯无糖的，其他随便。”
　　我接过他递回来的点单，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那我给你点一杯我们店的招牌咖啡吧，您觉得怎么样？”客人仿佛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搭理我的问话。我歪了歪头，说了句请稍等，便慢步踱回柜台厨房。
　　将烘焙好的咖啡豆放入研磨机，然后打开壁橱里的开水阀，冲泡咖啡，又拿摇罐摇的均匀，直到黑色的粉末完全溶解，倒入彩色琉璃杯中，热气腾腾，咖啡的香味弥漫开来，配上五彩的梦幻琉璃色，简直是醇香而诱惑。
　　我将咖啡端给那位沉默的客人，客人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的对焦。许是闻到了咖啡的香味，他的嘴角竟然咪出一条好看弧线。
　　我却越看越茫然，因为这位奇怪的客人，竟然笑着笑着流下泪来。一滴…… 两滴……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我愣愣地问了句：“是咖啡……不合味道吗？我可以重新帮您换一杯。”
　　“不用。”客人挡住我准备拉回咖啡杯的手。然后看了一眼角落的钢琴，说道：“能让我最后再弹首曲子吗？”
　　最后？为什么是最后呢？
　　客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纯黑钢琴走去。
　　我有点为难地说：“你要弹那架钢琴么？可以是可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其实……额……我的意思是它的音不太准……”
　　当我疙疙瘩瘩的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客人却已经拿摘下鼻子上的眼镜，用高挺的鼻梁深吸一口气，便正经危坐的将手指轻轻的放上了黑白键上，我只好静默地闭上了嘴巴。
　　因为主要是做装饰用的，所以黑钢琴的体积只有正常钢琴的不到一半大小，且它其实是通的直流电，音色又是在工厂制作时就已固定的，所以懂琴的人一定知道，它和钢琴高贵的音色有不少差距。
　　然而，当客人和音乐浑然一体的印进我的脑海，我发现我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深情的音符一个个的跳动起来，时而欢快，时而悲伤，仿佛一条小溪汇入大海前，生命里所有记忆的回顾。
　　我静静听着一首歌，一首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它没有歌词，没有歌手，有的只是心灵的哀戚。
　　我以为我的眼泪流下来了，我擦了擦眼睛，没流泪，照了照对面的玻璃窗，发现只是眼眶红了红。
　　等到咖啡的热气消散，客人终于敲下最后一串音符。仿佛是忘却的短暂安宁。而我却注意到，他原本浅蓝的衣襟变成了深蓝，泪未干的深色。
　　“先生？”我这下有点荒了，客人居然在我店里被我弄哭了，说出去岂不是罪过。我大起胆子，对那位客人理直气壮的说道：“不就是失恋了么，失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要为了自己坚强的生活才对！”
　　“你说什么？”那位客人重新戴上了眼镜，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怔忪于他墨绿色的瞳孔，咋呼道：“先生你难道是混血儿？”
　　不过客人很快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是混血，你大概误会了。”
　　见他快步走回原来的座位上，优雅的喝起咖啡来，我突然觉得这人就像弹了首曲子就瞬间变了个人一样。
　　门后的风铃又响了，这次走进来的是四个女学生，她们欢声笑语的走了进来，好奇又兴奋的打量着这里的布置。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感觉的店，昨天才新开的呦，咖啡也很好喝，而且不是很贵呢。”
　　是昨天来过的一位客人，我揣着点单，对静默的客人说了句慢用，然后就去招呼青春洋溢的女孩们了。
　　“老板你还是像昨天一样漂亮呢。”女孩子们的嘴，说的就是甜，我一时忘记了刚才发生的插曲，笑着对女孩们说要送他们一盘点心，让他们以后一定要带同学过来呢。等我开开心心的送走女生们，先前那位西装革履的客人已经没了人影，我摸着下巴环视了一周，心底默念WC“装可怜来喝霸王咖啡的吗？”走的这么静悄悄，我竟然完全没察觉！肯定是老司机啊，无奈只能去收拾喝完的咖啡杯。
　　“喵~”蒙娜丽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脚边，用尾巴贴着我的小腿喵喵的叫着。
　　“好吧好吧，不要卖萌了，上来吧。不过不许乱动哦~”我才蹲下身子，那胖猫就一跃跳上了我的头。
　　我吃痛大叫：“喂，说好了不要乱动的，我才整理好的发型。”
　　“我以后再也不会心软了，我告诉你，这是臭猫咪，别想吃你心爱的小咸鱼干了，你需要减肥了，胖家伙。”我恢复到大便脸，顶着“某重物”回到柜台。
　　胖猫可听不懂我说的，它用爪子稳住自己的身材，就眯起了眼睛，晃啊晃的开始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