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一季》一平海岸线

2、故人

　　唐婉之怔怔地立于画前，这幅画就是《笑而不语》，画中的女孩似曾相识。
　　原本已打定主意不来看画展，但是舟舟想看，所以做母亲的自然不会拒绝。他学的是国画和书法，但是对其他文化艺术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于是，她与这幅画不期而遇。就是这幅画，在记忆片段中一直看不清楚的画。
　　舟舟有些奇怪的看看妈妈，又看看画中人，心底涌出一股熟悉感，仔细看了关于画的介绍，是齐大师于三十多年前画的，地点竟然是B市。
　　突然身边响起一个浑厚深沉的男声，舟舟心想好好听，就抬头望去。那是个长得很温和亲善的叔叔。
　　“……糖糖，是你吗？”陆夏有些迟疑地问，心中又有些莫名的惊喜不定。
　　“……”唐婉之只是条件反射地转过脸，望着面前陌生的男人，无法做出回应。
　　“叔叔你认错人了哦。我妈妈不叫唐唐，她叫唐婉之。”舟舟心中惋惜，好可怜的叔叔，看着好好的人眼神却不灵。
　　“啊~糖糖，真的是你。”不想舟舟一解释，这位原本面露犹豫的叔叔一瞬间变得激动不已，就差没有扑上来握住妈妈的手了。
　　“……对不起。”唐婉之也犹豫了，她拥有不完整的记忆。“我不记得了。我们是……”
　　“哦——是吗？”男子变的很失望又难过。“我叫陆夏，是你的……大学同学。自那晚一别后，就没再见过。这么多年，你都过得好吗……”
　　“对不起，我七年前出过意外，所以……”抱歉的笑笑，唐婉之有些疑惑，感觉自己和他的关系可能不是同学这么简单。
　　“糖糖，若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喝茶。”
　　“ 留个电话给我，我们改天约。还有，请叫我唐婉之。谢谢。”婉之面对他期盼的眼神，其实并不介意与之叙旧。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善意和欣喜，但是预感到他们的话题并不适合舟舟，所以还是改期为好。
　　“陆夏！”男子原本还想多聊几句，却被另一处的女子打断。他回头望望，只能歉意地先与婉之告辞。
　　“ 妈妈，我一直觉得这幅画里的姐姐好像妈妈啊。”舟舟对着《笑而不语》提出自己的疑问。
　　“ 不，舟舟，那不是妈妈。妈妈还没有这个幸运可以做齐大师的模特呢。”是啊，记忆中不完整的片段出现过这幅画。只是，自己真的从没有见过齐大师，齐大师画的到底是谁呢？
　　画中的女子很年轻，约莫十八九岁，两个发辫梳得整齐，低于小巧的耳旁，安静地垂于两个柔肩上，头上的小发饰是二十年前流行的。虽然那个发饰不值钱，但是女子身上的衣服能看出其出身良好，家境优渥，女子的气质温婉优雅，较好的面容上露出甜美的笑容，且笑不露齿。大家闺秀让大师画肖像并不稀奇，奇怪的是会出现在画展中，照理这是不被允许的。
　　她到底是谁？
　　她不是我，却与我如此相像，特别是眉眼。她到底是谁？
　　第二天，她没有等到陆夏的电话，却接到来自父亲的问话。
　　“小婉，你好吗？”
　　“爸爸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自己的身体要多保重，云姨对你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我想你和舟舟。”婉之不语，唐父等了很久才说，“小婉，回家吧。只有你回来，才会一切都好。”
　　两人心知肚明，当初唐婉之为何会孤身一人带着舟舟远走他乡，甚至于六年里与唐父通话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更别提回家探望了。她也就在父亲生病躺于床上的那两次，带着舟舟飞回B市，细心仔细地服侍于床侧。她对于家族中的其他成员皆是避而不见，可见当时离家的情景有多么不堪了。
　　“小婉，爸爸和伯伯们都已经老了。唉~”
　　“年青一辈里人才济济，爸爸与伯伯们自是不用担心。”提起家中之事，她心中堵着一口怨气，语气并不好。
　　“小婉，不要太任性！”
　　“父亲，容我想想。”听到父亲加重了语气，她不想难得的通话再纠缠于这些家族之事，自然无果而终。虽然她没有立即答应父亲，却也给出了考虑的承诺。
　　唐父一听到女儿称自己为父亲，便知她会认真细想此事，也知此话题到此为止。便又关心了舟舟的近况后才挂断电话。
　　深夜里，她在书房里，看着一排舟舟从小到大的照片，想着以往的种种。一小时后她与B市的朋友通了几个电话。那几个朋友挂电话之前都问了句“你是否决定回来了”，她皆回答“容我再想想”。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吴小薇，她只问了一句“周汝峰现在在哪里？”而后就挂断了。

　　包厢中，一名妆容浓艳妖异且身着暗色透纱衣裙的女子斜靠于沙发中假寐。
　　门开，进来一位西装男人。“怎么，你已经决定了？”随意走近坐于女子一旁，倒了杯酒放于一旁，点了支烟递给正专注看着他的女子。
　　“……”她接过烟，慢慢送到红唇边悠悠吸了口，那双闪着思虑与忧郁的明眸被艳丽的眼妆衬托着，却更显无辜。“你呢？”
　　男子嘴角一笑，轻浮地执起女子的纤细玉手置于嘴边轻轻一吻，对她眨眨眼，心知这是她能容忍他亲密举动的底线，“我已说过，你在，我亦在。”
　　“谢谢你。”女子又慢慢阖上眼睑，吸了口烟，却皱着秀眉状似苦闷，“谢谢你。Tony。”
　　“哦，你明知我最听不得你这句话的。”男子跪于她身旁，身体缓缓低下，把脸深深地埋于她的手心里，就好像自己的心也被她的手捧着，可是她也只是捧着，何时才能收于她的心里。“为什么你不能……”
　　女子的手果断盖上他的嘴，起身正面面对他，手边的烟搁在烟灰缸的边缘，双手轻轻覆上男子的脸，“我们都是痛苦的人，所以要找个能使我们快乐的人在身边，才会幸福。不是吗？”说完她就低下来，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淡淡一吻。
　　“你最讨厌！这是又发我好人卡吗？”男人抱怨得一如三岁幼童。
　　女子笑而不语。
　　“我知道，我终有一天会死于你手里。”男子愤愤然起身苦闷道，心里因刚刚的一吻即甜又苦。她终于主动吻了自己，可惜落点却错的离谱。转身走到门边回头不舍地望了女子一眼，“等你短信。”
　　女子依旧笑而不语。烟一直冉冉上升不断，环绕而久久不散，迷人的笑容已模糊不清。

　　依旧是明媚午后，依然在景园，唐婉之和陆夏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子。
　　“没想到……”陆夏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却倍感陌生。
　　“能谈谈我大学时期的事情吗？你所了解的即可。”
　　“我知道的不会比小薇更多。”
　　“总觉得有些事情大家都瞒着我，”她莞尔一笑，“我相信你。你会帮助我的。”没有一丝犹豫的肯定。
　　“……”陆夏不安地摸出一支烟想点上，却瞥见禁烟的标示，只能将烟收回。
　　“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我还有事。”她放下茶资起身要走。
　　“糖糖，不，糖糖是只有陆冬可以叫的名字。”陆夏苦涩而无奈。
　　“陆冬是谁？”唐婉之慢慢坐下，脑中想不起任何关于陆冬的信息，却浮现出那个白衬衣男孩，还有那个悲伤的笑容。她静静地等着，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她自然不在乎再多等几分钟。没有人愿意带着不完整的记忆活一辈子，所以她对于遗失的那部分记忆从没有放弃寻求。
　　“陆冬是我的哥哥，他是……你大学时的恋人。只有他能叫你糖糖，他说，每次叫你时就能感觉到甜蜜非常。”而自己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叫，心里念着同一个名字却倍感痛苦。是他自己把哥哥介绍给唐婉之的，是他自己心里爱恋着唐婉之却不敢告白。当哥哥带着唐婉之再次面对他时，她已是哥哥女友，他更不能告白。他从小就胆怯，在优异非凡的哥哥面前更甚。
　　“奇怪的是，曾经与我如此亲密的一个人，我却不记得了。”唐婉之微眯起眼眸。这是陆夏所不熟悉的唐婉之，也许他从未熟悉过她。“他现在……人在哪里？”
　　陆夏深深吸了口气，“你们私奔那晚，在途中发生了车祸，他死了。”说完他喝口咖啡苦得想吐。
　　“而我活着。”她的心猛烈地跳着。一个她愿意放弃一切追随其天涯海角的男人，她是有多爱他才会对家人如此决绝。
　　“那晚，是我见你们的最后一面。之后，哥哥他人没了，你重伤被家人接走。听说后来转到国外医治，你痊愈后才回的国。”
　　她转头看着窗外，眼中闪现着晶莹，面上却一片平和，而后目光放低，“我想去看看他。”
　　“恩……好。”
　　“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安排好后，联系我。”
　　她走出景园，抬头望天，还好有慵懒的阳光可以温暖我。

　　“帮我查两个人。”
　　“不查。”
　　“一个是唐婉之，一个是陆冬，他是唐婉之大学时期的恋人。”
　　“……我耳朵幻听了。”
　　“给你5天时间足够了。”
　　“你在开玩笑！”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缩短到3天吧。谢谢。”
　　“我不干了！”
　　“乖——Tony！”
　　陈思齐扔下电话，把身体摔回软软床上，点上支烟，深深吸一口，又深深吸了一口。追了她这么多年，从没有想过要违背她，他明白自己对她的想法，她也明白，却屡屡阻止自己摊牌。聪明的女人真让人伤心啊。
　　心甘情愿的伤心！

作者有话说

　　做不到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