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夏雪冬花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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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万斋是一个优秀的作曲家，一个高明的音乐鉴赏家，一个很讲实效的杀手人斩。他最擅长的就是聆听他人内心的旋律，那些被他的弦击杀的人，被他的刀戳穿的人，最后都会化作音符，被他谱写成曲子……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高杉晋助的情景，就仿佛面前突然打开了一道门，扑面而来激烈的劲风，于是这个高个子男人闭上了眼睛，以便听得更清楚：高杉的音乐仿佛未知世界的古老歌谣，老的连最老的老人也记不得歌词，哼不清调子，只知道这古曲包含魔力，吸引着人类一路追随下去。
魔魅如同百年之毒，世代之鸩，引人入胜。
高杉晋助是个天生的领袖，拥有卓越的领导能力。
吉田文，总督亡师（他的故去给高杉带来巨大的心灵创伤）之妹，一名反恐警察，永远不可能和恐怖分子相亲相爱……除非……
她失去记忆。
河上万斋从地球到遥远的拉斯星球，带上了在江户偶遇且毫无记忆的吉田文小姐。
——主要用场就是拿来给晋助谈情说爱。
彼时，高杉正站在酒店顶层行政酒廊的贵宾室，对着窗外，仰看苍穹，异星的天空和故乡的天空有相似处也有相异点，对坂本辰马而言，看着天空，看着宇宙，可以让烦恼随着流云或黑暗一起消去。
但是高杉不管看着天空多久，他感情上的困境都无法解决。
有人说时间可以治疗一切创伤。
那至少……创伤不要在每日晨起照镜子的时候照的一清二楚。
如果伤口无法愈合，
那只有带着伤口~活下去。
伴随着敲门声，高杉头都没回：“进来！”
来者除了河上万斋，居然有吉田文！高杉立即熄灭了手上的烟管，呆立不动，看上去非常震惊。
高杉晋助最异想天开的计划，也不包括阿文突然出现在面前，穿着白底素花的女装和服，以粉红为基调的裸妆，还化了眼妆，突出洋娃娃般水灵灵的大眼睛。
——此化妆乃河上万斋出品，重点是可爱孩子气的妆容，以吉田文的身材素质，要化身靓丽正妹实在是为难化妆师啊。从另一方面看，还好她身材不佳，否则上班装男人很辛苦。
虽然旅途劳顿，但是一双明眸，满含着对高杉略微好奇却并无反感的视线。
她只从河上那里了解到高杉，她耐心的听下去，不作任何评价，河上她看不破，而对高杉，这简单的一瞥一眼，说明不了多少问题。
高杉相对河上矮了不少，大约一七零左右的身高，身穿颇为暴露清楚看得到锁骨甚至胸前的和服，紫色的和服上绘画着艳丽的金色蝴蝶，通常男装和服都是纯色，很少有花鸟虫鱼，而高杉的这番打扮并不显得女气，看上去像是叛逆青年。
他一只眼睛上缠着绷带，那是旧伤吗？
吉田文觉得自己初来，不该提这种揭人疮疤的问题。
人不该去幻想别人的东西。哪怕刹那间老师的形象，坂田的形象和万事万物都一起消隐，只余下一双明眸。
片刻失神后，高杉他已经让自己任何多余的情绪不流露出来。
“万斋，为什么她在这里？”
他唯一的眼睛迎上了河上被漆黑镜片防护的眼睛，他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他可不认为要为万斋的自作主张嘉许一番。
他无比仰慕敬爱的恩师，在某一日再也不见；他早晨还一起吃饭的战友，到了晚上只剩下残躯，他告诉自己习惯这些，习惯别离。
他们不在。
他们不再。
她，亦不再。
为什么……和阿文还要再见呢……
“她失去了记忆，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我想你不会放心她孤身在江户游荡。”河上万斋拿出早准备好的解释。
——学弟，学长只能帮你到这了。
“我根本不希望她在我眼前。”高杉横眉侧目，“谁要你多事的！”
她是光明，他是黑暗；她是白昼，他是夜晚；她是太阳，他是月亮；她是官兵，他是强盗。
在日暮或者日升的刹那遭遇，不代表能够共存共生。
晋助你真嘴硬。
河上宽怀大度，报以一笑：“这些话不应该当着女士的面讲吧，我先把她送进房间，来，吉田小姐，和他打个招呼。”
“你好！高杉先生。”吉田文低眉敛目，瘦小的女孩尽力给不欢迎自己的人一个微笑。
他的脑子里这声呼喊震耳欲聋，但说出口的话语却轻柔如耳边低语：“文……你真的都忘了吗？”
连坂田……连老师……连我都忘了？
“忘记了。”河上先生说过她和高杉是情侣，可是现在看，是怨侣吧。
她试图设想他的内心，但是所了解的材料太少，无法得出正确结论。
河上礼貌送她进了订好的酒店房间。帮她打开电视，调到日语的国际频道，说道：“不要乱跑哦，拉斯人懂日语的不多。”
她点点头，似乎把注意力放到电视机上。
其实放着什么她充耳不闻，她微微发愣，她最初跟着河上走，一方面因为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一个认识自己的人可以提供找回记忆的线索；另一方面，她需要容身之所，衣服还有食物。
就算失忆，为何身上什么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都没有啊，连钱包都没有！她怀疑是河上拿走的，也许他是个人贩子。
但是乘坐私人飞船到了外星球的酒店后，她觉得如果河上是人贩子，那就是非常成功的人贩子——私人飞船价格昂贵常人根本负担不起，而偶尔瞄了一眼酒店前台的房价，她惊了。卖多少女人才能住一晚啊。
这家酒店建设在人工岛上，所有的房间都可以看到海景，她看了一会风景，随后翻着书桌上的黄页、旅游宣传册，里面的文字她不懂。
然后她拨打了酒店房务中心，对方不懂日语，于是找了个服务员过来，对着这位猫耳娘她比划着，希望对方明白她的意思。最后双方达成共识，酒店送餐部送来了一把水果刀和一份果盘。
这把水果刀连着手柄，长度大约是她手掌的两倍，她用指尖轻抚刀刃，似然看起来如此微不足道的武器，却能让她安心不少。
握住刀柄，她的手急速向空中击刺，练习着，似乎要通过这种练习刺激某种回忆。
灯光下，光闪闪的刀刃，映出少女坚定的容颜。
……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李商隐的这首诗里面有两个典故：一句讲了晋朝人韩寿和上司女儿偷情，后来。人家老爹拿痴情女儿和木已成舟没办法，只好招他当女婿；一句讲三国时魏王曹植恋慕大嫂甄氏，不过他这文艺青年草食系男子做不出实际的行动，顶多抱着美人用过的枕头意淫写下千古美文《洛神赋》。
韩寿和曹植对比境遇，高下立见。
河上万斋不懂啊，能够精心策划那么多密谋，玩弄权谋，步步实现推翻幕府大业的总督，为什么在感情上那么压抑自己。
他是杀手，可不像好商人坂本辰马照规矩来，无论以什么手段，把女人弄到手才是上策，上，强，强上，得到她！
你远远躲着是不会有进展的。
“你也有可爱的一面。晋助。”河上给自己点了杯清酒，抿了一口。他简直想赞美总督那别扭脾气。“如果你给自己机会，和她多多相处，你们会感情很好的。”
他觉得吉田姑娘没了往日记忆是好事，方便高杉当男主。
总督费了好大劲压住咆哮，对阿文做出什么非礼行径是十分可耻的。
“住嘴。”他干脆肯定地说，貌似诚实无欺。“就算阿文失去记忆，她失去的又不是智力……即使不理会也能找到生存之道。”
“我知道了。”河上从善如流。
“我对她早没有兴趣了。”拿吉田文考验高杉的理性，他没把握挺过考验。
“不经你认可就把她带来，我多管闲事。”河上平心静气。
“她真的……不记得？”高杉想到自己也是被遗忘的人，有些气闷。
“如果是假装的，我不会带她来。”他发现她横倒路中，便收了她的佩刀，配枪，证件以及钱包，本来是想套真选组情报，不过她睁开眼的时候懵懂无知，那种心灵传来的音乐……比较像儿歌。
“反正我不想见到她。”他现在连万斋都不想见，“上次你在真选组动乱就太自以为是！”他没意识到自己已提高音量，站起身来，眼睛轻度充血：“请回房反省一下。”
河上点点头：“看来你并不喜欢她。”
“我当然不喜欢她！”
高杉晋助生了几个小时闷气，然后他想起来应该给妹子安排晚饭。他问了餐厅，这边没有擅长日本菜的厨师，于是在郊外定了一家出名的日式餐厅，让礼宾备车。
他去河上的房间，想让他转告阿文可以用餐了。
河上万斋非常轻松：“没这个必要，我已经把她遗弃了。”
高杉想着他这话是开玩笑还是正经的。
“我说要带她散散心，然后开车把她丢在中央公园。
就和丢一条不想养的小狗一样。”河上万斋看看手表，淡定：“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她听不懂拉斯语，不认识拉斯文字，连酒店名字都弄不清，绝对找不回来了。”
“……”高杉说不出话来，心头五味杂陈。
“也许已经被喜欢亚裔少女的变态捡走了，对拉斯人而言十八岁的日本女孩和十四岁的本地人差不多，如果不幸遇到开膛手杰克，就可以埋骨异乡了。”
此时外面一道惊雷，骤然下起了雨，纷扬的雨丝迅速变成瓢泼大雨。晦暗的天空，比天空还晦暗的是高杉的心情。
“雨下这么大，你要去哪里？”不出意料，河上万斋看到高杉变了脸色，立刻往外冲。
“出去走走。”他一刻也不愿耽误。
“晋助，你应该知道，失踪事件没超过二十四小时，警方是不受理案件的。”河上万斋见他太焦急，总算没有追加一句：你说你不喜欢她，那你这种快急死的样子是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夏雪冬花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