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现代版之花篇 等待爱情花开》童话

2、（下）

　　即使他与她只是在放学后才有交集，但终究被人发现了。于是雅枫的身后总有人在窃窃私语，偶尔投射过来又羡又妒的目光。连一向对外界无感的她都感觉到了，却不知为何，只好下意识的以目光搜寻教室里那个活跃的身影，每每对上他带笑的眼。他恶作剧似的冲她眨眼，惊得她忙又别开，心中的不安却定了。
　　晚自习的教室只疏落的坐着几个同学。雅枫独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支肘托腮望着夜空出神，想着刚刚无意间听到的流言：亚峰喜欢雅枫！
　　玲珑剔透的心第一次迷惑了。十八年的生命大多被书本占据了，书本给了她千姿百态的世界，却不曾教她恋爱的道理。那是她不曾涉猎的领域，无脉络可寻，无公式可用。努力回想这半年来他是否有喜欢的举动，记忆中最鲜明的是他那比阳光还灿烂的笑，真诚无伪，让她慢慢撤去与人之间的藩篱，被他逗笑，被他气恼，展现十八岁该有的青春。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她皱鼻，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多象他带笑的眼啊，顽皮又可爱。
　　“啪”，毫无预警的，灯熄了。教室陷入黑暗之中，惹来几位女同学的尖叫。等了一会儿，不见来电，大家陆续走了，只剩她还坐着，慢条斯理的收拾文具。
　　“雅枫，你在吗？”
　　一条人影闪了进来，月光照在他焦急的脸上，是亚峰！
　　他怎么来了？虽因家远而住在学校的公寓里，但他是从不上晚自习的。白天的课程已够他坐立难安的了，哪肯晚上又来坐禅？（这是他的说法）
　　压下疑惑和乍起的一丝喜，她出声应道：“我在。”
　　他明显松了口气，步伐恢复惯有的轻松。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利落的越过几排桌椅，站定在她面前。
　　“今晚大概不会来电了，我送你回家。”
　　他捞起她的书包。率先走了出去。
　　原来他是特意来接她的。雅枫微笑，跟了上去。
　　走廊里也一片漆黑，他拉住她的手，小心的牵她下楼梯，当她如孩童般呵护着。直到走上了有路灯的街道，他仍未放开她的手。清净的路上，只见被路灯拉长的两条影子，手牵手，慢慢移动着。
　　“我们不坐公车吗？”她指不远处的站牌。
　　“我们坐11路公车。”他眨眼，笑指自己的双腿。
　　“我不要！我宁愿现在就回教室去睡硬邦邦的椅子，也不想累摊在大马路上，享受一夜的冷风外加未来一星期的感冒所带来的痛苦。”
　　开玩笑！坐车都要二十分钟的路程，用走的要多久？
　　“这就是你平日不肯多运动的后果。”他捏她皱起的鼻尖，“不会让你累到的，走不动了，我们再坐公车。”
　　她点头，不再言语，低头看路面上光与影的变幻。
　　“停电时，怎么不和大家一块儿走？”他问。
　　“人多，会挤。”所以每次放学，她都会等人潮散去才走，不想跟陌生人有无意义的肢体碰撞。
　　意料中的答案。早知她不爱人多的习惯，怕她在黑暗中仍是一人独行会不安全，他才急匆匆的赶来。可是——
　　“你不怕黑吗？”大多女孩子都怕黑的。
　　“为什么要怕黑？黑暗也有黑暗的美丽。”
　　她喜欢大自然的各种面貌，爱光也爱影。纵使黑暗被人们加诸了多么邪恶的含义，她仍是喜欢，喜欢它的神秘，它的深邃。试想若无黑暗，要如何见那满天星斗，见那皓月追云？可见每种事物皆有它存于世上的意义。她坚信这一点。
　　他假装叹息：“你呀，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害我想英雄救美都没机会。”
　　“你或许是英雄，我可称不上美女。”
　　她笑着回嘴。跟他在一起是轻松的，由最开始的沉默到如今的辩才无碍，改变之大连她自己都惊奇，原来人与人也可以是这样的。
　　“不会呀，”他俯下身，故意凑近她的面孔细细打量，“你很可爱呀。”
　　她一掌挥开他的俊脸，“可爱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没什么姿色。”
　　他哈哈大笑，又捏她的俏鼻，“你呀，如果在人前也这么多话就好了，保准招来一大堆爱慕者。”他若有所指，一向带笑的眼闪着不易察觉的疼惜恋爱。
　　没错，他是喜欢她的。
　　从他见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是特别的。不亮丽但却散发着宁静柔和的气息，象一朵悄然绽放的小雏菊，不与百花争艳，只展现属于自己的风华。对于这样的女孩，要如何认识她而不被她疏离，向来热情大方，知交遍天下的他反而不知所措了。面对着越来越吸引他视线的雏菊，他想了一年多也不得其法，直到半年前的那场迟到的意外。
　　知她事事淡然，所以他时时纠缠，不让她有机会将他推回陌生人的距离。再一步步蚕食她的领地，直到渗入她的生命，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终于，她当他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了，他欣喜之余已不安于这样的安全距离，他想更进一步，这样一个心性独特又懂得自嘲艺术的女孩，怎能不让他喜欢？
　　她内向而不自闭，她安静但不羞涩，她才思敏捷，口舌犀利却不曾恃才傲物。她或许天生情淡，不善交际，但对于天地自然，她却有份发自内心的热爱。常常一片云、一只鸟、一棵树就可以让她欣赏半天，泛着自得的笑容，神色迷离，恍若无争无求。那时的她最美，常让他看的痴了。
　　“起风了。”她轻道，闭上眼用心感受微冷的夜风轻吻脸颊的感觉。
　　一件男式外套罩上她单薄的肩，“小心感冒。”他帮她穿好，又帮她挽好过长的袖子。
　　衣服尚有他的温暖，将她整个人包围其中，一如他给她的感觉。似乎他总是这样呵护她的。脑中倏然闪过诸多片断：过马路时，他会牵她的手；散步时，他会走在遮阳挡风的一面；吃面时，他会为她拭净竹筷，挑出她不喜欢的葱蒜……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对她？真是因为他喜欢她吗？
　　她看着他俊朗的侧面，克制不住心中的想念，将疑问问出了口：“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握住纤手的大掌忽的一紧，她终于问了，她终于有感觉了吗？
　　他停下来，转身面对她，看清了她娇容上的迷惑不解，抑或为情所困？或许她也有些心动了，是不是？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双手，一向清爽的声音今夜有些低哑，他动容的低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恍若巨石砸下，心湖登时掀起千层浪，怕是从此再难归于平静。她瞠大眼，惊疑不定的急急搜寻他的眸，想寻找那代表恶作剧的顽皮神采，却只看到一片柔情似海，让人深深沉溺。
　　她无言以对，芳心砰然。
　　※ ※ ※
　　终于，他得偿所愿，她成了他的女朋友。当流言成为事实后，反而不再见众人的私语和猜忌了。
　　日子仍在平凡无奇的过。她仍是那个安静内向爱读书的女孩，他也只会在放学后才来缠她闹她逗她。只是她心中多了道炫人的光芒，他眼中多了处宁静的风景。
　　圣诞夜，他拉她去看星，坐在公园最高的山顶上，将呼啸的寒风当成圣诞曲来听。
　　“满天星斗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附赠万家灯火。”他如是说。
　　“你不送我，我也可以拥有。你的礼物不够诚意。”
　　“那再加上这个如何？”他指自己，又眨起那双漂亮的眼。
　　她皱皱鼻子，“可以勉强凑数。不过我没准备礼物回送你。”
　　“没关系，把你自己送给我就行了。”他宽宏大量的说。
　　……
　　“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那夜，她曾这样问他。为何他会独独钟情于她？尤其在知道他有多么受女生爱慕之后，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不解。
　　“喜欢需要理由吗？”他故做认真状，“可能是你欠我太多，我怕你赖帐跑掉，干脆以身相许绑你在身边，就不怕你欠债不还了。”
　　不正经的答案换来她不掺水分的两拳，在他面前，她越来越放开自己了。
　　笑闹中，他忽得神色一整，在她耳边倾诉：“我相信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朵属于自己的爱情花，在爱情到来的那一刻，悠然绽放。世间纵有繁花万朵，我却只钟情于属于我的那一朵，而你就是我的那朵小雏菊。如今花开了，我也等到了我的爱情。这就是理由。”
　　她有所悟，执起他的手，柔柔的笑了，清澈的眼流转着奇光异彩，分外明亮。她想起了那句古老的诗经，吟哦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亚峰瞬间呆楞如雕像，眉眼激动却无法成言。见到他生平第一次失态的雅枫开心不已，逸出一串娇脆的银铃笑声，飘荡在夜风之中，久久不散。
　　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只只都是有情人的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