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娇颜似雪（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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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因棍伤而骤然引发高烧，恍惚间，身子越发轻飘飘的。是要回去了么？我欣喜的想着，却略略有丝迟疑，踌躇之间，只感觉要脱离这具躯体，却没有着落的地方。惊觉，如果放任自己漂流，是会沦落到何处？是死么？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死亡的成分更大。
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活着，就留着希望，即使不能回去，也要给妈妈留下信息，让她知道，虽然我已不在她身边，但是依然活着，活的很好，让她放心。家里再也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如果能让妈妈知道我还能活着，妈才能跟妹妹好好活的下去。
心里这样想，便觉得身子沉了下去。疼痛蔓延到全身。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急得大叫，却发出极其微小的呻吟。“啊～”嘴唇微动，有人用清水轻轻润了润我的嘴唇，复又有棉巾抚上额头，复而陷入昏睡。
清晨，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在旁边歪靠着墙，和衣而眠。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略带憔悴，“请……”从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惊动了她，听得响动，立刻起身看我，一见我醒了，立刻高兴的笑了起来，双眼宛如弯月。
“玉儿姐姐，你终于醒了。”小丫头哭笑着说道。
“昨夜是你照顾了我一夜么？谢谢你了。。。咳。。。”我哑哑的道谢。
“玉儿姐，吓死我了。如果你今天再不好转，就会被送出宫自生自灭了。幸好上天保佑，幸好！总算没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擦掉眼泪。“我去向无音姑姑禀告一下。”说完，掖了掖我的被角，冲我一笑，出去了。
不多时，复入房内，“无音姑姑嘱咐让姐姐多休息，待伤后，再出来侍奉娘娘。”说完，她也另有指派，留下我一人养病，便去忙了。
养伤数日后，已见好转，那日照顾我的宫女，乃是玉儿旧日好友氤氲，而自打氤氲进宫，就一直蒙玉儿照顾，自是亲厚，情同姐妹。
紫禁城，这是我目前生活着的地方。看了那么多辫子戏，心里明白这是个多么严酷的地方。那日刚来，便有了这一阵杖责，今后，若错了一步丧了性命，如何留信给将来？
宫女是可以出宫的，三十岁，只要平安到三十岁，我就能出宫，能回家了。
回家，这，是我唯一的信念。
要在这里活下去，就不能犯错，而我什么都不懂，唯一只能指靠氤氲，指靠这养伤的几天了。
伤势略有好转，仍在休养期间，我便向氤氲学习如何请安，如何应答，如何福身，如何走路等等。氤氲颇为疑惑，我只能说，高烧之后，忘却了许多。氤氲虽然有疑，但我仍是玉儿，也渐渐信了我的说辞。身体渐安，各项礼仪也浅浅知晓，虽不是精通，仓促之间也只能如此权宜。
十几日后，伤势大好。没有理由继续养着，无音姑姑吩咐我出来伺候。其实，我的工作也很简单，服侍良嫔的日常起居，听候吩咐，若是无吩咐便去做些绣工。听凭姑姑调动。我生病后，良嫔吩咐休养，现下好转，自然要去良嫔面前谢恩。
氤氲帮我穿戴好，又向她演示了一遍，无错，这才安心。随后，无音前来，带着我去见良嫔。
轻轻踏入房门，只听无音福了福身，轻轻回道：“娘娘，玉儿前来伺候。”说完侧立一旁。我暗暗吸了口气，下跪。总认为自己可以做到无可挑剔，谁知，真跪下，才发觉，这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沉了沉心，磕了个头，缓缓说道：“奴婢谢娘娘体恤。娘娘吉祥。”然后静等良嫔发话。
跪地的感觉，度日如年。等了片刻，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起来吧。”我应命，从该死的地板上爬起来。无音施礼告退后，留下我在房里听候娘娘差遣。这时，我才敢偷偷抬头看看这位我未来的主子，不对，是现在的主子。
她静静的坐在微开的窗边，身边的小几上放着做活用的小篮子，绛红的颜色，让我想起家乡里奶奶常用的那只。良嫔身着淡橙色旗装，金色绣花镶边。梳着两把头发髻，发髻上点缀了些珠翠，右边垂着珠链，手中拿着剪刀和彩纸，在剪着什么。窗外清晨的阳光柔柔的撒在脸上，越发称的肌肤晶莹，眉色稍淡弯如新月，双眼低垂，鹅蛋脸面，樱桃小口，身子略略单薄，袅袅婷婷如弱柳扶风。
我心里不禁暗赞，果然是个绝色。看样子应该比较好相处，只要自己安心侍奉，应该不会有事。无音姑姑看起来很严厉，千万不能犯在她手上。呃，好无聊。这位主子安静的，仿佛这屋子只有她一个人了。我只好四下打谅，唔，那边是床铺，床铺旁边是梳妆台，那边有个小隔间里放着书……只是，我就干干站在这里了？总要干点什么才好吧。左看右看，不知道做什么，一边站着一边开始发呆：想妈，想妹妹，想家人，想～哭。以前不觉得，现在一一回想起来，曾经那么多事情，就那么清晰的浮现。以前和妹妹吵架，以前爸爸逗我和妹妹和好；妈妈做饺子，年初一为了吃到饺子里的钱而不好好吃饭；搬了新家，挑房间，挑装饰；被爸爸打的哭；被妹妹气的揍她；……那么多的事情，居然都成了过去。鼻子狠狠的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件一件的想，一点一点的回味，也不知道现代的我怎么样了？是死是生？
“玉儿，倒茶。”柔柔的声音把我的思绪唤回。“是！”我连忙回答，声音却有些哽咽。从茶壶里倒了茶奉上，良嫔接过茶，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头，问道：“可是受了委屈？”
“回娘娘，没有。只是突然想起家。”我喃喃回答。
她又抬头看了看我，说道：“无音若不罚你，则有违宫规，若是为这个委屈，可是错怪她了。”
我连忙说：“和无音姑姑无关，我只是想起来家人，一时间有点感伤。”
良嫔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剪纸。我赶紧拭了眼角的泪渍，继续安静的当柱子。不多久，她放下剪刀站起来，我连忙走过去搀扶，随着她缓缓走进里间那个小书房。这是要干吗？满脑子疑惑，看书还是写字？她走到书桌旁站好，翻开一本书，拿起笔，看了我一眼。哦，磨墨磨墨，晕了，咋磨墨啊？以前从来都是拿着墨汁直接倒的。
看我手足无措的模样，良嫔叹了口气，对我说：“你下去吧。叫墨竹进来伺候。”“是。”我福身退下，前去唤人。
出了房门，呼的吐了口气，真是憋闷啊。难道这良主子就一直这么过，也不会觉得闷吗？无音姑姑吩咐氤氲他们去打扫院子，我要求跟氤氲一起，无音看了看我，点头答应。我高兴的拉着氤氲就走。氤氲悄悄跟我说：“玉儿姐是不用干这些的。”我心里暗想，也许从来没人跟无音提过这种要求。暂且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两眼一摸黑，除了氤氲我没依靠了。跟着别人出了错，不知道会不会受罚，跟着氤氲就不怕了。笑着拍拍她：“快走吧，我们俩尽快把这里弄干净，折腾这么久都有点饿了。”氤氲笑笑，俩人开始忙碌起来。
之后的日子极其无趣。每日清晨起床，听候分配，我的工作就是侍侯主子的日常起居。良嫔的宫里有掌管宫女一名，即无音姑姑。大宫女两名：我和墨竹。小宫女N名，就是氤氲他们。无音是良嫔的贴身宫女，主要负责我们的日常工作。氤氲他们属于新入宫分来的，主要做些杂事。墨竹是个灵巧的宫女，据说颇有些文采。长的也很水灵，只是不能和良嫔比。据他们说，宫里最漂亮的就是良嫔了。
那日后，我向墨竹请教，原来良嫔每天都会去练字。赶忙学会磨墨，之后便再没发生过被赶出门的事情。每次看着良嫔练字，心里都暗自伤叹：红颜弹指老，以色侍人岂能长久。良嫔的故事，我从氤氲那里听说了。灰姑娘与王子的清朝翻版，只是他们没有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横在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也许当初一时的惊艳，随之而来的温婉缠绵，都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和无法交流的心。康熙，那是康熙，拥有广博的知识和敏锐的头脑。而她，只是浣衣局里的小宫女，美丽，单纯而无知。因为一次偶遇，让两人有所交集，也许曾经也有过简单而温暖的时刻。但是却太短暂。他的步伐太快，是她拼命也追赶不上的，即使她拼命的练字，拼命的学着看书，拼命的想懂得他的世界，却是徒劳无功。
她没有放弃追赶，但他放弃了她。
宫里有那么多的女人，于是，留下她日日在此习字，留下这一室的寂寞。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娇颜似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