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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颗被摔碎的心 ...

  •   Steven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与武五正倦在被窝里睡觉。
      “刚开完会,你已经被聘用。”
      “真的?”我抱着熟睡的武五大声欢呼,居然忘掉Steven的存在。我是真的很在乎这份工作,之前说不在乎,只是强装而已。
      武五前几天玩得很累,再怎么闹也不醒,咕哝几声,转过身去继续睡。
      “喂,喂。”Steven以为电话出了毛病。
      我从狂喜中惊醒,连声说不好意思。
      “好好准备一下,后天正式报道。”
      “嗯,谢谢你。”
      “不用谢,我什么都没做。”
      将要挂断电话时,我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我。
      “请问编号为十七的应聘者被聘用了吗?”
      “好像没有。”
      “你能不能仔细想想,是一个扎着两条大辫子的女孩。”
      “我能确定没有,另一位被聘用的,是名男子。”
      “哦。”我失望的应答。
      “她是你的朋友吗?”Steven问我。
      “不是,只是萍水相逢,感觉同病相怜。”
      挂断电话,我摇醒憨睡的武五,告诉她,我被聘用。
      她笑得比我还兴奋,“意思是说,今后我可以赖在这里白吃白住,不必担心。”
      “当然,你可以慢慢找工作,至少不会让你饿死。”

      中午我与武五在一家餐馆里饱吃一顿,大鱼大肉,用了我们平日吃三餐的钱。
      “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工作?”
      “等海雄出差回来再说。”
      “为什么,工作是自己的事。”
      “但他说可以帮我谋一个好职位。”
      “你认为这样好吗?”
      武五点点头,“这样至少可以让我在父母面前扬眉吐气。”
      “我不赞同,也不反对。”
      “就算反对也无效。”武五叹一口气,露出难得的老成,“青儿,你没处于我的家庭,不知道我多希望有一天能在家里昂首阔步,俯视他人,特别是我的四位姐姐。”
      我的确无法体会她的心情,我的父母早逝,亦无兄弟姐妹,曾经有过在乎的人,最后也离我远去。
      “武五,你是爱高海雄本人,还是爱他的家庭背景。”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他从生下来,就与家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无法脱离。”
      与武五步行在友德西路,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心里有莫名的担忧,为自己的未来,更为武五的以后。

      程氏旗下的好来超市建在友德西路最繁华的路段上,超市大楼与程氏总部大厦的风格完全不同,简洁大方,给人一种既现代化又舒适的感觉,据说这是程董事长的儿子程俊杰的设计。
      超市设在一楼,二楼是职员办公及休憩场所,再往上去,就作为写字楼租给别的公司。
      我在二楼最临街的一间房子里办公,屋里的隔音郊果很好,关上窗户,街边的喧嚣就全然不闻。
      办公室最里面用玻璃门隔开的一方空间,坐着白伟杰,他是我的顶头上司——电脑部主管,听说是与Steven一同从国外留学归来的计算机专业博士,亦是Steven的好友。
      白伟杰似乎对我有无穷尽的意见,见到别人脸色还缓和,看见我就生板起一副脸孔,第一天上班便是如此。我试问,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也许他也免不了电脑这一行轻视女人的俗套。
      现在,他坐在里间办公,我在外间熟悉超市管理软件,办公室里其他人全都不在。
      忽然有内线上来,接听,是楼下收银台的小艾。
      “青儿,刚才有位电脑公司的员工,放了一台电脑在我们这里,说是你们电脑部要的。”
      “对,是我们订的电脑,我现在就下来取。”
      挂断电话,我敲敲白伟杰的玻璃门,告诉他我要下去搬电脑。
      “你搬得动吗?还是我去吧。”他一副轻视的神情。
      “不用了,我能行。”
      我转身跑下楼,走进超市大厅,看见两个大纸箱堆在小艾身旁。
      “我要电脑公司的员工搬上去,可他根本不听,转身就走了。”小艾一见我就说。
      “没关系,我自己往上搬。”
      “这么重,你能行吗?”
      “应该可以。”
      先搬主机,也不管箱子有多脏,一把抱在胸前,然后往楼梯口走。超市里来来往往的顾客都用怪异的眼光打量我,大概是惊异一位瘦瘦弱弱的女孩居然是搬运工。
      走到楼梯口,正好遇见从大门外进来的Steven。
      “HI”我向他笑笑。
      “你怎么会在搬纸盒子?”
      “电脑公司的员工,不情愿爬楼梯送货上二楼电脑部。”
      “我刚巧要去电脑部,让我帮你。”他伸过手来,打算接过我的箱子。
      “不用。”我摇摇头,没有放手。
      他是程氏的高层,我只是旗下超市的一名普通员工,若是有人见着他帮我搬东西,不知又有什么闲话被传开。我需要这份工作,所以要怕许多东西,不能洒脱为人。
      他也不再坚持,走在我身边,沉默不语。
      到了电脑部,他径直走进白伟杰的办公间,两人在里面谈笑风声,看来两人是好朋友,的确没错。
      返身去楼下搬显示器上楼,还好如今都换上液晶显示屏,没费什么力气就搬上来。擦干汗,正打算装机的时候,Steven从白伟杰的办公间出来。看见我,强忍着笑,掏出一块手帕放在我手里。
      “快去擦擦脸。”
      “嗯?”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的脸上很脏,像只大花猫。”
      “真的吗?”
      我跑进洗手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Steven的形容的确妥切,我的脸上的确脏得厉害,也许是刚才用脏手擦汗的原故。
      为什么每次见到Steven,我总是露出窘相来。那一刻,我居然有点恨自己。

      下班回家看见武五留的字条。
      “亲爱的青儿,海雄回来了,今天不陪你吃饭。”
      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印在一张随手找来巴掌大的纸上,一看就知她的兴奋与匆忙。看来她的确很在乎高海雄,无论什么原因。
      我用小火熬了一碗稀粥,拌了咸菜,就打发掉晚餐。跟武五庆祝,花掉不少预算的生活费,而程氏的薪水,要月底才发。
      从包包里掏出那块手帕,小心翼翼的展开。手帕是咖啡色的,沾了些污渍。我把手帕浸泡在盆里,用香皂轻轻搓洗。没一会儿,手帕就回复本来的面目,就如Steven刚递到我手里的模样。用塑料夹夹了手帕的两角,然后把它掠在阳台上,风吹来,手帕在风中飘舞。
      很晚,武五才回家。一回来就兴奋的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
      “青儿,来,这个给你。”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我手里。
      我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上缴给你的生活费。”
      “我当你是朋友,怎么会要你的钱?”
      “我们当然是朋友,但我知道,你最近手头拮据,程氏的薪水按例是月底发,可是你马上又要交房租,还要供我吃喝玩乐。”
      她说的全是事实,我的确手头拮据,最最重要的是,过不了多久,又要交房租给那位干干瘦瘦的房东。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按理说,她应该比我更穷。
      “从海雄那里拿的。”
      “你向他要的?”我抓住她的手紧张的问。
      我不希望武五为了我,去向男人要钱。如果一个女人,沦落到向男人要钱,那么,她会在男人眼里,显得很卑微。我不希望武五在她在乎的人眼里,成为卑微的人。
      “才不是,是他主动给我的。”
      “哦?”
      “Steven能拿钱救济你,他当然也会救我,我可是他女朋友。”
      “就当是借,等我领了薪水你一定要还给他。”我收下钱。
      “好好好。”武五像是应付我,“不过,还是先还钱给Steven吧。”
      “都要还。”我斩钉截铁。
      武五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百般无聊拿了一本杂志翻来翻去,瞧她那副模样,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晚上风大,坐在屋内,几乎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我不时的望着外面,那张手帕悬在空中,左右摇晃,使我担心,会一不小心,飘走。
      虽然帕子被夹子牢牢的夹上,断不会飘走,但有的事情,太在意,所以会过份担心。
      打开阳台的门,把帕子转移到屋内的门把手上掠着。因为风大,已经干得差不多,只是有点润。
      转过身来,发现武五似笑非笑站在我身后,吓我一大跳。
      “一看就是男式手帕,谁的?”她伸出手去,想摸那块帕子。
      “小心手脏。”我一把拉住她的手。
      “这么在乎,一定有古怪。”
      “是Steven借给我擦汗的帕子,刚洗干净,你若是摸脏了,怎么还给人家。”
      “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知道。”
      “不否定,那就表示我猜对了。”武五拖着拖鞋打着呵欠爬上床,“我要睡了,明天我接你下班。”
      “接我下班干嘛?”
      我换上睡衣,半天不闻武五回答,向卧室走去,发现她已经熟睡,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而这样的笑容,我希望能长久保持下去,直到永远。

      白天上班,考虑如何把手帕归还给Steven。
      突然记起,他曾经留下一个手机号码给我。从包包里翻出手机号码,按着上面的数字拨过去,然后就听见Steven的声音。
      “我是竺青儿,请问怎样才能把手帕还给你。”
      “很简单,你出办公室,向左转,然后右转,一直向前走,进最后一道门。”
      我拿着手机,按照他的指示,左转,右转,然后向前走。
      最后一道门上挂着“总经理室”的牌子,难道他与总经理也是好友?
      我推门进去,Steven坐在老板桌后面,面对着我,手里同样握着电话,看见我来,含笑挂断电话。
      “你不是应该在程氏总部?为何总是四处窜门?”我有些置疑他的工作态度。
      “你知道这里的总经理是谁吗?”他反而问我。
      “不知道。”我摇摇头,“难道会是你?”
      他点点头,“我正在我的办公室里做我的本职工作,你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我咬咬嘴唇,一副尴尬的模样,把手帕拿出来,递在他手里,说了声谢谢。
      “一点小事,不用谢。”
      “我一直都想谢谢你,你确实帮了我许多。”我认真的说。
      看见我认真的模样,他忍俊不禁。
      “也许我上辈子欠你的,要还,所以这世来报答。”
      “会吗?”我可不相信前世今生的传说。
      他点点头,“好了,现在你要回办公室工作,否则我会置疑你的工作态度。”
      我说了声再见,替他轻轻拉上门,然后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通常只剩我与白伟杰两人,他仍旧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低头做自己的事,我的进进出出,他连头都不抬,视我为空气。
      今天要完成一份电脑安全管理条例,对着电脑,我的精神怎么也不能集中,飘忽忽的眼前总浮现出Steven的微笑。真如武五所说,我已经爱上他了么?不可能,我怎么会这么快忘掉与我相恋三年的邱成志,虽然是他负了我,但我的感情,不可能那么轻易收回。
      但是,我的脑中,总不自觉得现出那个微笑的影子。
      如果,他不是超市的老总,程氏的高层,那该多好!

      下班走出超市,看见一辆漂亮的红色敞蓬车停在大楼前,车上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向我这个方向猛挥手,走近一看,是武五。
      看见我走过来,武五跳下车,随后,跑车上另一个人也开门走出来,勿庸置疑,是高海雄。
      “她就是青儿。”武五向高海雄介绍我。
      高海雄伸出手来与我相握,他的手,白净而修长,握上去,温滑如玉,比一般女子的手还要鲜嫩。一看便知,是没历经过苦难的阔少爷。
      “你好。”我陪笑道,随后就被武五拉着坐上那辆跑车。
      车子径直开向济阳北路的一家名叫卡其特意大利餐厅,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后,高海雄为我们拉开车门,把我们扶出车来,很绅士的样子。
      像这样档次的餐厅我是第一次进,待者把我们带到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然后问高海雄,“是不是可以上菜。”
      高海雄点点头,然后挥挥手,至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但待者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就离开张罗上菜。我扭过头,发现武五眼底的陶醉。
      “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武五。”高海雄对我说。
      “你若是感谢我,那我岂不是同样要感谢你对武五的照顾。”
      我的语气并不温婉,聪明人甚至可以听出一丝火药味。至始至终,我都不喜欢高海雄,他能闪电式的与苏明明订婚分手,那对武五,会不会同样有闪电式的感情?武五与苏明明不同,她甚至比我更脆弱。
      “反正你们俩对我都好。”武五忙着打圆场。
      菜很快就上上来,先是一盘卡布其诺香草奶油汤,再是香剪顶级菲力牛排意大利野菇肉汁,再后来的菜式,名称一个比一个长,也一个比一个拗口。
      “青儿,我过几天会搬走。”武五告诉我。
      “搬去哪里?”
      “海雄为我在高氏找了一份工作,我会搬去离高氏较近的地方。”
      “能找到房子吗?”
      “海雄会帮我。”
      我是多虑了,堂堂高氏企业的公子,为心爱的女人找一套房子,岂不是太容易。
      “你打算一直在好来超市做吗?我一直不喜欢你回程氏,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武五一副普渡众生的模样,大概想把我拉进高氏作伴。
      “如果你不想做,我可以帮你找一份工作。”高海雄随声附和。
      “不必了,我在好来超市做得很开心。”
      这份工作,是我凭本事争来的,怎舍得轻易放弃?
      “程俊杰与我,还算有些交情,他现在负责好来超市,我跟他说一声,让他照顾照顾你。”
      “是呀。”武五也点点头,“你不是说白伟杰看你不顺眼吗?”
      “负责我们超市的是Steven,不是程俊杰。”我纠正高海雄。
      “Steven就是程俊杰。”高海雄含笑道。
      Steven就是程俊杰?就是程氏董事长的独子?我一直以为,Steven只是从国外留学归来,凭自己本事进入程氏高层的青年才俊。
      知道Steven就是程俊杰后,我的心情似乎变得很沮丧,之后武五与高海雄在谈论些什么,我都全然不闻,只是含笑着哼哼哈哈随便应付。
      最后连武五也觉察到我的不对劲,餐后高海雄邀她去跳舞,她也拒绝,说是与我还有些事处理。
      “其实你不用陪我。”与高海雄道别后,我对武五说。
      “你心里不开心,是听说Steven就是程俊杰后吧?”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吧。他曾经好几次在我伤心的时候帮过我,我把他当朋友,不愿他那么身世显赫。”
      “这有什么关系,看我与海雄,相处不是很好。”
      “你喜欢上意大利餐厅吃意大利菜吗?”我突然问武五。
      “老实说,不喜欢。这些菜还没有你家楼下的盒饭好吃。”
      “那你为什么会去?”
      “因为那是海雄常去的地方。”
      “这就对了,两个生活环境大不相同的人,做朋友,当恋人,都注定一方要迁就另一方。”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迁就对方?”
      “如果迁就太多,就会心理不平衡。”
      “我怎么没感觉到?”
      “因为还没到时候。”
      武五瘪嘴,不再说话,她不赞同我的观点时,通常是这样一副模样。
      忽然间,我看见前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对着我们走来,是邱成志与任琳。恰好路旁有一小胡同,我拉着武五便要躲进去。
      “干什么?”武五稳在那儿。
      “邱成志与任琳在前面,我不想见他们。”
      “有什么好怕的?”武五一把拉着我,向前方走去。
      当距离越来越近时,我不知道是要装作见不到,还是露出一副漠然的神情。然而,我无法漠然,也无法视而不见,盯着成志的脸,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最后又变模糊。我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成志并没有看我,他与任琳亲密交谈,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他们不是真的没看见我,而是故意视若无睹。
      “他瘦了许多。”走过之后,我自语。
      “看他一副正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正人君子,想不到却脚踏两只船,龌龊得要命。”
      听见武五这样说邱成志,我的心里还是一阵不好受,他是我曾经心爱的男人,事隔这么久,他的脸还是能让我心动。

      武五在两天之后搬家离开,搬走的时候,我正在上班。
      回家后看见门上武五留下的便条:“等我整理好新家后,接你去玩。”
      推开门,屋子里显出空荡来,在家里东摇西晃的武五突然不见,真让人不习惯。
      也许因为武五的陪伴,才让我暂时忘掉寂寞,她走之后,那种空虚的感觉一时之间又全部涌上心头。
      我开始发狂的想念一个人,自从那日在街上再见邱成志后,这几日,他又重回我梦里。每次的梦境大都一样,他陌然的跟我说分手,而我哭着哀求他,一个劲儿的说不要。
      有时候,梦才能表露一个人的真实想法。白天,我用理智压抑自己,到了晚上,大脑就只受情感的支配。
      对成志的感情像毒,好不容易戒掉一个时期,然后反弹。
      楼下的音像店里,大声的播放一首歌,我记得是郑秀文的“完整”。
      她用低沉的声音唱道:
      你们的幸福很完整,
      我的幸福却被牺牲。

      我披上一件外套,向外面走去,坐公车,转了几路,来到T大门口。
      这里是我熟悉的地方,我曾经在这里读书、恋爱,然后失恋。
      我无可抑制的来到八栋楼前,向上望去,401的灯光还是那么温暖,柔和的灯光从薄薄的窗帘中透出来,在有雾的晚上,射出一圈淡淡的光晕。风吹过,我似乎听到风铃的响声。睁大眼再仔细看,朦胧中,仿佛看见那只风铃挂在书房的窗前不停的摇晃。
      曾经清脆的声音,现在听来像是呜咽。
      记得那个风铃是在刚恋爱不久,我买给成志的。很精致的一个风铃,中间的吊坠,是一颗心。之后搬家,我把它挂在书房窗前。
      成志曾经对我说:“青儿,风铃是你的笑声,每个有风的夜晚,你都在对我笑。”
      我答:“这个吊坠是我的心,我用心敲出欢笑给你。”
      然而物在人散,今夜有风,而今夜的成志,再不可能在意我的笑声。
      忽然,咚的一声,那串风铃掉落在我面前。我捡起它,原来是风铃的挂线,因为年月太久,腐断。仔细再看,风铃的心形吊坠被摔成两半。
      我握着风铃,抬头望去,窗里映出两个身影。任琳与成志在灯下干什么?是说些情话吧。成志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个断掉的风铃,他会觉得遗憾吗?
      他们的幸福很完整,而我的幸福,我的心,却已经破碎。
      忽然之间,下起大雨。我抬头望着这雾蒙蒙,黑沉沉的天。是天,也忍不住为我哭泣么?
      呆立在那里,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滴。渐渐的,我感觉全身都湿透,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然后我感觉到雨住了。
      原来不是雨停了,而是有人为我撑起一把伞,是成志?是他听到我心碎的声音?
      我抬起头,却看见Steven的脸。
      “怎么是你?”我失望的说。
      “来看一位中学同学,从他家出来,就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哦,这样啊。”我有气无力。
      “看你的样子,在这里站了很久。”他拉着我穿过草坪,“走,我送你回家。”
      我抱着那串风铃,由着他拉携我穿过草坪,然后坐上他的车。
      “把身上擦擦吧,再这样下去,会感冒。”他递给我一块大毛巾。
      我抱着风铃,像是没听见他说话。
      “你手里的抱着什么?”他注意到我手里的风铃。
      “我的心,不过已经碎了。”我惨然一笑。
      “应该能补上。”
      “碎了就是碎了,即便是补上,也会有裂痕。”
      “不会有的。”他坚定的告诉我。
      “真的?”
      “当然,我不会骗人。”
      他是不会骗人。在苏明明的订婚宴上,他说过帮我,于是牺牲自己,成为别人窃窃议论的对象。
      “那把你的心给我,让我帮你补上?”
      “嗯。”我把风铃放在他手里。
      “现在可以把脸上头上的水擦干了吧。”
      我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毛巾,忽然发现,我坐下的地方,已经汇成一滩水。
      “对不起,把你的车座弄湿了。”
      “你这才发现吗?我已经在意很久了。”
      “那怎么办?”我不好意思的问。
      “跟你开玩笑的,不用管它。换一个位置把身上擦干,车子不会生病,但你会。”
      擦着淋湿的头发与泪湿的脸,头越来越晕,最后熟睡过去。Steven叫醒我的时候,已经到我家楼下。
      “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你的车上睡觉。”
      “也许我的车像摇篮,摇摇晃晃你就入睡。”
      “也许吧。”
      “快上楼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
      “嗯,你很会关心员工。”
      他的笑容一隐再现,“我是你的老板,当然不希望你因为生病而影响工作。”
      “谢谢。”我转身上楼。
      “竺青儿。”他在身后喊我的名字。
      我停住脚,转过身,望着他。
      “风铃我会帮你补好,但是,有些东西,破了就是破了,再补也无济于事。”
      有些东西,他是指我与成志的爱情吗?
      “你明白吗?”他大声对我说。
      我点点头。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明白。
      但有些事,你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比如说,谁都明白偷东西是错事,但却有人忍不住去偷。而我,就像一个爱情的小偷,想去偷回一些不再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二天,我感冒了,不停的在办公室里打喷嚏,流眼泪。一个早上下来,用掉一大包面巾纸。
      “病了就回去休息,别强撑着。”
      抬起头,看见白伟杰站在我面前。
      “我还能做事。”我吸吸鼻子回答。
      “那么吃过饭后你去楼下进行电脑的例行检查,然后写份检查报告给我。”
      “嗯。”
      餐厅里没有几个人,菜勺里舀起的汤没有一点热气。试问,谁会喜欢在冬日的中午,吃冷冷的盒饭?
      我端起一盒饭,坐在稍偏的角落里,望着饭盒里的菜,没有一点味口。
      忽然喉咙一阵痒痒,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感觉整个肺就此要炸开。若是以前,即便是我偶尔的几声干咳,邱成志也会紧张的嘘寒问暖,买许多止咳的胶囊给我带上。不过,那都是以前,现在的邱成志,关心的是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心比肺还要痛。
      “感冒了,喝些热粥会舒服些。”
      不知什么时候,Steven来到我面前,放了一碗粥在桌上。
      “我喝了你的粥,你喝什么?”
      “我不是病人,吃盒饭就行。”他转过身,要了一碗盒饭。
      “你中午就吃盒饭?”
      “你能吃,我为什么不能。”他反问我。“快点喝粥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我点点头,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清香滑腻,这种味道似曾相识。
      “好香的粥。”我赞不绝口。
      “当然,这是我喜欢的口味,能治感冒。”
      “真的?”
      他笑着点点头。

      下午在超市大厅作电脑例行检查,精神的确好许多,头也不晕,居然连喉咙也不痒了。难道Steven的那碗清粥真的能治感冒?
      “竺青儿,你认识程总?”小艾悄悄问我。
      “程总?”
      “就是程氏太子爷程俊杰,中午我看见你们一起吃饭。”
      “认识,但不是很熟。”
      “能跟他同一桌子吃饭,已经很不错了。”
      “年终庆功的时候,你也可以。”
      “那可不同。”
      看来Steven不仅是我们的上司,也是公司职员的偶象。
      写完检查报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忽然手机响铃,是武五。
      “青儿,我的新家已经布置好,你在哪里,我接你。”
      “在公司。”
      “等几分钟,马上就来。”
      出大楼的时候,看见楼前停了一辆红色的跑车,武五的脑袋从跑车里钻出来。
      “老板这么压榨你,不如辞了工作,与我一起到高氏上班。”至始至终,她不忘记教唆我。
      我摇摇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开车。”
      “就在前几天,海雄教我的,还帮我拿了驾照。”
      我坐上车,“记得这是高海雄的车。”
      “现在是我的了,海雄把车送给我当相识一月的礼物。”
      “这么昂贵的礼物?”
      “这表示他很爱我。”武五很得意。
      我侧过头去,看到武五的脸上泛开幸福的笑容。
      金钱真的能衡量出爱的深浅?若是,那么高海雄对武五的爱算不算深呢?也许在我们眼里,一辆跑车已经是很贵重的礼物,但在高海雄的价值观里,它算是吗?如果在他的价值观里这只是一件普通的礼物,那还能不能说明他很爱武五?
      “到了。”
      武五停好车,拉着我的手从车库里走出来,乘电梯到24楼。只看大厦的走廊,就知道,这栋楼的租金不菲。推门进去,果真,宽敞明亮,富丽堂皇。
      “租金多少钱一月?”
      “我不知道。”武五坐在真皮沙发上摇摇脑袋,“海雄付的租金。”
      “看来他对你真的很好。”
      “怎么?你也认同他对我很好。”
      “也许以前是我多虑了,他可能是真的对你好。”
      “当然。”武五显然很兴奋,“你知不知道我带海雄回家时,四个姐姐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她们的高傲全然不见,因为,四个姐夫,都没有海雄优秀。”
      我微笑着倾听武五说话,也许她压抑太久,需要炫耀。

      晚上回到家里,一个人痴坐在电话旁,武五的幸福刺激了我。
      我记得大三那一年,邱成志花掉一整年的奖学金,买了一个电子词典给我。这对当时的邱成志来说,是能力的极限。如果金钱真能衡量爱情,那么邱成志对我的爱应该很深很深。
      可是,若是爱得深,他又怎忍心那样对我?
      我忍不住拨通那个久违的电话号码,听着电话嘀嘀的声音,然后接通。
      “喂。”是成志的声音。
      我握着电话,不敢出声,只想感受他的气息。
      成志在电话彼端喂了几声,听见没人回答,也就默然。隔着电话线,我仿佛能听见成志的呼吸。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却感觉遥远。
      好长的时间,两个人都握着电话,都不出声。我想,成志应该知道,电话这端,是我。
      知道是我又怎样,再想亦无用。如今,他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女人。今天,他狠不下心来挂断电话,只能说明,他对我还有些负疚。
      我哀哀叹声气,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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