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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已修) ...

  •   易水山庄屹立江湖百年,不但高手辈出,连出将入相的也不少,隐然有领袖群雄之势。
      可惜人丁单薄,到了这一代,只有双生兄妹两人。
      兄长秦如岭,三岁习武四岁成诗,十五岁初入江湖,未尝一败,近来渐渐收敛锋芒。
      妹妹秦如伶是江湖中出名的美人,生性爽朗大方,爱慕她的少年虽多,她却多以朋友相待,没想到她巧遇微服的今上,今上对她一见倾心,一道圣谕下来,要迎进宫为妃,婚期便定在八月二十九。
      传旨的王公公在易水山庄门口下了马,一名青衣少年迎上来,一拱手,笑道:“这位公公,里面请。”
      青衣少女眉长目秀,挺鼻薄唇,与王公公想象中满脸横肉粗壮蛮横的江湖人全然不同,只站在那里,便有渊停岳峙的气度。
      王公公听说秦如伶是他的双生妹子,想来长得也是不差,难怪皇上喜欢,将来必然受宠,来时皇上身边的范公公嘱咐说千万不可对他失礼,估计便是为此了,当即也笑了:“秦公爷请。”秦家祖上有人做官,至今袭着静国公的爵位,称一声公爷也不为过。
      秦如岭引路到了正厅,香案已然备好,他在垫子上跪了,说:“请公公宣旨吧。”
      王公公四顾一番,问:“不知秦小姐在哪儿?”
      秦如岭泰然道:“不知公公前来,舍妹外出未归。”
      王公公点点头,说:“皇上旨意要紧,还请秦侯爷早日请小姐回来。”打开圣旨,照本宣科念了一堆.
      秦如岭早知圣旨内容,也没听进去,暗暗盘算:如伶性子倔强,未必肯嫁,今上顾惊澜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扭着要娶,不嫁的和要娶的自己好好商量也罢了,偏生要把我拉下水,帮谁都落个不是,这世道,好人难多啊,还是先传信让如伶回来再说吧。
      秦如伶滞留青州,死活不肯回来,这时已是八月二十一,秦如岭无奈,只得自己赶去,他进了城,直奔青州最好的客栈,向小二一打听,如伶果然投宿在此。
      秦如伶却是直截了当,一见兄长的面,就说:“我不嫁。”秦如岭道:“莫非你想看易水山庄抄家灭族?”
      秦如伶冷笑一声:“抄就抄,说什么武林世家,其实不过是朝廷控制武林的暗棋,抄了只怕还省些事。姐姐,你被他们控制这么久,何不趁这个机会,撒手一走,从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有什么不好?”
      姐姐二字一出口,秦如岭顿时变色,这本是秦家的一大秘密,她姐妹二人刚出生,母亲就过世了,父亲不愿再娶,又深知朝廷必要他有子承父业,索性宣称生了龙凤胎,把长女当做儿子抚养,待到女儿十五岁时,他思念亡妻,一病去了。如今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她姐妹俩,也只有看着她们长大的管家秦方。
      秦如岭脸色微微扭曲:“你也看着地方叫,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你就算心里恼火,也不要拿我的命开玩笑啊,欺君之罪会砍头的。
      “是。”秦如伶也自觉卤莽,但她更不敢说,她对心上人毫无隐瞒,早把秦家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别人,改口说:“哥,你帮帮我,我不想嫁。”
      秦如岭叹了口气,柔声劝说:“你是见过皇上的,他年纪尚轻,人才品貌,都配得上你……”秦如伶插口打断:“我只见过他两次,算不上熟,他便再好,与我何干。”
      秦如岭却是与这位皇上太熟了,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她是决不愿与之为敌的:“如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要什么,是一定能得到的。你听我一句话,答应了吧。皇上其实早就见过你,喜欢你很久了。”
      秦如伶头一扬,傲然道:“他喜欢我,难道我就要喜欢他,他是皇帝了不起,我虽是小小女子,骨头总是硬的。”
      秦如岭何尝不知妹妹傲骨难屈,但她太了解今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劝:“你不要为了反对而反对,也许到时你会发现,皇上正是你苦苦寻觅的良人。”反正她不要当炮灰。
      秦如伶急得跺脚:“哥,实话跟你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你就成全我们吧。”秦如岭眼前一黑:炮灰当定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如伶见她如同见了鬼一般,也吓了一跳:“哥?”
      秦如岭恍若没听见一样,来来回回绕了两圈,抬头问:“是谁?”秦如伶刚要答话,她又挥手打断:“别说了,说了反而不好。如伶,我也是为你好,你忘了他吧,你不了解今上的手段,他若知道,你们都不会好过。”
      秦如伶一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大不了是个死字,我是你妹妹,你不想怎么帮我,反而劝我嫁他保命,我不信你是如此胆小怕事之人。”
      秦如岭手一摊,很想说:“我的确怕死啊”,终于顾及秦庄主的形象,连忙做出无奈的表情,走到一旁坐下。
      见秦如岭不说话,秦如伶又说:“姐姐,你留在这里给他卖命做什么,不如弃了这些虚名,我们一起走。”
      虚名?秦如岭几乎想尖叫,好妹妹啊,你嫌绸缎俗气要穿棉纱,说宝石耀眼改簪碧玉,吃腻肥鱼鸡鸭要尝清粥小菜,坐烦了马车要骑骏马,难道这些都是虚名吗?再说,你可以有情饮水饱,可我既没有情,有情也不能饮水饱怎么办啊?也痛快地回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怕什么?”
      我怕的多了。一怕小命不保,二怕吃穿不好,三怕逃命要跑,最怕还是蛊毒发作,生死难料。秦如岭努力正了正脸色,苦口婆心:“如伶,你不是不是知道,我们秦家世代受皇室控制,还不就因为代代相传的蛊毒,要不你想个法子解了,我一定跟你走。”
      “姐,”秦如伶瞪着她,“我以为你会帮我。“
      秦如岭摸了摸下颌,严肃地想了片刻:“我是在帮你啊,做人要看得长远,你这只是一时儿女之情,嫁给皇上则是终生的荣华富贵,一时比一世,哪个重要?”
      秦如伶气得哭了出来:“那你怎么不嫁?”
      “人家不要啊。”秦如岭的口气颇有几分惋惜。秦如伶终于给她气得崩溃,再不顾美女形象,大吼出声:“我也不要。”
      “这个,”秦如岭拍了拍妹妹的肩,安慰说,“有人说,嫁给你爱的人有满足感,嫁给爱你的人有幸福感,皇上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你……”秦如伶几乎发狂,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秦如岭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撑了易水山庄十几年,你逍遥自在了十几年,也帮帮我的忙嘛。”
      秦如伶哽咽道:“姐,你要我帮你什么都好说,杀人放火我都去,惟独此事,万万不能。”
      杀人放火?你又不是那块料,武功不上不下,生就的大小姐架子,从没生过一次火,烧人房子很可能连火都点不着。不是秦如岭看不起自己妹妹,只是如伶娇养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体会过人家疾苦,才天天口口声声情啊爱啊,要死要活:“你想清楚了,一旦抗旨,现在的一切就都没有了。再也不能住最好的客栈,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玩去哪儿玩,你会如同惊弓之鸟,惴惴不安,一生漂泊,你……做得到吗?”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秦如伶见她口气有一丝软化,连忙肯定,心下不以为然: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吗?
      秦如岭目光敏锐,一眼就看出她答得口不应心,耐下性子:“我决不是虚言恐吓,你真的想好了?”
      秦如伶正当情浓之际,哪顾得许多:“姐,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宁可去死。”她秦如岭呻吟一声,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到了最后一出:“皇上暗地里派人跟来了青州,你们有法子出城么?”
      秦如伶一呆,摇了摇头:“皇上派人来做什么?”
      秦如岭不怎么热心地说:“自然是为了你。”因为他对你志在必得,怕你跑了。
      “那怎么办?姐,你帮人帮到底,想个法子送我们出城好不好。”
      “啊?”我就知道你会为难我,秦如岭哈哈笑了两声:“我也没办法呀。”
      “姐,你和皇上从小认识,”说到这里,秦如伶灵机一动,“皇上喜欢的,会不会是你?”
      “你……你说什么?”秦如岭一惊,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咳个不停:真是丰富的想象啊。
      秦如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脸喜色:“皇上和你青梅竹马,喜欢你很久了,奈何你是男子,不敢表白,直到遇见我,他见我们长得很像,所以娶我聊做安慰,姐,你告诉他真相,岂不是皆大欢喜?”她满怀希望地望着秦如岭,秦如岭瞪了她半晌,下了结论:“你看戏看多了。”扭头就走。
      “姐,你就帮帮我。”秦如伶自幼娇惯,追着不依。
      “我帮不了你。”没把如伶带回去,秦如岭已不敢想象顾惊澜的脸色有多美丽,要是再帮如伶逃走,她怕顾惊澜会在追到如伶之前,把她大卸八块。
      秦如伶急道:“姐,你要看着我死吗?”秦如岭终是不忍,停下脚步,回头之间,却瞧见了如伶戴着的蓝色琉璃耳坠,坠子上的珠子微微晃动,宛如波光潋滟,涩声道:“你还戴着?”
      秦如伶茫然问:“什么?”
      早该猜到,她已经忘了。秦如岭暗叹一声,她虽自幼被当作男儿抚养,十来岁时也像普通女孩一样喜爱珠花耳环,那对琉璃坠子是她偷偷买的,没有耳洞戴不了,就藏在枕头里,时常拿出来把玩,却不知怎么的被父亲发现,重重责罚一顿,把坠子拿走了,恰好如伶在旁边说:“我挺喜欢的,不如给我吧。”父亲顺手就给了她。那副坠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她以为如伶早已扔了,没想到还戴着。
      “没什么。”把坠子要回来也戴不了,秦如岭无所谓地想,“你们自己商量吧。如果你们连青州都逃不出去,将来怎么逃得过皇上的追捕,我也要逃命去了,先走一步。”遇见如伶果然只有亏本生意。
      秦如伶叫道:“我们一起走啊。”秦如岭头也不回,脚下不停,坚决不要被人一锅端。
      刚到客栈门口,秦如岭转念一想,现在走了,只怕会引起警觉,如伶反而走不了,罢了,能多受用一刻就多受用一刻,反过身来叫小二:“给我开一间上房,办一桌八珍宴来。”
      小二笑眯眯地应了,引了进房,过了片刻,又送上酒菜。
      秦如岭吃了几口菜,喝了两杯酒,想起从此以后亡命天涯,餐风露宿,这样的美酒佳肴再也尝不到,不由后悔:怎么就被如伶哭软了呢,早该在见到她那一刻就点了她穴道,扔上马车,直奔京城。扼腕之下,用力嚼了下口中的菜头,谁知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痛得呲牙裂嘴,当下也没心情再吃,反正天色不早,草草梳洗了,上床睡觉,懒得去想蛊毒发作,今上震怒一类的事。
      秦如伶见姐姐撒手走了,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听门屐一响,回头见他进了房,眼泪一滚就滴了下来:“怎么办?”他轻轻搂住她,柔声道:“别急,慢慢说。”秦如伶将情形说了一遍,他想了想,笑道:“方才我进来,见到秦庄主在此投宿,我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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