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澪拾

27、第九章

　　林总折返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像似去过了个场。我甚至还未从震惊中恢复。

　　“有什么问题吗？”

　　重新坐回眼前，他敲着桌面问。

　　“这根本不是一份员工合同。”

　　“那是什么？”

　　是什么？权力？交易？或者说老爷子下得注。

　　“爷爷他真的失踪了？”

　　男人毫不犹豫点头。他眼睛直直望向我，没有躲闪。

　　“小恺，这份合同没有强制性，签与不签决定权都在你。但下次...下次也许就没有了。”

　　“林总您觉得我适合这个位置吗？”

　　“不用我觉得。董事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只需问问自己，要不要接受，想不想接受。”

　　想不想？当然。

　　我根本没有退路。工作一旦停下来，意味着失去收入。撇开二十六岁的年纪不说，重新找一份工作需要经历多久才能稳定。

　　又需要多久才能像蒋烬那样。

　　离开钟家，工商管理硕士不过是一纸文凭，抛在这茫茫人海中，有多少机会被相中。

　　男人一直静静等着我，面前的合同，不知何时被翻至最后一页。我拿起笔，看到对方脸上赞许的笑容。

　　其实这个答案早就注定了。在他们眼里，我终究不过是个孩子。无论怎么努力地翻腾跳跃，也终究逃不开背上被系紧“命运线”。

　　“我会安排你交接工作，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能上班。”

　　我站起身向男人颔首道别，他摆摆手，一如既往的客气。我们虽说着再见，但以后能不能再见，没人知道。

　　“林总，你说爷爷是个怎样的人？”将要关门时，我突然问他。

　　原以为男人会敷衍几句了事，没想到他垂下眼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很难用一两句话去定义。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你很像他。”

　　那天下班被几个同事拖出去吃了顿散伙饭，他们之中大都知道我要去哪儿，所谓吃饭也包括了另一层含义。赶到宵风那，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店门已关，他站在店外打电话，上车后也没停过。

　　我听了一会儿，原来是有客人提议店里能不能养几只宠物。宵风本就喜欢猫，一听之下更是觉得主意不错，打算明天去宠物市场转转，又怕语言沟通困难。

　　“我陪你去吧。”

　　“你不用上班吗？”

　　“我换工作了。”

　　“啊...去哪？”

　　“还是爷爷的公司。”

　　“为什么突然换工作？”

　　“常规调动罢了。”

　　我知道那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带过的，但真要解释的话，又好像是在承认失败。

　　我做不到。

　　“下礼拜才报道，所以接下来两天你可以尽情差遣我。”

　　他嗯了一声转向窗外，并没有表现出喜悦。事实上第二天宵风并没有带上我，而是和店里兼职的孩子去得宠物市场。

　　他说自己能够处理。

　　我坚持无果，只能去店里陪了他两天。说是陪，其实一点忙也帮不上，小小的书吧经营起来远比想象繁琐。当初为节省成本，只雇了两个在校生帮忙，所以从进货到收益大都是宵自己打点。每天还不得不提早两小时到店里打扫。

　　就像现在。

　　我坐在吧台后看他进进出出的身影，总觉得这与当初设想有悖。

　　“店长，这个要麻烦你写一下。”

　　女孩站在门口呼唤，她叫薇，是附近大学日语系的学生，每天傍晚过来帮忙，一直到打烊。是个话不多，很安静的孩子。

　　宵风跑出去接过笔熟练的在黑板上写下当日菜单和价格。

　　薇则替换进来备货。我看她捧着一个箱子从仓库里出来，颇为费力的样子。于是跳下高脚椅去接。

　　“我来吧。放哪儿？”

　　“吧台下面，谢谢。”

　　箱子看起来不大，却很沉。我必须一点点下蹲才不至于弄翻。凑得近了，眼睛自然而然扫到外箱上贴着的运单号。上面特殊的地址以及依稀可辨的署名让我瞬间就意识到了它的出处。

　　“这里面是什么？”

　　“咖啡豆和一些香料。”

　　“哪来的？”

　　“好像是店长朋友寄来的，每个月都有。这个品种的咖啡豆特别香，大家都很喜欢。”

　　“是吗。”

　　我撕开包装，捏了几颗放在手心。醇厚的香味立即扑鼻而来。说起来家里似乎也有一些，宵风常喝的那种。

　　果然上次见面并不只有道歉。

　　“怎么了？”

　　宵风进来时，我还站在吧台里。

　　“没什么，帮薇搬点东西。”

　　“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我瞥了眼窗外，暮色已至，很快这里客人也会多起来。

　　“晚饭我出去解决吧。到点了再来接你。”

　　他点头称好，送了我两步又被另一个孩子叫去。

　　车驶出校区随便泊在路边。我从口袋里摸出那粒咖啡豆，肖想着蒋烬是凭怎样的心情寄出的，宵风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接收。期待吗？

　　蒋烬一句‘喜欢男人’只失去了继承权，他依旧有资格坐享蒋家大片江山。

　　我却只能在选择中徘徊。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会稍稍感激老爷子，给了我一张光鲜的表皮。不管背后埋藏着多少无奈和矛盾，至少是维系住了那颗浅薄的自信心。

　　报道当天我醒得特别早，对着镜子一遍遍梳理衣服，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虽然路过无数次大楼，真正踏进来还是第一次。象征了钟家权力制高点的建筑，其实里面不过尔尔。向前台自报了姓名，立刻有人把我带到27楼的一间办公室。端坐其中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左右，他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斳，是钟氏置业的法人代表，同时也是钟老先生的私人律师。”

　　金丝边眼镜，西装笔挺，到真是一个标准的律师形象。

　　“何先生。”我恭敬的称呼他。

　　“叫我Matt就行了。”

　　“好...我要做些什么？”

　　“要做的很多。首先从熟悉环境开始，了解公司业务范围以及人员组织架构。然后是去各部门实习，跟随部门负责人熟悉部门内部运作流程和阶段目标，差不多一个部门两个月的时间。”

　　“每个部门都要？。”

　　“没错。”

　　“熟悉了之后做什么...我不太明白。”

　　“做什么？”男人重复一遍我的问话，镜片后闪动着不加掩饰的嘲笑：“当然是做一个继承人该做的。”